我咽气那日，安王府连夜开坛作法的动静惊飞满树寒鸦。
青面獠牙的道士举着桃木剑，将我的生辰八字钉在人偶上。
耳边的哭声又实在扰人清静。
当棺材板轰然炸开时，我顶着满头朱砂符纸坐起来。
紧接着：「诈尸了。」
1.
我想起来了。
我是被系统选中的任务者。
在得知安王有虐杀癖好后，我选择了放弃任务，服毒自尽。
阎罗王顶着熊猫眼掀了生死簿，不收我。
就在我神游太虚的功夫。
丫鬟小桃，突然从外面冲进来。
「小姐，小姐，安王上门来提亲了。」
一阵寒颤从我后脊梁上窜起。
我忍不住抖了抖。
这个世界的男主找上门来了。
「夫人喊你去前厅。」
我死死攥住小桃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
前厅传来金器碰撞的脆响——那是安王府特制的玄铁镣铐。
"小姐的手好凉。"小桃担忧地给我披上狐裘，"要不见过夫人就先回来？"
我盯着回廊拐角处那抹翻飞的蟒袍衣角，喉间泛起血腥味。
系统休眠前最后的警告犹在耳边："安王楚昭有剥皮嗜好，攻略失败惩罚是活体解剖。"
"晚儿怎么还不过来？"母亲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抖。
转过屏风的瞬间，十八口黑檀木箱刺入眼帘。
每口箱盖都刻着狰狞饕餮纹，箱角包着泛青的铜皮。
最前排的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用红绳捆扎的人形剪纸——眉眼俱全，嘴角咧到耳根。
"这是安王府送来的聘礼。"母亲将我往后扯了半步，"说是南疆那边的风俗......"
纸人眼眶里嵌着的琉璃珠，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蓝。
这根本不是婚嫁之物，分明是玄门用来锁魂的镇物。
前世楚昭将我囚禁时，地牢墙上贴的正是这样的符纸。
"林小姐安好。"
带笑的嗓音，如地狱罅隙，激得我浑身发冷。
抬头望去，楚昭今日未着蟒袍，反倒穿了件月白直裰，腰间缀着串刻满梵文的银铃。
这装扮与记忆中的暴虐王爷大相径庭，就连眼尾那颗朱砂痣都透着妖异。
系统面板突然在我识海中疯狂闪烁，久违的机械音炸响：【警报！世界线异常！检测到外来能量入侵！】
"听闻林小姐前日病重。"楚昭指尖抚过箱沿，银铃发出蛊惑人心的脆响，"正巧本王新得了位西域神医......"
他身后的侍卫突然掀开最后一口木箱。
浓重的药香中，九十九支琉璃瓶整齐排列，每支瓶身都用金漆写着生辰八字——那分明是我的出生时辰。
"此药需以命主指尖血为引。"楚昭的佩刀不知何时已出鞘半寸，刀柄上缠绕的符咒泛起青光，"不知林小姐可愿割爱？"
母亲手中的茶盏砰然坠地。
我盯着刀柄上熟悉的云雷纹，突然想起第一世时，这把刀曾剖开过我的胸腔。
当时楚昭说："晚晚的心头血，定能助本王……。"
余下的话，我未曾听清，便痛死过去。
"王爷说笑了。"我强压下喉间翻涌的恶心，"婚姻大事......"
"林姑娘是百年难遇的天谴命。"突兀的男声从屋顶传来，玄色道袍的青年翩然落地。手中罗盘指针正对我的眉心，"血月当空，煞气冲天，此等命格若不与紫微星相冲，怕是活不过及笄。"
我瞳孔骤缩。
这分明是系统最初给我的命格设定，本该在及笄当日被楚昭识破，如今竟提前三年被眼前的青年一语道破。
青年道士袖中飞出七盏青铜灯，在空中摆出北斗阵型。
幽蓝火焰腾起的刹那，我腕间突然传来灼痛——那是系统留下的印记在发烫。
"国师大人这是何意？"楚昭的银铃响得愈发急促。
原来这就是当朝国师裴寂。
我望着他道袍上暗绣的彼岸花纹，突然想起阎王殿里那株开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当时阎王挥袖赶我时，有片花瓣落在我衣襟上......
"王爷命犯七杀，需天谴命冲煞。"裴寂的桃木剑挑起我鬓边碎发，"三日后子时，正是换命吉时。"
“那就有劳国师大人了。” 楚昭说完，急促银铃声陡然平息了下来。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鲜红提示：【强制任务激活：答应婚约。奖励：解锁前世记忆封存区。】
我盯着裴寂领口若隐若现的银链，那坠子形状竟与阎王案头的判官笔一模一样。
看来，这位国师，怕是常去阎罗殿串门的老熟人。
"好。"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嫁。"
2.
婚期定在三日后的子时。
这个时辰选得极妙，正是阴气最盛之时。
我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中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腕间的系统印记仍在发烫。
"小姐，该试嫁衣了。"小桃捧着大红喜服进来，却在门槛处绊了一跤。
嫁衣散开，露出内里绣着的符咒——那是用朱砂混着黑狗血绣的镇魂咒。
我伸手扶她，指尖触到嫁衣的瞬间，识海中突然闪过零碎的画面：血月当空，楚昭手持银铃站在祭坛上，裴寂的桃木剑刺穿我的胸膛......
"叮！"
系统提示音突兀响起：【记忆碎片收集进度：15%】
"小姐？"小桃担忧地看着我，"您的手在抖。"
我勉强扯出笑容："去把妆匣最底层的玉簪取来。"
那支玉簪是及笄时母亲所赠，簪头雕着并蒂莲。
前世我至死都戴着它，却在最后一刻被楚昭折断。
他说："晚晚，你的命格太贵重，本王舍不得分给旁人。"
小桃翻找妆匣时，我悄悄将藏在袖中的银针狠狠的插入系统印记。
剧痛中我恍惚看见裴寂站在阎王殿中，与判官对饮；楚昭的银铃上梵文流转，化作锁链缠住我的魂魄......
"找到了！"小桃欣喜声音传来，手中拿着玉簪。
我接过簪子，指尖在簪尾轻轻一按。
簪身中空处掉出一粒银白的圆珠。
"小姐，这......"
"嘘。"我将银珠藏入舌下，"去告诉母亲，我想吃她做的莲子羹。"
小桃离开后，我迅速打开妆匣暗格。
里面躺着一本泛黄的册子，是我这些年来偷偷记录的命理推算。
翻到最新一页，上面画着诡异的星象图：紫微星被血月吞噬，天狼星光芒大盛。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检测到关键道具：命理册。记忆碎片收集进度：30%】
我盯着星象图，突然发现天狼星的位置与裴寂道袍上的曼珠沙华暗纹完全重合。
夜幕降临，裴寂不请自来。
"林姑娘好雅兴。"他倚在门框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铜钱，"这是在研究命理？"
我合上册子："国师大人深夜造访，不合礼数吧？"
"礼数？"他轻笑，"三日后你不怕吗？。"
铜钱在他指尖翻转，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注意到那枚铜钱上刻着"往生"二字，边缘泛着诡异的青芒。
"听闻林姑娘精通医术。"裴寂突然凑近，"可知道'换命'之术最忌讳什么？"
我下意识后退，却被他扣住手腕。
系统印记突然发烫，更多的记忆涌现：裴寂在阎王殿翻阅生死簿，楚昭......
"最忌讳被换命者......"我盯着他的眼睛，"提前知道真相。"
裴寂瞳孔微缩，随即大笑："有趣。"
他松开我的手，铜钱"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我弯腰去捡，却在触到铜钱的瞬间，听见系统提示：【检测到往生钱，记忆碎片收集进度：50%】
"三日后子时，我等你。"裴寂转身离去，道袍翻飞间，我清楚看见他后颈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被天雷劈过的痕迹。
我攥紧铜钱，系统面板突然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世界线异常！宿主记忆正在被篡改！】
腕间的印记传来剧痛。
我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假死药在口中化开，苦涩的味道让我想起第二世临死前的场景：楚昭的银铃响彻云霄，裴寂的桃木剑上的红莲业火.....
"小姐！"小桃端着莲子羹进来，"您的脸色好难看。"
我强撑着起身吩咐她："去把库房里的青铜镜取来。"
那面镜子是外祖母留下的，据说能照见魂魄。
前世我至死都没能参透它的玄机，如今想来，或许正是破局的关键。
小桃取来铜镜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关键道具：照魂镜。记忆碎片收集进度：70%】
我对着镜子照去，镜中竟浮现出陌生的画面：阎王殿中，判官正在翻阅生死簿，裴寂站在一旁，手中把玩着那枚往生钱......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
裴寂根本不是什么国师，他是阎王殿的人？。
而楚昭的银铃，是用来锁魂的法器。
他们一个想要我的命格，一个想要我的魂魄。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解锁前世记忆封存区！】
剧痛袭来，我跌坐在地。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一世，我是被楚昭剥皮的医女；第二世，我是被裴寂炼魂的道姑；第三世，我是被他们活生生撕裂的郡主......
而现在，是第四世。
系统所谓的拯救男主，到底为何？。
我握紧铜镜，嘴角勾起冷笑。
既然阎王不收我，那这一世，就让我看看，他们两个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3
青铜镜面突然泛起水波纹。
再睁眼时，满目皆是猩红——残阳将古战场染成血色，断肢横陈的尸堆中，玄甲将军正将长枪从敌人胸口拔出。
"裴寂？"我惊愕地发现那人眉间同样有火焰纹，只是比现代的裴寂更年轻桀骜。
他忽然转头望向我的方向，染血战甲发出金属碰撞声："何人窥探？"
我慌忙后退，后腰却撞上冰凉的石碑。
暗红篆文在苔藓下若隐若现："...镇北将军裴寂殁于天启三年..."
突然有阴冷气息从我脚踝处升起，青面獠牙的鬼差从地底浮出，锁链哗啦作响："阎君有令，擅闯往生境者——"
"叮！检测到非法时空跳跃！"系统警报声炸响，眼前的画面如碎裂的镜子崩解。
意识瞬间回笼，镜中的我脸色煞白，而青铜镜的温度如烈火一般正在灼烧我的掌心。
剧痛中，我仍死死的握住镜柄。
此时，镜面却映出楚昭瞬间变色的脸，他腕间红绳突然断裂，琉璃珠滚落满地。
无数记忆碎片随着珠内魂魄尖啸着涌入脑海——
暴雨倾盆的奈何桥边，青衣判官将朱砂笔悬在我命簿上方；九重天雷劈开往生池的瞬间，有人把青铜镜塞进我染血的掌心；最后是阎罗殿深处，十殿阎君对着虚空叹息："她回来了..."
"警告！记忆模块受损！」系统发出尖锐嗡鸣，电子音突然变得像某个熟悉的女声，"快念镜背的敕令！"
我本能地翻转青铜镜，斑驳铜锈下露出半句梵文。
当第一个音节脱口而出时，裴寂和楚昭同时出手，幽蓝火焰与银色锁链在空中相撞，整个空间开始扭曲。
镜中突然伸出白骨嶙峋的手，将我拽向黑暗前，我看到化妆镜里自己的倒影——额间浮现出与阎王殿主座上完全相同的金色冥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