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新年还没到,我家美娥就开始规划长假期间的穿越之旅了。
她说:“我们去唐朝吧。”
我知道她的心思,唐朝的才子多,她又是个特别钟爱才子的女人。当初她之所以嫁给我,就是因为我写过几篇神经错乱的爱情小说。
我说:“还是去汉朝吧。”
美娥极力反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鬼心思?汉朝美女多。”
我哭笑不得:“汉朝哪来的美女?”
美娥便扳着手指头开始列举:“什么戚夫人、李夫人、陈皇后阿娇、卫子夫、卓文君、赵飞燕、赵合德之类,还少吗?什么倾国倾城、金屋藏娇、环肥燕瘦、文君当垆、相如涤器之类的传说,都不是从她们身上来的吗?”
我争辩:“那些都是名女人,就像明星一样,哪个我能沾上边儿?”
美娥说:“那也不行,你选择了去汉朝,证明你心里已经不干净了。再说,哪个名女人不是从民间选上来的?”
我无语,耸耸肩,表示悉听尊便,但唐朝除外。
美娥鼓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干脆去原始社会吧,没才子也没佳人,谁也不用担心谁。”
不过我们立刻否定,从当代社会到原始社会,行程太远,费用太高,穿越的时间也太长,有点钱有点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通过一番论证,以我们目前的经济实力,理想的选择是去清朝。
然而没意思。
做为距离现代最近的古代,清朝之旅一直是一些小公司为员工提供福利的最佳选择,毕竟便宜嘛。逢年过节,闲着没事干,就穿越到清朝玩玩。我有个男同事还在清朝找了个格格做女朋友呢,两人开始了跨越时空的爱恋,俗称异时恋。
无论是我,还是美娥,清朝都去过无数次了,家里的瓶瓶罐罐基本都是从清朝淘回来的,都是些地摊货。别以为那是古董,自从人类拥有了自由穿越的技术后,就没有古董这个概念了,连墙上绘的都可能是敦煌壁画,连垃圾筒都可能是古代帝王的饭桶。
我问:“确定要去清朝吗?”
美娥瞪了我一会儿,愤愤地说:“算了!上次去清朝,你趁我上卫生间的时间都要和宫女搭讪,还聊得那么嗨,我对清朝没什么好印象。在我心里,清朝早被列入黑名单了,坚决不去!”
我反唇相讥:“你当然对清朝没有好印象了,你说你撒个尿去哪不行,非要去紫禁城的墙根下撒,被那个宫女看到,要不是我低三下四地跟人家说好话,她要把宫里的侍卫惊动了,抓你去面圣,判你个大逆不道之罪,你还能回来吗?”
被揭了短,美娥涨红了脸:“这能怪我吗?整个京城,连个厕所都找不到。”
我望了她一眼,她也望了我一眼,心照不宣,同时说:“去未来!”
然而是不行的。
人类早有穿越公约,往前的年代,只要你的经济许可,随便穿,没人管;而去未来,则是需要各层审批的,没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不让穿,目的是为了防止时空混乱,如果人人都知道了未来之事,谁还会安于当下?
美娥怏怏地说:“哪也不去了,在家呆着吧。”
虽然口上说哪也不去了,但随着新年的临近,年味越来越浓,我和美娥还是隐隐有些不甘,毕竟像春节这样的长假,一年只有一次。
02
除夕的一早,我和美娥相行在街上散步,虽然手牵着手,但都闷闷不乐。
我们路过穿越站时,美娥忽然说:“我们进去看看。”
我说:“不是决定哪也不去了吗,看什么?”
“去看看嘛!”美娥说着,已拉着我往穿越站的门口走,“说不定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我只得跟着她往里走。
通过安检,进了穿越站。
穿越站里人头攒动,到处是人,满耳都是噪杂声和各种拉客的叫嚷声。
这边喊:“清朝康熙年间,马上走,还差一位!”
那边喊:“明朝明朝有没有,欣赏戚继光抗击倭寇的实景演出!”
或者喊:“唐朝走不走,安全有保障,要走快点了……”
售票厅墙上的大屏幕滚动着穿越的车次、票价和余票数量。
我和美娥看了一会儿,想去的地方太贵,要么没票;有票或价格便宜的,我们又没兴趣。
正准备离开,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红马夹的大妈偷偷摸摸地靠近我,悄声说:“未来去不去?”
我望了一眼美娥,见她表示出兴趣,便问:“多少钱?”
大妈回头张望了一下,确定没被人盯上,才说:“未来一年,XX元;未来五年,XXX元;未来十年,XXXX元。确保安全,能去能回。”
我问:“再没有更远一些的吗?”
大妈拍拍我的肩膀,压低声音说:“你知道的,现在查得严,春运嘛,也只有我们团有十年的,其他团最多三年。”她又往近靠了靠,声音更低,“我们团,关系硬。”
我和美娥对望一眼,美娥问:“可靠吗?”
“可靠,绝对可靠!”大妈信誓旦旦地保证,“这种事谁敢开玩笑?”打量了一下我和美娥,“二位是情侣吧?我们这个团最适合情侣出游,很有意思的哦。你想啊,几年后的你们是什么样子的,你们的孩子是什么样子的,以前的誓言有没有兑现,马上就能知道了。”
她说得让我很动心,我又望了一眼美娥,见她也很激动。
我说:“行,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走,正好差两位。你们去几年后?”
我和美娥商量了一会儿:“一年后吧。”
大妈有些不悦:“你们刚才不是嫌太近吗?报个五年的吧。”
我解释:“我们从没去过未来,怕不适应,先报个一年的熟悉熟悉情况;下次还找你,直接报十年的。”
怕她还要推销,我又补充说:“我们没那么多的时间,过两天还要回农村陪老人呢,必须快去快回。”
“哦,好吧。”
03
大妈领着我们出了穿越站,顺着天桥到了街对面,又七拐八绕地进了一条小巷,正当我心里开始发毛时,大妈说:“到了。”
路边停着一辆半新的中型穿越车,门开着,大妈让我们上了车,对司机说:“一年的两位,没收费。”
转身就走了。
车上已经有了十来位乘客,见我们上来,都舒了口气:“终于能走了。”
司机从驾驶位上站起,向我们收了钱。
美娥说:“开个收据吧。”
司机是个脾气不好的中年男人,没好气地说:“能走走,不能走下,黑车旅游还要收据?”
美娥还要争辩,我劝她算了,又没人给我们报销,要什么收据?
司机坐回驾驶位,关好门,穿越车出发了。
穿越车其实就停在原地不动,而窗外的风景却随时在变化着,越来越快,日出日落,寒暑交替。
我们痴痴地盯着窗外,就在这条小巷里,发生了一起交通意外,一起原配和小三互撕事件,倒闭了一家饭店,新开了一家洗头房……
“一年的那两个,到站了。”
正当我们看得出神,司机喊了一声,车停下了。
我和美娥望望窗外,还是那条小巷,不过略微有些变化,应该是一年后的情形。
我们下了车,司机说:“五天后还在这里乘车,记住时间,错过了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去了。”
车门关上,停在原地不走,但从车窗上看到那些乘客却消失了,那是因为他们和我们错开了时空。
我略有些失望,心想不如听那个大妈的了,报个五年或十年的。对于成熟的人类社会来说,一年间的变化微乎其微,不细感觉,根本无法确认自己是否穿越了。
倘若还有彩票站,倒可以看几期彩票的中奖号码,到时候可以买几注,但彩票站早被取缔了。
“没意思,我们能干嘛?”美娥嘟囔着,过来勾住我的手臂,可怜巴巴地望着我,“这和一年前有区别吗?”
“回家吧。”我说。
“回家?”美娥大声嚷道,“我们辛辛苦苦地穿越到未来,就是为了回家?”
我坏笑一下:“是啊,你没听大妈说,看看自己未来的孩子长什么样儿也是件有趣的事吗?”
“你确定我们有孩子了吗?”
“回去不就知道了吗?”
美娥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暧昧和羞涩的神情,挠挠头,“我真不敢相信我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也会有孩子,我还没玩够呢。”
她虽这样说,但语气里分明含着对未来的憧憬,还有一点小幸福。
我们搭乘公交车回了家。
04
相比一年前,家里发生了一点微小的变化。
说微小也不微小,美娥喜欢色彩艳丽的的东西,所以把家里打扮得花红柳绿的,而此时的家里,显得比较深暗,标准的黑白灰风格。
除了色彩,其他倒变化不大。
美娥皱皱眉头:“一年间我的审美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事实证明,我们在一年后还没有孩子。
美娥把几个房间找了一遍,耸耸肩:“还没有。”
不知她是失望还是庆幸,过来抱住我的腰,抬起头看我。
我把她拦腰抱起,往卧室走。
她喊:“干嘛?”
我说:“没有孩子,我们就造个孩子,也不枉此行了。”
卧室里春光旖旎,我们深入相爱。
我说:“今天一定要留下个孩子。”
正当我们专心地耕耘时,忽然有股浓烈的悲伤涌上心头,我紧紧抱住美娥颤栗的身体,好怕失去她,眼泪像泉水似的奔涌而出。
她察觉出我的不同寻常,惊慌失措地问我:“你怎么了?”
我说:“你不要离开我。”
美娥受到了感染,眼角也有亮光闪动,郑重地嗯了一声:“我不离开你。”
“别去唐朝找那些才子。”我又说。
“不去,跟你开玩笑的。”她也抱紧了我,拍着我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你呀,可爱死了,挺开心的事,你怎么忽然就悲伤了呢?”
“是啊,我怎么忽然就悲伤了呢?莫名其妙!”我说。
05
不过我马上弄清我忽然悲伤的原因了,我听到门锁有金属摩擦的声响。
我一惊:“谁呀?”
美娥侧耳细听,满脸的疑惑。
接着便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便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老公,我回来了!”
老公?
谁是谁的老公?
莫非我把房子卖了,这家已换了主人?
难怪装修风格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我无暇思考这个问题,我和美娥都慌了起来,急忙寻找衣服往上穿。
刚穿上一层,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我和美娥都认识,她是美娥的大学同学如薇。
如薇是个九零后的射手座女孩,不到三十岁的她,已经有过两段失败的婚史,她的人生,颇有些悲剧色彩,一如她的喜好。
她的世界,就像一台黑白电视机,没有色彩,她总爱穿深灰色的衣服,连指甲都涂成纯白,再用黑线条割成网格状。
“如薇——”
“美娥——”
美娥和如薇同时叫出声来。
美娥的声调和表情是惊异,如薇的声调和表情则是愤怒。
我看到如薇的脸色惨白,嘴唇黑紫,两条眉毛倒竖了起来,眉毛下两只大而圆的眼睛翻出白眼仁,喷射着仇恨的火焰。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带动着牙齿格格地响。
“如薇你怎么?”
“美娥你怎么?”
我想,美娥的意思大概是,如薇你怎么拿着我家的钥匙;如薇是什么意思,我不得而知。
我更疑惑她的反应,无论是我,还是美娥,我们几乎天天都能见到如薇,没什么意外的,她的反应何以如此怪异?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如薇咬牙切齿地说,喷着怒火的眼睛从美娥的身上转移到我的身上,“你和她一直保持着联系,从没断过,居然还把她领到家里来!大过年的,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忽然,她扑向了美娥。
她的双手屈成鹰爪,目标是美娥的头发。
我反应了过来,急忙挪动身体挡在美娥的身前,如薇的鹰爪就抓在了我的领口上,扣子全被扯掉了,我的前胸就完全敞开了,皮肉上绽出五道鲜红的血痕。
我顾不得疼痛,狠狠地把如薇推开,吼道:“你疯了!”
如薇被我一推,跌倒在门后的角落,她挣扎了几下,似乎身体受了伤,站不起来,便伤心地大哭起来,一边骂道:“你们,你们,假装离了婚,暗地里还在一起!美娥,是你误会了我们才和他离婚的,现在你又这样,你对得起我吗……”
我摸摸胸口的伤痕:“疯女人,简直莫名其妙!”
回头看美娥,她已穿好了衣服,正在用十指梳理着头发,面无表情。
我觉得奇怪,问:“美娥你怎么了?”
美娥笑了笑,这个笑,也是毫无感情色彩的。
我知道她是生气了,她生气的时候,就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她把头发梳理好,下了床,又掸了掸衣服,看了我好一会儿,说:“你忘了吗,现在是一年后。”
“一年后怎么了?”我不解。
美娥没回答我,把目光转向如薇。
“你别哭了!”美娥平静地说,“我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我没错,你也没错,我们是从一年前穿越过来的。”
如薇停止了哭,疑惑地望着美娥。
美娥舒了口气:“一年前,我和他还没离婚。还不明白吗?一年前,我和他是夫妻,现在你们是夫妻。我们从一年前穿越到现在,并不知道你已和他结了婚,我还把这个家当成是自己的家。好了,你们过吧,我走了。”
聪明的美娥,立刻便想到了问题出在了哪里,难怪家里会装修出如薇的风格。
“美娥,不会是这样的!”我喊道。
“未来是改变不了的!”美娥说完,便绕开如薇,出了门,随后便听到防盗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06
我急忙穿好衣裤,下了床,想去追美娥。
如微挣扎起来,挡住了去路,双手揪住我的领口,质问道:“你说过和她断了的,为什么不算话?”
“你放手!”我吼道。
如薇继而变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乞求道:“这次我原谅你,再别有下次好吗?我前后找过三个男人,他们,连你都背叛了我,背叛了我还和我分手,你别走好吗?和她断了好吗?是她不要你的,不怪你,也不怪我……”
“你放手!”我又大吼一声,双手抓住她的手腕,使劲一拧,她着了疼,便放开我的领口,半弯着腰互搓着手腕,十分痛苦的样子。
我可没空怜香惜玉,急忙逃出家门。
美娥已不知去向。
我拨打她的手机,系统提示无法接通。
我拦了辆出租车到了穿越站。
我想,她肯定是自己坐车回一年前去了。
往后穿越不允许,往前穿越是自由的,车有的是。
然而我并没有找到美娥,不知她有没有回去。
忽然想到有个朋友在穿越站上班,我便找到他,让他查查美娥的购票记录。
他不怀好意地看我一眼,说:“怎么,和前妻旧情复燃了?”
前妻,前妻,我深爱的女人竟然成了我的前妻,我的心一阵绞痛。
我说:“一言难尽啊,你快帮我查查。”
我报了美娥的身份证号码,朋友熟练地操作了几下电脑,说:“她到一年前了,哈哈,果然是寻找你们的曾经去了。”
我没理会他的调侃,急忙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跑到售票大厅买了一张去往一年前的车票。
07
这是除夕最后一趟去一年前的车,所以等了好久才开动,当回到一年前时,已是万家灯火。
街上到处张灯结彩,人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仰望着天空中由几十颗人造卫星组成的四个闪亮大字:新年快乐!
我无心欣赏,失去美娥,我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我直接回了家。
打开门,屋里黑黑的,窗帘没拉上,玻璃上映出新年都市的繁华烟火,一朵接着一朵。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扭亮灯,找遍了家里所有的房间,都没找到美娥。
家里的一切,仍如我们早晨走时的老样子,美娥似乎没回来过。
手机响了,我一看,是如薇打来的,因为对她怀有怨恨,便直接掐掉了。
她又连续打来几次,我都没接。
我从未对如薇产生过男女方面的情感,难以想像一年后我竟然和她结了婚,跟谁说理去?
未来是改变不了的,我深知这点,这是真理,是全人类的共识。
可这是为什么啊?
我和美娥如此相爱,我们排除了多少困难才走到了一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仅仅一年的时间,就让我和美娥就从形影不离到了形同陌路?
我了解美娥的性格,她是不会轻易说分手的,除非,我背叛了她。
她说过,除了背叛,她接受我的一切。
我背叛了她吗?
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未来是改变不了的,也就是说,我和美娥,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在一起。
改变不了未来,那我就拒绝未来的到来,我们可以穿越到远古时代去,远离现代社会的种种诱惑,哪怕披着兽皮,吞咽着草根,也不要分开。
美娥会同意吗?
她会的,我坚定地认为,美娥不是个崇尚物质的人,她是个爱情至上主义者,她可以接受一切生活的苦难,而不能接受一点不纯洁。
08
手机还在响,仍是如薇。
如薇这是怎么了?
她平时是很少给我打电话的,有什么事总是通过美娥转达,再说,我和她确实也没什么事。
她是美娥的好朋友,十分地好,就像亲姐妹似的,因为这个,我也不可能和如薇发生任何事,我是个有底线的人。
然而为什么又会有一年后的结果呢?
不管一年后的结果如何,从现在开始,我要扯断和如薇的一切联系。
门铃响了,我激动地站起,跑过去开了门,然而不是美娥,而是如薇。
虽然是新年,如薇仍穿着一件灰亚麻布的长衫,连围着的纱巾也是黑色的,像是要去参加葬礼。
她站在门口,满脸焦急的神色,说:“你们怎么了?美娥给我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然后就关机了,你又不接电话。”
“短信?什么短信?”我本不愿意让如薇进门的,但听到她说和美娥有关,便把她让了进来。
如薇坐下后,给我看了美娥发给她的那条短信,内容很简单:“既然未来是改变不了的,不如我现在就退出,让你们早一点在一起吧。”
“你们到底怎么了?”如薇担忧地问。
我无法解释,我不能告诉如薇,我和美娥去过未来,我不能给如薇这样的暗示。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世界一下子变得不可理喻。”
如薇叹了口气:“你们的感情那么好,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啊!”
我想说,我们的差错,就出在你的身上,但没说。
09
我和如薇闷坐了许久,如薇没有走的意思,她说她要等美娥回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微不是个坏女人,她之前两段失败的婚史,问题出在对方身上,她对我向来很尊敬,所以她不走,我也没有赶她走的理由。
枯坐无聊,打开电视,都无心看。
我起身从酒柜里拿了一瓶伏特加和两个酒杯,分别倒满。
如薇摆摆手,说:“我不会喝酒,你也少喝点吧,美娥都不知道在哪呢。”
我便自己喝,闷酒容易醉,很快便上头了。
想起曾经和美娥的种种,不由悲从中来,我哭了,言语就肆无忌惮起来。
我向如薇讲述了我和美娥的恋爱史,讲述了我们去过未来,得知一年后我们竟然离了婚。
如薇十分震惊,不相信地直摇头。
“不可能的,”她大概不想深入这个话题,“别说了,过年嘛,开心点。”
她端起酒杯:“来,我陪你喝点。”
在我的印象中,如薇这是第一次喝酒,喝了两杯便有了醉意。
她也哭了,向我说起她不幸的婚姻,说她对全人类的男人都绝望了,她抱定了独身主义。
忽然之间,我们成了同病相怜的两个人,不住地喝,不住地说,不时地抱头痛哭。
我们都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我是被开门声惊醒的,睁开眼,我斜躺在沙发上,如薇在我怀里躺着,双手箍着我的腰,美娥惊愕地站在我们面前。
我敏感地把如薇推开,她也醒了过来,看到美娥,急忙站起,醉酒后的身子虚,差点跌倒。
她急切地解释道:“美娥,你别误会,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做……”
我夸张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自责地说:“我们喝醉了,人事不省。”
美娥笑了笑,她的笑,有时很迷人,有时却很怕人,此时属于后者。
她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温水,坐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边喝水边说:“人事不省?人事不省还能干出人事吗?”
如薇急得流下了眼泪,说:“美娥,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本来只是他一个人喝酒,喝醉了,想你想哭了,我有些不忍,就陪他喝了两杯,没想到没收住。我平时不喝酒,你知道的,我不知道酒劲那么大……”
“嗯,我相信,”美娥嘴上说着相信,可语气和声调明显就是你们别装了,“别解释了,都是酒惹的祸,不是人的错。不过,我想应该不是想我想哭的吧,是喜极而泣吧,呵呵,庆祝新生活的开始吗?恭喜你们!”
我无言以对。
“美娥,你别……”如薇还在试图解释。
美娥的眼角闪出亮光,喝了口水,说:“大过年的,我独自一人走在凄清的街上,天都快亮了。我想拒绝未来,还计划着穿越到远古时代,可是,可是,呵呵,你们连这点时间都不给我……”
“美娥,”我轻呼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美娥站了起来,进了卧室,我和如薇跟了进去。美娥拿出一个大行李箱,开始收拾着衣服。如薇站在门口,不停地解释着,然而美娥充耳不闻。
如薇着急地看着我,说:“你倒是说话呀,你别让她走……”
我无言,知道一切已无法扭转。
我想,这就是原因,也是结果。
我一直在思索我和美娥分手的原因,终于弄明白了,我穿越到未来,得知了我和美娥离婚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又成了促成我和美娥离婚的原因,现在和未来是互为因果的。
我知道我无论做任何努力,都会将事情变得更糟,因为我破坏了宇宙法则。
人类,永远不可能完全征服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