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9月25日,八路军115师以主力部队在平型关伏击侵华日军板垣师团的运输部队,歼敌1000多人,取得抗日战争爆发以来中国军队对日军的首次胜利,是为“平型关大捷”。
平型关大捷后,从战斗的指挥者林彪到八路军115师的声望都空前提高,国内舆论普遍认为:林彪的军事才能不在当时中国任何一个高级将领之下。
就在人们以为林彪会在抗日战争中大放异彩之际,1938年3月他却因为在山西隰县遭到阎锡山部哨兵枪击而身负重伤,不得不就此离开了抗战前线到苏联疗养,远离战场七年之久。
关于此次意外的枪击事件后来的众人回忆中有不少说法,其中最通俗最常见的一种,是“林彪因为穿了缴获的日本军大衣,被晋绥军士兵认为是日本军官而遭到枪击”。
这种说法见于开国少将王耀南的回忆录,该书称“3月2日,林彪的警卫员给他递上了缴获的日本厚呢子军大衣”,随后林彪披着军大衣骑马(而没有坐车),因此被国军哨兵打中。
年轻时的101
事情引发轩然大波,按照王耀南的回忆,不仅是19军军长王靖国,山西的最高长官阎锡山也曾亲自来道歉,当时由陈光、肖华负责接待,陈光为人耿直还给阎老西脸色看了云云,说得有板有眼。
平型关战役因为伏击的是日本辎重部队因此缴获颇多,《八路军抗战史稿》称其中有日本98式军大衣一万多件,足够115师每人一件,林彪分到一件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只不过,在林彪被枪击之前115师就已经向驻防在隰县的国民党第19军通报了师部的行程,此次意外实属蹊跷,“被当成日本军官”而遭枪击也很合理。
但是在当时参与救治林彪的115师卫生部部长谷广善的回忆中,林彪却并没有穿过日本军大衣,因此“被误认为日本军官而遭到枪击”这个说法根本就不成立。
相比于担任115师工兵主任的王耀南,谷广善对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显然更加清楚,1955年,谷广善和王耀南一样被授予少将军衔。
工兵大王王耀南
谷广善回忆道:事发之后,第一时间为林彪做紧急救护的并不是他,而是跟随师部一起行动的卫生所长彭芸生。
之所以林彪会遭到枪击,是因为115师已经通知到了班哨,但还没有通知到连哨,林彪的马快从前面跑过来,连哨当即给了他一枪。
他赶到之后立即向彭芸生了解了师长的伤情,发现打中林彪的子弹是从背后打进去,前胸穿出,打穿肺部还打断了一根肋骨,虽然伤重,但因为子弹造成的是贯通伤,反而不用做大手术。
而在后人的其他版本回忆中,则多称“林彪是前胸中弹,后背穿出,当时还给林彪做了紧急救护”。
谷广善比较冷静,他赶到以后见林彪脸色苍白双目紧闭,身上穿的那件灰布面料棉里的八路军干部大衣脱了下来放在一边,上面满是血迹。
谷广善授衔照
当年八路军大衣的样式分为官和兵两种,均为翻领、双排扣。大衣腰部两边各有一个暗袋,军官大衣有袋盖,士兵大衣没有袋盖。军官大衣为长衩,衩的两边折叠,上面缀有3颗纽扣;士兵大衣为短衩。
随后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彭芸生带着护士已经把伤口包好了,谷广善见自己搭不上手,干脆到原来发生枪击的地方转了一圈。
那里地上有一摊血迹,显然是林彪留下的,他在四下里找了找,还捡到了一小截打断的肋骨,大概有一公分多长。
由于林彪伤势严重,昏迷不醒,师政治部主任罗荣桓在向中央紧急报告之后,决定由谷广善带几名护士负责护送林彪回延安。
他们几个人由一个警卫连保护,当天就出发西行,谷广善放心不下林彪的伤情,就搭了一个简易的草铺,和林彪睡在一间屋里。
左权身上这件应该是日本的98式呢大衣
子弹穿胸那种钻心之痛正常人也是受不了的,为了减轻林彪的疼痛,他还给师长打了当时很稀缺的吗啡。
谷广善早年在国民党第26路军里当过军医,1929年参加宁都起义加入红军,多年从事野战救护工作,对治疗枪伤、炮伤很有经验。
早在长征前后谷广善就当过红1军团卫生部副部长,和林彪是熟悉的,到了晚上林彪就醒了,他看到谷广善在场感到安心,还略带喜感地问了一句:“我负伤了吗?”
谷广善如实回答:“是的,师长你伤得很重。”
林彪沉默了一会,大概是在感受自己的伤口到底在哪,随后又问道:“我怎么不觉得痛?”
军用吗啡针
谷回答:“我给你打了吗啡。”
林彪挣扎着想要起身,谷广善急忙阻止道:“师长你的伤口还没愈合,坐起来伤口会大出血的。”
当天林彪放弃了起身的想法,可是第二天他趁着谷广善不在的时候又悄悄坐起来,果然导致伤口大量出血,谷广善闻讯赶来,急忙做了止血处理,从此之后林彪对谷广善的建议言听计从。
那天晚上,林彪躺在草铺上回忆自己中弹时候的情景,对谷广善说,他依稀记得子弹可能是从自己的前胸打进去的。
谷广善反驳说:“不对,子弹是从你的后背打进去的,因为子弹造成的贯穿伤注定是打进去的那个伤口比打出来的伤口面积小。”
率队开赴前线时的林彪
但是林彪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虽然谷广善说的是个常识性问题,但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这时谷广善只好拿出了那截被打断的肋骨,再次摆事实讲道理:
“如果子弹是从你的前胸打进去的,那么这截肋骨就会被子弹带到你的肺里,那就要做开胸大手术了,现在它掉到了外面,可见确实是从后背打进去的。”
尽管如此,林彪依然将信将疑,谷广善再次拿出依据:“你只要看看里面那件棉袄弹孔处丝绵的走向就知道了。”
之所以谷广善只提到了棉袄,是因为林彪穿的那件灰布面料的八路军干部大衣在治伤时被人在混乱中拿走了,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此时再提到大衣恐怕林彪会不开心。
林彪闻言,把自己随身的棉袄拿过来看了一下,见果然是背上的那个弹孔棉花朝里,胸口的弹孔棉花朝外,遂不再怀疑。
只能说命不该绝
后来谷广善说:“其实那颗子弹距离林彪的脊椎才三公分多一点,如果再打偏一些打中脊椎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最好的结局也是个终身瘫痪。”
被打伤六七天后,林彪已经可以自己站起来了,他在谷广善的搀扶下走了几步,见没有异样非常高兴,对谷广善的医术更加佩服。
这时一行人也来到了黄河边,谷广善把林彪交给了从延安赶来的名医江一真,随后就返回了115师,这次护送林彪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
此处还有一个小插曲:不久之后谷广善就跟随罗荣桓来到山东,在山东工作到抗战结束,然后又被调去了东北。
虽然和林彪一起在东北战斗了三年多,但期间谷广善却从没有和林彪单独见过面,直到1949年四野大军南下,担任四野运输部长的谷广善想要找三野借调一批汽油桶,因为这种跨野战军协调的电报需要林彪签字,谷广善根据参谋长肖华的建议这才再次和林彪坐到了一起。
四野大军南下
林彪对谷广善印象很深,一直没有忘记他1938年曾经照顾过自己的事情,他一见谷就说:“你怎么不来看我呀?”
谷广善说:“我知道林总你忙得很,不想打扰,加上我这个运输部长也挺忙,实在没得空闲。”
在得知谷广善的来意后,林彪没有多说什么就在电报上签了字,并说:“看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以后有空就多来走走。”
据当年在东北工作过的四野将领们回忆,林彪待人一向冷淡,几乎从不会招呼下属到自己家来,此次对谷广善如此热情实属罕见。
当然,林彪对谷广善“高看一眼”并不是什么福气,反而在多年之后给他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这是后话。
晚年的谷广善
新中国成立之后,谷广善和刘亚楼一起转战空军,先是担任人民解放军空军首任后勤部部长,后又转任修建部部长,国防部五院副院长,第七机械工业部副部长,2007年以98岁高龄安然辞世。
到底是谁开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