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的4月,是一个终身难忘的转折点,新兵们顺利地通过了各项训练考核,分到了老连队,不用担心不合格被遣送返乡了。团里要求,分到新兵的连队,在吃喝上改善改善,用行动搞一搞安心教育。民以食为天,食以安为先,新兵们与家里相比,能吃饱吃好自然就安心了。
各连队杀了一头自养的猪改善生活,让久吃罐头肉的老兵也解解馋,我们的老连队用同样的方式款待新兵。这些新兵从小生活在偏僻的山村,土地贫瘠家庭生活困难吃不饱饭,好长时间没有吃肉了。那会儿家里养一头猪,上面规定必须卖到公社收购站,等到收购站返还猪肉以后,才能吃猪肉。卖一头猪能返还五斤猪肉,对于一年吃不到肉的山村人,七八口子的家庭,四、五个孩子都想多吃点肉,过大年吃点肉吵吵闹闹的嫌自己碗里少,姊妹们吵架打架的事情经常发生,大人们自己不舍得吃肉,省下来尽量给孩子们多分点分匀点,化解家庭矛盾,吃肉成了一件喜忧参半的事情。新兵们听说能放开肚子吃一顿肉了,心里自然高兴,准备好好解解馋。
吃一顿肉,是分到老连队第二天的事,连里款待新兵可以休息两天,整理整理东西适应适应环境,稳定稳定情绪,(主要是观察有没有严重的高原反应,一旦出现了紧急情况好处理,不至于死人)第三天上工地干活儿。
炊事班的人早早地杀猪退猪毛开猪膛,有条不紊地忙乎着,几个新兵兴致勃勃地前来观看,想主动帮帮忙,感动了炊事班的老兵,兴许能多给吃点肉。
看着炊事班老兵们娴熟的动作,一环连着一环地杀猪,几个新兵根本帮不上忙,在周围转来转去成了看热闹的人。一头猪被很快收拾好了,看到猪肉上的氤氲热气,几个新兵啧啧地咽着口水,流露出眼馋的神态。老兵们把猪骨头和猪肉剔开,轻松地将五花肉切割成两、三厘米的小方块堆放到大盆里,热锅里放了一碗白糖翻炒熔化变成金黄,把猪肉倒在锅里翻炒,猪肉块一会儿变成了赤红色,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我们几个新兵没见过,把那么多的肉放到锅里炒着吃,更没见过把白糖加热变成赤红色,赤红的糖色粘到猪肉上,猪肉更好看了,更有食欲了。
终于等到了开饭,上工地的老兵们回来了,最先跳下汽车的老兵们南腔北调地说笑着:“新挖茅坑新三天,来了几个新兵能吃现杀猪肉真新鲜。”连长从汽车的驾驶室出来对着说二瞎话的老兵们说:“各班长注意,谁胡说八道,今天不给他吃肉。”老兵们嘎然不说话了,走进各自的帐篷洗漱去了。今天每个班派出三个人打饭,一个人打主食:馒头、白米饭。一个人打烩菜,一个人打小烧的猪肉。没有一个说怪话的,沒有插队的,打好饭依次回到了帐篷。新兵们欢天喜地围坐在一起一个劲地吃,个个吃的津津有味,一副开心的样子。
大家吃完以后,表现出满足的样子往班里走,有一个名叫李占彪的新兵走到院子中间突然:“哇一一”一声吐了一滩,他的举动引起人们的注意。卫生员徐老兵很快走上去问:咋回事儿?”李占彪用手比划着,紧接又吐了一股,更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班的班长急冲冲走过去询问,他又吐了一口。嘴角流着饭渣子,眼里流着泪,鼻子里流着长长的鼻涕,结结巴巴不好意思地说:“吃多了,吃急了,没事儿的。”卫生员警觉地用木棍划拉他的呕吐物。惊叫地说:“你吃的啥呀?吐出生猪油了。”
卫生员的呼喊,引来了炊事班长、司务长,因为部队经常告诫下面:“要当心食物中毒,一些残余的反动势力随时都有可能威胁部队的安全。”收音机里的敌台广播,经常发送些负面报道,蛊惑人心。说某某部队逃跑了几个兵,某某部队高反死了多少个兵,在海拔五千多米的地方建输油管线是拿人命开玩笑。
连里告诫炊事班和司务长要把好全连的饮食关,巩牢安全防线。卫生员是饮食安全的尖兵,出现不好的饮食动向,第一个亲临现场弄清情况向连里报告。即便是本部来了其它连队串老乡的,也不许到伙房乱转,原则上炊事班的人不许老乡来串门,假如来了老乡要向连里报告,更不许进伙房。”听到卫生员的惊呼,炊事班长和司务长更警觉了,以为是吃了奇怪的东西。连长紧急命令全连停止吃饭,严防食物中毒。
经过一番仔细的辨认,和李占彪的个人陈述,终于弄明清楚了事情的原由。原来是这个新兵看炊事班杀猪,悄悄的吃了剥出来的护肚子油,紧接着吃了过量的“小烧肉,”从小饿大的瘦肚子,一时间吃了过量的油腻食物,尤其是生猪油吃到胃里,胃承受不了突然的刺激,导致了呕吐。
事情弄清楚以后,全连的紧张气氛得到了缓解。肖连长在晚点名中说:“林子大了啥鸟都有,每年来一批新兵我头疼一回,尽是些想不到的,稀奇古怪的事情。谁听说过有人吃生猪油?!又有谁吃过生猪油?!我们的新兵竟然偷吃了生猪油。闹的风声鹤戾,草木皆兵。简直让人笑掉了大牙,你是狼?!你是棕熊?!吃生猪油哩?现在我们搞四个现代化,你却在搞人类退化,要回到原始社会。你知道不?你这种濡毛饮血的返祖行为,愚蠢到极点了。”此时的连长气愤的眼睛红了,大声喊:“李占彪,出列!我警告你,以后暍水尿尿都要向班长报告。”那个新兵直直地怯森森地站在队伍前面应了一声:“是。”连长随后补了一句:“你再出洋相,看我咋收拾你。处分你,让你祖宗脸上无光;把你退回原籍,让你无法向父母交代,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新兵李占彪打了个寒颤,惧怕地流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