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下面还有一个最小的弟弟!爹娘在怀我的时候,总以为我是个男丁,他们当时报了很大的期待。可当我呱呱落地,发现我依旧是个不带把儿,据说当时奶奶的脸都黑了。所以我从小在家里就不受待见,爸爸妈妈也马不停蹄地开始要第四胎,最终如愿以偿。我和弟弟只差一岁多,可从小我就爹不疼娘不爱的,什么脏活累活都没少干,姐姐不疼,弟弟也欺负我,爷爷奶奶更是偏心到没谱!从小在家里,我压根感觉不到什么温暖,以至于养成了我沉默寡言的性格。
本来在这个家里就不受待见,性格阴沉,嘴也不甜,更是成了爸妈姐姐们的出气篓子!从小到大,我数不清受了多少的委屈,现在我都40多了,午夜梦回,都被童年的那些噩梦场景吓醒。可能是老天爷觉得我童年过得比较凄惨吧,在我十七岁的时候,遇到了我的另一半。他是我小学时候的同学,初二的时候,我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念书了,在家里面帮忙,带弟弟。而他高中念完,没有考上大学,在亲戚的介绍一下,在码头做了一名工人,这在当时是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怎么了,别的漂亮姑娘对他青眼有加,他却看不上,对我这个丑丫头死缠烂打的。我一直以为他是在逗我玩,毕竟我这样的人,从小在苦难和打压中长大,有着很强烈的不配得感。
他高大帅气,阳光开朗,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热烈追求下,我终于敞开了心扉。和他在一起后,我发现他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的良人。我家孩子多,下面还有个弟弟,家里条件非常一般,他们家比我们家要好上许多。记得第一次上他们家的门,他爸妈虎着一张脸,看着我这个干瘦枯槁的黄毛丫头,肯定是很不满意的!可是他却异常坚决,非我不娶,和他爸妈僵持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二老只有这个一个男娃,也是从小疼到大的,最后还是没办法,不情不愿地迎了我进门!婚后的一两年,我们俩感情一直非常不错,可美中不足的是,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等啊等啊,第三年的时候,我终于有了!公婆也特别高兴,可等孩子呱呱落地以后,却发现是个女孩儿。出了月子,婆婆就不停催促我们,赶紧再生个男娃出来!可后来却在没有动静了,二老对我一直不满。老公却宽慰我道,咱么已经有一个女儿了,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那个时候他在码头搬搬扛扛,一个月的收入不多,但充实自在!我在家拉扯孩子,种种田地,养点鸡鸭,得空的时候也会去接些手工活儿来做。虽然过得清贫,但也算简单幸福。可就时这样简单的幸福,因为一场意外,成了过眼云烟。记得那是一个六月,天气很是古怪,一会儿下雨,一会儿艳阳高照的!他们的工头为了赶进度了,愣是不顾这样极端的天气,让手下工人不眠不休地干活。终于在淋了一场大雨以后,身体一直还不错的老公,病倒了。第二天就已经烧到下不来床开始说胡话了,当时我拖着他要去医院,可他心疼钱不肯去。说他年纪轻轻,30岁出头,力壮如牛的,这点小病熬一熬就过了,何必花这个冤枉钱。我实在是拗不过,只能去不远的小诊所开了点退烧药给他吃。晚上吃完了药,好像烧是退了一点!可第三天又反复了,到第四天的时候,依旧是没什么好转!就这样,守在在他身边的第四天,晚上他终于是烧退了!他醒了以后,看着一脸憔悴的我,催促着让我去休息。
我看他烧确实退了,神志清醒,悬着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天还没亮,我去看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只剩床头柜旁,那一碗凉透的茶水!人生就是如此的无情,如此地充满戏剧性,昨天还对我轻言细语的老公,却因为一碗凉水,永远地离开了我。公公婆婆哭得断肠,我也是悲痛万分,却连一滴眼泪都留不下来,哀莫大于心死!公婆说是我没照顾好老公,半夜去睡觉了,才让老公喝凉水,丢了性命。他俩的话,让我百口莫辩,我再说什么,辩解什么,都是徒劳!毕竟我老公,永远回不来了。老公走后,公婆更是不待见我,没多久就把们母女赶出了门!那个时候两个姐姐嫁人了,弟弟也娶了媳妇,从家里搬了出去,我搬回了老家和父母住。我一直以为父母是不爱我的,可是等我回家以后,他们却给予了我从未有过的关爱,让我好好打起精神来,就算是为了孩子。他们两老年纪还不算大,能给我搭把手。
二老一直在劝,趁着年轻再找一个,我也不是没有想过见了几个别的县镇的,感觉不是太靠谱。要么对方嫌我女儿年纪大,要么我觉得对方不会善待我们母女,反正就是没有合适的。时间一点点过去,我不可能一直在老家呆着的,光靠家里的田地和父母的帮衬了,估计以后连孩子的学费生活费都拿不出来。我把心一横,一个人就一个人吧!我把孩子托付给二老,自己只身出去打工来维系生活,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只是苦了我爸妈。我爸妈答应了下来,弟弟也表示,他也会帮着搭把手,让我安安心心在外面工作挣钱。还是亲人好啊!因为我会一点缝缝补补的手艺,在同村的介绍下,进了一家玩具厂做长白班,待遇还不错。厂里是包吃包住的,跟着楼管进了宿舍以后,我当场愣在了原地,里面怎么有男有女的?我感觉十分不舒服,扭捏半天,才鼓起勇气跟领我来那个人说,能不能换个全是女的的房。对方斜了我一眼,然后喘了口粗气说:“就你们这些乡下来的事多,活还没干一天呢!就开始要求这要求那的了。爱住不住,不住就去对面村里自己找房子吧,600一个月,住得比这舒坦。”被她这么一凶,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本来就是出来打工的,还没安稳了,怎么可能花这么多钱去租房。正当我收拾床铺的时候,对面的一个小姐妹安慰我道:“大家都是出来挣口饭吃的,有个不要钱的地方睡觉就不错了,万一实在是受不了,等稳定了,再出去找几个人一起住,也是不错的,你先忍一忍呗。”听她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一开始我是很不习惯的,后来时间久了,也觉得没什么了,我们这个房间很大上,下铺有十来条!可让我始终不能接受的事,我本以为是夫妻的几对,却发现他们进这个厂之前,压根不认识?属于是临时住在一起的!我跟一起上班的小姐妹们说这件事的时候,她们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她混过大大小小十几个厂区,这种情况太普遍,太正常了!可能我是个土豹子,但是大家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我也不再多想,专心工作,多挣点钱比什么都强。日子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着,直到方哥进来,住到了我的上铺!一开始我不太喜欢他,因为他睡觉很是不老实,频繁翻身弄出动静,我这个人睡眠又比较浅,经常被他吵醒,说了他无数次,他却只是嬉皮笑脸的,基本不改。因为我有老人和孩子要养,大部分的工钱都是寄回家的,每天吃很便宜的饭菜,方哥和我接触久了,他每次见我吃得很是简陋,都会有意无意地给我加餐!一开始我还会拒绝,可次数多了,也盛情难却作为回报,我会帮他洗洗衣服,刷刷鞋之类的。枯燥无味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我和方哥渐渐熟了起来,一起上班,一起下班,放假的时候,他会带我去市区逛逛,请我喝奶茶,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我一双,我前几十年没穿过的松糕鞋!说实话,这双鞋现在看来挺土气的,但当时我真的觉得是一份特别美丽的礼物。我们俩的关系越来越好,周围的人也常常调侃我们,说我们看起来就像对小夫妻一样!听完这话我俩都羞红了脸。但是我心里明白,方哥虽然和家里那位关系很不好,但始终是有家有室的。可没过多久,在一个假期,我俩在商场吹空调的时候,他突然一本正经地跟我讲,想跟我一起搭个伴儿,做露水夫妻。他的话说完,呆呆地看着我,我不敢看他,头低了下去,最后还是拒绝了他!因为我是个比较传统的人,打心眼里认为,这样是不好的,方哥没说什么,对我也一如既往。
直到那天的晚班,我总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在给娃娃缝衣服的时候,一阵恍惚,然后钻心的疼痛袭来,我的手被梭针狠狠地扎了几下,顿时鲜血直流。后知后觉,我才痛得叫出声来,方各听到我的叫喊,跑到我这边,看到我血淋淋的手,拉着我要去医院。可我怕花钱,楞是不肯去,说这都是皮外伤,休息两天就好了。可他却态度强硬说:“胡闹,你背机器扎到了,万一伤了骨头了怎么办?”还没等我搭话,他强硬地拽着我就往外走,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样任由他拉着,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到了医院,拍过片子以后,医生说不严重,方哥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医生看我面色不大对,摸了摸额头说我正在发烧。我说没多大事儿,回去吃点药,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可方哥却坚持让我在医院呆一晚上,我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留了下来!他就这样在我床边守了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我看着他油光满面,憔悴不堪的面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叫住他,鬼使神差地答应和他一起搭伙过日子。他听完我的话,很是高兴,把我抱起来,原地转了两圈。我们约法三章,我俩的关系只存在于外边工作的时候,不能有金钱的纠纷,也不能让双方家里人知道,否则肯定会有麻烦,他同意了。后来我俩辗转了很多地方,也换了很多厂子,日子很苦很枯燥,我和方哥就这样,相互扶持着过了13年!这13年间,我也算是被方哥,精心呵护着的吧!我知道我俩的关系就像露水一样,注定不能见光,也不能长久,只是没想到会结束得那么突然。那个时候我女儿已经大学毕业开始上班了,我的老母亲突然病倒了,需要人照顾了,老人家替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我也是该放下担子回家尽孝了。回想起在外漂泊的这十几年经历的一切,如过往云烟,却历历在目。我把回家的事情告诉了方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的动作却明显慢了半拍,我知道他应该是舍不得的,可是他没有留我。
离开的那天,方哥请了一天假,我俩去吃了一顿,平时舍不得吃的火锅后,他送我去火车站。下午4:00的车,我俩1:00不到就到了,那边在火车站附近晃悠了好久好久!直到临近车开,才依依惜别。检票的时候,我已经排在队伍里了,回头看他,他就在后面,呆呆地望着我!我也不知怎么了,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跑了出来,狠狠给了他一个拥抱。他仿佛是下了某些决定,说想娶我,想和我过下半生。可当时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从小到大的不配得感又回来了,我从心底里认为自己就应该不停地吃苦吃苦再吃苦!幸福什么的,都是别人的。上了车以后,我紧紧的闭上双眼,不让眼眶里的泪流出来!这13年的时光了,就像一场枯燥却不失美好的梦,我多么不想醒来,可现实不得不去面对。没过多久,我突然收到方哥发过来的短信,他说:“宏丽啊,和你在一起生活的这些年,我很开心,也很幸福,你是个很好的女人,不应该吃那么多的苦,我多想你留下来,让我爱你保护你,但既然你做了选择,我也尊重,祝你以后的日子,越过越好!”“我趁你上厕所的时候,在你黑色的挎包夹层里,放了点钱了,就当是我的一番心意吧!”看这条消息,我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果然在夹层里翻到一叠红彤彤的票子。不是说好了,不能金钱往来的吗,我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在车上小声地抽泣了起来,可能这一别这辈子就再也不会见了吧。多年以后的今天,我知道方哥离婚又再婚了,现在的老婆跟我差不多大,两个人过得很是幸福!这些年我经历了很多,但始终还是一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在想,要是当年我答应了方哥,现在的生活,会不会大不相同?可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错过的人就是永远错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