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捐了,咱们部门也不能掉队。”
会议室里,领导的声音掷地有声,桌上放着一张捐款名单,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同事的名字。金额一栏,从500到2000不等,数字排列得整整齐齐。
轮到我填的时候,手里的笔顿了顿。我咬了咬牙,写下“300”三个数字。
领导扫了一眼,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声音压低却不容置疑:“你这捐得不够看吧?别人都捐了1000以上,你才300?”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奇怪的意味,好像我犯了什么错误。
我抬头看着他,心里一阵难堪:“我最近家里开销大,实在捐不了那么多……”
话还没说完,他打断了我:“300确实少了些,要不这样吧,我先替你垫1000,写你名下,捐款名单上不好看就不太好。”
那一瞬间,我的脸涨得通红,手里的笔几乎快握不住了。
事情要从几天前说起。
单位里一个同事重病住院,消息传开后,领导号召全体员工捐款。邮件里写着一长串煽情的话:“同事有难,大家应该伸出援手,体现我们团队的凝聚力……”
我看到那封邮件时,心里五味杂陈。
这位住院的同事,我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交集,偶尔只是点头之交。可我知道,他家境并不好,突然生病,确实需要帮助。
捐款,我是愿意的。只是最近孩子刚上幼儿园,各种费用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家里的开销像一张无底洞,每个月的工资几乎都见底了。
我本想捐300,尽自己的一份心意,可没想到,这却成了一场“攀比”。
领导的那句“这样不好看”像根刺,扎得我坐立难安。
回到座位上,我一遍遍地想:300块,真的不够看吗?捐款不是应该量力而行吗?为什么还要被这样明里暗里地施压?
我的同事小林看出了我的情绪,偷偷凑过来:“你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她。她听完,冷笑了一声:“我早就习惯了。上次捐款,我本来也只想捐500,结果被领导‘好心’提醒,说‘再加点吧,显得有诚意’。最后我硬着头皮捐了1000。”
我有些愣住:“那你没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她耸了耸肩,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这种场合,讲的不是心意,是面子。”
她的话让我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酸涩。捐款,原本该是发自内心的善意,可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了一场谁也逃不掉的‘表演’?
那天晚上,我回家后和老公提起这件事。他听完后,皱着眉说:“你就跟领导说清楚,捐款是自愿的,300也是一份心意,凭什么非要捐1000?”
“可他已经帮我垫了……”我声音越来越低,心里满是懊悔。
老公叹了口气:“你下次就直接拒绝,别让自己为难。”
可我知道,拒绝并没有那么容易。在单位里,捐款这种事,早就成了某种“潜规则”。你捐得多,别人夸你“有爱心”;你捐得少,就会被暗中议论,甚至被领导点名批评。
可这样的“爱心”,到底值不值得?
几天后,我在捐款名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的数字赫然写着“1000”。
那一刻,我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一方面,我知道,这笔钱确实能帮到那位生病的同事。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并不是我的本意。这1000块,代表的不是我的善意,而是我的“被迫”。
后来,我听说,这次捐款里,有不少数字都是“被调整”过的。有人本想捐500,却被“建议”捐2000;有人不想捐,却碍于面子,最后还是掏了钱。
这样的捐款,真的还有意义吗?
再后来,公司又组织了一次募捐。这一次,我直接告诉领导:“我只能捐300。”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满:“不是我说你,这种时候,咱们还是要大气点,别让人看笑话。”
可我这次没有退缩,语气平静却坚定:“捐款是自愿的,300块是我的能力范围。我觉得心意到了,比金额更重要。”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愿意为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但“善意”应该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被裹挟的。当捐款变成一种压力,甚至变成一场面子的“表演”,那它想传递的温暖,也就被消耗殆尽了。
我希望,这个社会能多一些真正的理解和尊重,让每个人都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表达自己的心意,而不是被迫参与一场“道德绑架”的游戏。
善意的价值,从来不在于数额的大小,而在于它是否出自真心。愿我们每个人,都能在给予的同时,感受到自由和尊重。
愿我们都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也能报之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