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老杨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都说骨肉亲情最难割舍,可有时候,一场遗产分配却能让至亲反目。1996年那个寒冬,我经历了这样一场撕裂。
我叫老杨,那年刚满42岁,在县城机械厂当技术工人。说起我这个技术工人,还是有点来头的。当年我爹就在这厂里干活,是个老师傅,教会了我不少本事。要不是那场意外。
说到这儿,得往前捋捋。我爹是1985年出的事,那天车间的大型压床突然失灵,他为了救一个年轻工人,自己却。这些年我在厂里干活,经过那台压床时总忍不住驻足。
我爹走后,单位赔了一笔钱,不算少,七万多。那年代,这可是笔大数目。不少人劝我娘把钱存银行吃利息,我娘却执意在县城买了套房子。那时候县城的房子才多少钱?一平方也就三百来块。买了房子,剩下的钱我娘都给我和大哥攒着,说是将来娶媳妇用。
我大哥比我大三岁,在省城开了个运输公司。那时候干运输的都挣钱,大哥的生意也确实红火过一阵。可这两年,听说欠了不少外债,具体多少也没跟家里说。每回来看娘,都是风风火火的,来去匆匆。
要说照顾我娘,还得说我二叔。二叔就在村里,自打我爹走后,大事小情都是他在操心。今年初我娘查出肝癌时,也是二叔天天往医院跑。我和大哥工作忙,没尽到多少孝心,说起来心里头一直过意不去。
娘最后那段日子,总是握着我的手欲言又止。有天晚上,她拉着我说:“小杨啊,这房子。”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我赶紧给她倒水,后来她就再没提起这事。
七月的一天,我在车间忙活,突然接到二叔电话说我娘不行了。我请了假往医院赶,路上堵车,等我到的时候。唉,这些年总觉得亏欠太多。
办丧事那几天,大哥总算露了面。说来也怪,他看起来比前几年老了不少,眼睛里总闪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村里的老人都说,人到晚年,最怕子女不和。可谁能想到,就在给我娘办完七的当天,我和大哥这几十年的兄弟情分就要散了。
那天早上,族里的长辈们都在,按说是要给我娘做个总结算。大家刚坐下,我大哥就把话挑明了:“老杨,咱娘这房子得卖了。”这话说得突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二叔坐在边上,眉头皱得老深。
记得那天刚立秋,可我却感觉浑身发冷。娘刚走,连灵位还没撤呢,大哥就提出要卖房子。那可是我爹用命换来的房子啊,我娘守了十来年的房子啊。
说到这儿,得提一嘴。那套房子在县城西街,两室一厅,60多平米。位置不错,前两年就有人开价15万要买,让我娘住到我那儿去,被我娘回绝了。那时候我还纳闷,现在想想,我娘是不是早就预感到什么?
屋子里坐满了人,都看着我和大哥。我手里还攥着一张纸,是昨天收拾我娘遗物时找到的。上面写着:“立字据:县城西街房屋。”字迹歪歪扭扭的,明显是最近写的。可惜只有开头这几个字,后面的纸不知道去哪儿了。
人说家和万事兴,可有时候,一点小事就能把几十年的感情打得稀碎。那天在老家堂屋里,我看着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大哥,忽然想起小时候他背着我去赶集的情景。可现在,我们之间好像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二叔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捏着旱烟袋,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们兄弟俩。他抽了一口烟,慢悠悠地说:“你娘走之前,还有句话没来得及说。”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喊:“快来看啊,村头着火了!”
村头着火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阵慌乱之后,原来是刘二赖家的草垛着了。这么一打岔,堂屋里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些。
说到草垛,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那时候我和大哥经常爬到村口的草垛上玩。有回我不小心从上头滚下来,是大哥背着我走了两里地去卫生所。路上他一个劲地说:“别怕,哥在呢。”现在想来,那会儿的大哥,还是那个疼我的大哥啊。
可人啊,都说是会变的。特别是碰上钱的事儿,更容易露出本性。我琢磨着大哥这些年在省城的日子,怕是不太顺。前几个月他来看娘,我注意到他开的还是那辆87年的桑塔纳,车漆都掉了不少。要搁在以前,他早就换车了。
二叔的烟袋锅子敲了敲,火星子噗噗往外蹦。“老大啊,你先别急着说卖房子。你娘那儿还有三万多块存款呢,要用钱咱们先说这个。”
三万多。准确地说是32800。这数我记得清,因为前几天我刚陪娘去取过钱。那天娘特意挑了个我休息的日子,说要去银行办点事。去的路上她还念叨:“咱们杨家有个规矩,长子是当家的。可这钱嘛。”后面的话没说完,就岔开话题说起了我儿子上学的事。
大哥挺直了腰板:“二叔,您就甭管了。我是老大,这些事我说了算。”这话说得,把在场的几个长辈都噎住了。我寻思着,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大哥吗?
要说我大哥以前也是村里有名的孝子。每月固定往家里寄钱,逢年过节必定回来看娘。可这两年,钱是越寄越少,人也难得见着。去年春节,他借口生意忙都没回来。我娘整整熬了一宿,就站在门口望着村口的方向。
堂屋里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我翻出那张残缺的字据,递给大家看:“这是娘留下的,虽然后面缺了,但。”
大哥一把抢过去,扫了眼就撕得粉碎:“就这破纸片也能信?再说了,就算有遗嘱,那也得我认可才算!”
这话把我给气笑了:“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娘的话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二叔赶紧打圆场:“都少说两句,你们娘才走,别。”
“二叔,您别劝了。”大哥打断他的话,“您这些年是偏心眼,我都看在眼里。老杨工作在县城,隔三差五能回来看娘。我呢?我在外头打拼,就成了不孝子了?”
这话说得我心里一惊。原来大哥这些年,心里憋着这股子邪火呢。可我实在想不明白,好好的兄弟俩,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大伯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好了,刚才我在收拾你娘遗物的时候,发现床底下的箱子被人撬过!”
这下可炸开锅了。我和大哥同时站起来,大眼瞪小眼。二叔的烟袋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烟丝撒了一地。
说到这个箱子,得往前捋捋。这是我爹当年的老箱子,我娘一直锁着不让人碰。有回我问起,她只说是些老照片和文件。可现在想想,里面会不会还有别的东西?
大伯母从怀里掏出个信封:“这是从箱子夹层里找到的,上面写着‘遗书’两个字。”
看着那个发黄的信封,我突然想起娘生前说过的一句话:“你爹虽然走得早,可也给咱们留下了不少东西。”当时我以为她说的是那笔赔偿款,现在看来。
就在这时,院子里又传来一阵喧闹。“不好了!大哥的车着火了!”我回头一看,就见大哥那辆破旧的桑塔纳,后备箱冒出老高的火苗。更邪门的是,那火来得快,灭得也快,一盆水的功夫就没了。但是后备箱。
二叔看着后备箱里露出的东西,叹了口气:“老大啊,你这是何必呢。”
大哥的后备箱里,露出一摞账本和借条。那些纸张被火舌舔过,边角都烧焦了,但还是能看清上面写的数字。天啊,这么多欠条,加起来得有几十万!
我这才明白大哥为啥这么急着要卖房子。这些年,他在省城的生意怕是早就垮了。可他死要面子,谁也不告诉。想想也是,在村里,他可是“杨老大”啊,是大家眼里有出息的人物。这面子,可不就比命还重要吗?
二叔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娘生前就知道你大哥的事。那天她跟我说,想把存款给你大哥救急,可又怕刺激到他。”
我站在那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抬头看看天,正午的太阳火辣辣的。记得小时候,每到这个时候,娘总会喊我和大哥回家吃饭。可现在,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就在这时,大伯母突然惊叫起来:“这信封里,怎么是空的?”
空的?不对劲啊。我娘这辈子最有条理,怎么会留个空信封?等等,我忽然想起前几天陪娘去银行那天,她把一张纸塞进了我的口袋。
我赶紧回屋翻外套。还真让我翻到了,一张对折的纸,上面是我娘那熟悉的字迹:“立遗嘱:房子留给老大,存款给老二。老大现在困难,需要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老二在厂里有住处,就别跟哥哥争了。”
看到这儿,我眼前一阵发花。原来我娘早就知道大哥的处境,也早就做好了安排。可我呢?一个劲儿地跟大哥争,还说什么母亲的遗愿。
“老杨,你这是。”二叔看我神色不对,凑过来问。
我把遗嘱递给他看。二叔看完,眼圈红了:“你娘这一辈子啊,就知道为别人想。”
可大哥还不知道这事。他正手忙脚乱地收拾后备箱里的文件,头也不抬地说:“老杨,你要是不同意卖房子,咱就打官司!”
这话说得又急又狠,听得出来,他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我走过去,把那张遗嘱递到他面前:“大哥,你看看这个。”
大哥接过去,手直哆嗦。看完之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刷的就下来了。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他哭。说实话,这场面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你们娘这是。”大伯母看着遗嘱,欲言又止。
二叔摆摆手:“老嫂子是个明白人。她知道老大需要房子,也知道老二心善。这安排,绝对不会错。”
我蹲下来,拍拍大哥的肩膀:“大哥,房子你住。那些欠条的事,咱们一起想办法。”
大哥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老杨,这些年,我。”
话没说完,他又低下头抹眼泪。这会儿,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回,我摔破了膝盖,大哥也是这么蹲在地上给我擦眼泪。
堂屋里的人都散了,只剩下我们兄弟俩和二叔。太阳偏西了,院子里的老槐树投下长长的影子。二叔点上烟袋,幽幽地说:“你娘临走前还说了句话,可惜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说到这儿,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录音机。那是我娘生前最宝贝的东西,是80年代末我爹从县城给她买的,放了好些年的老歌。
二叔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先是一阵沙沙的杂音。我娘那熟悉的声音透过老旧的喇叭传来:“老杨,大杨,你们听着。”
听到这儿,我和大哥都愣住了。原来在临终前,娘还录了这么一段话。
“你们爹走得早,这些年就靠你们兄弟俩相互扶持。大杨,你从小就会疼人,可有时候太要强,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欠债的事我都知道,别怕,有娘在天上看着你。”
录音机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然后继续:“老杨,你这孩子心直,可有时候太死心眼。你大哥现在困难,你得多帮衬着点。记住娘的话,兄弟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疙瘩。”
这时候,录音带传来一阵沙沙声,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碰到了。我娘的声音忽远忽近:“对了,还有件事得告诉你们。你爹当年那场意外。”
话还没说完,录音就断了。
“后面呢?”大哥急了,“二叔,后面还有吗?”
二叔摇摇头:“这就是全部了。你娘录完这段话没多久就。这些年,她一直想告诉你们什么,可惜。”
我和大哥面面相觑。爹的意外?那不是就是个普通的工伤事故吗?
这时候,二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这是你爹生前最后一张照片,一直在我这儿放着。”
照片上是我爹和几个工友在厂门口的合影。我仔细看着,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这不是压床事故的前一天吗?爹怎么在和厂长吵架?”
大哥接过照片:“你看这边,还有个公文包。咱爹从来不带公文包上班啊。”
二叔叹了口气:“这事儿藏了这么多年,也该说了。你爹不是救人才出的事,是发现了厂里压床的质量问题,准备去市里举报。那天厂长知道后,故意。”
我一下子站起来:“你是说,爹是被。”
“嘘。”二叔比了个手势,“都过去快二十年了。那会儿厂长早就被查了,只是没人知道和你爹的事有关。你娘这些年一直不说,就是怕你们想不开。”
大哥靠在墙上,半天说不出话来。我也傻了,原来这些年,我们以为的意外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那笔赔偿金。”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二叔点点头:“是厂长私下给的,让你娘别声张。你娘拿了钱,就是为了给你们兄弟俩攒个家底。”
堂屋里一时安静得能听见檐角的风铃声。那是我娘生前爱听的,说风一吹,就像在唱歌。
大哥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我娘的遗像前:“娘,儿子没用,让您操心到最后。”
我也跪下了。这一刻,什么房子不房子的,都不重要了。
二叔在边上抹眼泪:“你娘最后跟我说,这房子是你爹用命换来的,得留着。但不是因为钱,是让你们兄弟有个念想,别忘了这里头的故事。”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窗棂,洒在我娘的遗像上。她还是那么慈祥地笑着,好像在说:“傻孩子们,都别哭了。”
那天晚上,我和大哥在堂屋里坐了很久。清理遗物的时候,在箱子最底下找到一个布包,里面是一沓厂里的老照片。爹站在车间门口的样子,娘年轻时在宿舍楼下乘凉的样子,还有我和大哥小时候在厂区玩耍的样子。
日子还得过。大哥的债,我们兄弟俩一起想办法。房子归大哥,但他说等还清债就卖掉分给我一半。我说不用,就留着,就当是爹娘留给我们的念想。
二十年过去了,那座老房子还在。每年清明,我和大哥都会带着孩子们回去看看。房子虽旧,但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大哥常说:“这是咱爹娘的心血,得好好守着。”
有时候我在想,要不是那场意外,我和大哥的关系会不会就这么淡了?可能不会。但有时候,就得经历一些事,才能明白一些事。就像二叔说的:“你娘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你们兄弟和和美美的。”
前几天,厂里要拆迁了。我和大哥商量着,要不要把房子卖了。正发愁呢,突然从厂办的老档案里,翻出了一份文件。
不过这事儿,得改天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