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何其相似,张爱玲在《倾城之恋》中写:“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
从前,宜修在王府待产,期许中如果是一个男孩儿,她便可以晋位嫡福晋,一洗庶女的前尘往事,她的孩子也将是王府弟子大阿哥。可姐姐纯元的一次现身,改写了所有命运的轨迹。往后,甄嬛怀有双生子,皇上为搏红颜展颜,特邀家人为其抒怀,甄玉娆自遥远的宁古塔风尘仆仆而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这个不顾规矩冲将进来的女子,竟恍如隔世般地如化境般的那人那时那刻。他以为人人都爱这显赫荣华,名位恩宠,可偏偏曾经那光景再难复制,小姑娘孤注一掷,也要舍这半晌贪欢。玉娆终是没有还了纯元的魂,甄嬛和玉娆也没有步了宜修纯元的后尘。
第一,不同于宜修纯元的嫡庶有别,甄嬛和玉娆是实打实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两个人休戚与共,福祸相依,是货真价实的命运共同体。甄嬛和玉娆在同样爱的滋养下长大,不存在宜修可能因庶出身份在乌拉那拉氏受到苛待,内心存有摆脱庶出生存现状的“改命”心态。《甄嬛传》对嫡庶的刻画并不直观,最近重温《知否》才发觉嫡与庶之间横亘着天然的壁垒和隔阂,天真同如兰般,也会仗着嫡女的身份在庶女身边拿架,不自觉地,顺理成章地,心高气傲的墨兰仗着林小娘得宠,分毫不让,为了高人一等,不惜以自己的名节,家族的名誉赌上一盘,这会不会也是宜修的前世今生?宜修的心气、骄傲和志气,盘算、谋略和手艺技能,比起墨兰可是高了好几个段位,面对着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她怎会不放手一搏?人的行为从来都是服务于野心,或者是不甘心。第二,这两对姐妹的家庭教育观甚为不同。从第一集甄嬛入选,父母临别时对她的叮嘱就可以看出,甄家的观念是先保住平安,再图其他,富贵也好荣宠也好,都是建立在把自己先保护好的基础上。“平安快乐”是父母对甄嬛,也可以说是对子女一贯的优先培养原则。与此不同,宜修所处的乌拉那拉氏更看重“家族利益”,个人的平安喜乐是排在很后面的。从宜修和太后几次对话都很明显地证实了这一点。尤其是,为了家族利益,甚至可以枉顾同族血亲的性命,宜修杀纯元,太后可惜之余,最后的定论是纯元性子太软,不如宜修适合做皇后。所以她默认了这场亲人之间的谋杀,以家族之名,做不义同谋之事。说到家族这层,也反映出甄家新兴贵族阶级与乌拉那拉氏老牌贵族阶级,“大家族小家族”之间,保全家族荣耀的不同诉求与迫切程度有别。甄家可以小富即安,可乌拉那拉氏为保累世荣耀,不惜代价。有时候,小家庭在大社会面前茫然无措,而小人物在大家庭面前也同样软弱无力。第三,性情和经历是最后一根稻草。甄嬛入宫前本着“不是我,便是玉娆”的心态,不管前途是好是坏,在他们家的价值判断里,进宫不是什么多好的事儿,甄嬛是为了家族承担,帮助妹妹承担的角色。玉娆对姐姐的情感底色是“感激、感动”,而在此后甄家的一系列高光低谷的变故里,玉娆看到了姐姐命运里悲哀的部分。先是姐姐高光时,还未成年的玉娆随母亲进宫探望,除了被这浮光掠影的辉煌所亮眼,玉娆看到的还有姐姐瘦了,并且她会问甄嬛是不是姐夫对她不好?这一问一答之间是最亲密的深情,无关羡慕和嫉妒,只有体贴和关爱。当玉娆历尽沧桑,再回到宫里,这四面的红墙更像是锁住姐姐一生的牢笼,她又怎么会自投罗网?!而宜修先于纯元入王府,可以说她自己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或许还受到庶出的冷待白眼,在刚入王府没有纯元的时候,享受到了四大爷给她的一些夫妻恩爱,短暂地温暖了她的岁月。而怀孕之后,更是有了进一步向上跃升的资本和希望。但这一切被纯元的到来所打破,所以她对纯元的情感底色是怨恨。是纯元破坏了她的好事,甄嬛免于玉娆受难,而纯元制造了宜修的苦难。尤其是纯元入府,让她本来夫妻恩爱没有了,让她本来产子的狂喜没有了,接踵而来的是丈夫的冷落和亲子的惨死。这一系列经历自然不可能走出一个姐妹同心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