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给刘姥姥喝剩的半杯茶,75岁的她一饮而尽:喝的都是自己尊严

说风不说月 2024-12-20 13:16:18

王熙凤不是《红楼梦》的明线主角,却是书中最重要的角色之一。

她辈分不高,却能在贾家呼风唤雨,将贾府内的所有事务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更凭借着自身的泼辣和精明强干,成了最出圈的红楼人物。

不积阴骘的王熙凤一生的悲剧根源是没有儿子,先后有过三个孩子最终却只留下巧姐一个女孩。

生于鬼月的巧姐非常容易生病,曾得天花险些送命,去了一趟大观园就受凉感冒,总是三灾八难,令王熙凤十分操心。

书中第四十二回,王熙凤让刘姥姥给当时还没有名字的孩子取名。刘姥姥问了孩子的生辰八字后,就给她取名“巧”字。

取名之后,王熙凤又让刘姥姥做巧姐的干娘,这是为什么呢?

古代人迷信做干娘等于将自己的福寿分给别人,王熙凤是要拿刘姥姥的穷苦命抵冲巧姐的富贵命,让巧姐不至于遭天妒而多灾多难。

毕竟刘姥姥在王熙凤眼里就是“贱命一条”,不过她之前对刘姥姥的轻贱,可没这么收敛。

诗礼簪缨之族,不尊老不重教

贾府是钟鸣鼎食之家,莫说贾府的主子们瞧不上乡下穷人刘姥姥,就连贾府里的下人都长了一双富贵眼睛,看不上穷人,对刘姥姥充满轻视。

刘姥姥第二次进荣国府的时候,前来接待她的是王熙凤的陪嫁丫鬟平儿,平儿对刘姥姥的第一反应就是——上次带着孙子上门打秋风的人又来了,但刘姥姥此番前来不是为了讨要钱财的。

地里有了第一批收成,刘姥姥就马上大包小包地给贾府送来新鲜瓜果,这一次王熙凤没有再给她二十两银子,而是趁机戏弄这位75岁的老太太。

游园之前,李纨请贾母撷花,贾母从各色菊花里挑了一朵大红色的菊花簪上。贾母邀请刘姥姥也过来簪花,王熙凤却自作主张要给刘姥姥打扮,将五颜六色的菊花横七竖八地插进刘姥姥发间。

簪花一朵是雅,多了便显庸俗,何况是满头东歪西倒的花。王熙凤将刘姥姥“打扮”得不伦不类,是存心戏弄。

到秋爽斋的晓翠堂用饭时,王熙凤又与鸳鸯联合作弄刘姥姥。

其他用餐时都是用乌木三镶银箸,王熙凤却单独给了刘姥姥一双老年四楞象牙镶金筷子,这筷子不仅沉还特别长。

王熙凤还嫌不够似的,偏偏让人盛了一碗鸽子蛋给刘姥姥,让刘姥姥在饭桌上闹了许多笑话,还有鸳鸯在饭前骗她说的那句“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更是让其他人笑得直不起腰。

不难看出,自诩“诗礼簪缨之族”的贾家并不尊老重教,还得看对方是什么样的地位,这一点在贾政堂叔贾代儒的身上尤为明显。

贾代儒与贾母平辈。由于家境贫困,教导贾家子孙们就是他唯一的营生,但这份工作并没有给贾代儒赢来多少尊敬。

贾政知道贾代儒教授贾宝玉《诗经》后相当不以为然,甚至气得破口大骂,还特意李贵告诉贾代儒不要教那些虚头巴脑、掩耳盗铃的哄人玩意,要先教《四书》,让贾宝玉他们通读背熟《四书》才是最要紧的事。

贾政对自家堂叔都是这样,那王熙凤就更不会对贾代儒有任何尊重可言。

贾代儒的长孙贾瑞病入膏肓,只能每日用“独参汤”续命,贾代儒不得不求助荣国府。

王夫人命王熙凤给贾代儒称二两独参,结果王熙凤推三推四不说,最后也只是将人参的一些渣末须泡凑出来几钱送去给贾代儒。

贾瑞是贾代儒老两口将来的唯一依靠,可想而知贾代儒看到这包渣末会有多绝望。

姑且撇开王熙凤与贾瑞的恩怨不谈,如果贾代儒跟荣国府一样荣华富贵有权有势的,王熙凤还会这样捉弄贾代儒吗?她敢吗?

恐怕不到半日就将东西准备妥当,并且双方奉上。

王熙凤对诸如贾代儒、刘姥姥之类的穷苦人家,都是一种绵里藏针的羞辱,而佛家弟子妙玉对刘姥姥更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居住在栊翠庵的妙玉由于家道中落,在贾府需要10个尼姑和10个道姑为贵妃诵经祈福之际,她以带发修行之姿寄居贾府。

虽然是寄人篱下,但她丝毫不卑微,反而高傲乖戾得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贾母。

贾母领着刘姥姥等一众人来到栊翠庵,要一尝妙玉的精湛茶艺。

妙玉给贾母奉上的,是亲手用隔年剩的雨水烹煮的老君眉,所用茶杯则是成化窑五彩泥金小盖钟,十分名贵,端给其他人的只是普通白盖碗。

妙玉奉茶也只奉给了贾母,并未给宾客刘姥姥奉茶,可见她对贾母的毕恭毕敬但凡出自本心,都不会如此怠慢贾母的客人刘姥姥,怠慢主人的客人不就是不给主人面子吗?

一个寄人篱下的落魄千金,本应知书识礼,但妙玉却高傲得连最基本的修养都丢了。

贾母不动声色地低头喝了半盏,然后十分顺手地将剩余半盏递给旁边的刘姥姥。

难得的是,刘姥姥接茶的动作也自然且毫无迟疑,75岁的她将剩下半杯茶一饮而尽。因为她知道贾母此举的用意。

贾母此举无疑是当众落了妙玉的面子,但对刘姥姥来说,贾母递茶的动作明显有意表达对她这位客人的重视。

这份尊重,刘姥姥是无论如何都要承下的,她也顺水推舟配合了贾母对妙玉的敲打。

刘姥姥喝完后,说:“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浓些就好了。”

言下之意,妙玉自诩茶艺精湛,可她煮出来的茶也不一定合刘姥姥的胃口,任她再高傲也只是孤芳自赏。

贾母喝完茶离开的时候,妙玉也只是送出山门就径自返回关门,然后吩咐道婆不要收那成窑茶杯,而是“搁外头去吧”,可见她非常嫌弃那只被刘姥姥用过的名贵茶杯,宁可弃之如履。

对刘姥姥这样穷苦人家而言,茶就是用来解渴的,她也习惯了牛饮。

这在妙玉看来,就是完全不懂“品茶”为何物的下等人,俗不可耐,她无法接受一个乡下婆子对茶的评价。

妙玉骨子里依然是勋贵世族的观念,认为穷人没有资格与她们一同上桌吃饭,不配使用昂贵茶具。

寄居贾府的妙玉始终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反观刘姥姥就通透得多。

迫于生计,求助贾府

贾宝玉看出妙玉不喜欢刘姥姥,就说等他们走后叫几个小厮来给妙玉洗地,妙玉欣然接受这个建议,但仍不忘强调让小厮们把水抬放到山门外头墙根处,不准他们进门。

妙玉对刘姥姥和小厮们的偏见,缘于长期养尊处优的贵族生活,她无法体会刘姥姥这种“脏婆子”过的是怎样的苦日子,无法理解刘姥姥为生活而苦苦挣扎,却不知刘姥姥与她其实是一样的。

妙玉有寄人篱下的不得已,刘姥姥也有家贫的不得已。

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本就是穷困的庄稼汉,再加上“有了钱就顾头不顾尾”的性格,使得一家人这一年的冬天能否熬过去都成了问题,贾府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当初,带着外孙板儿来到荣国府的大门口,看着眼前的高门大户和门前那一对威严高大的石狮子,刘姥姥不是没有紧张犹豫过,但为了家人为了才五、六岁的外孙,她还是蹭着走了过去。

“蹭”这个动作,充分表达了刘姥姥当时忐忑至极,她不知道贸然来荣国府“打秋风”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她手里唯一的把握只有女婿王狗儿与王熙凤那疏离得不能再疏离的亲戚关系。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祖父曾是小京官的王狗儿已经落魄成贫穷庄稼汉,金陵王家则早已成为高不可攀的豪门贵族,两家许多年没有来往了。

不过,在刘姥姥心中,让一家人以后有饭吃才是最重要的。

成功见到王熙凤之后,刘姥姥搬出王狗儿与王熙凤八竿子才打得着的亲戚关系套近乎,口口声声说板儿是王熙凤的侄儿,又借着板儿将原本难以启齿的目的表达了出来,精明如王熙凤还能看不懂?

看着眼前初次见面的一老一小,王熙凤也以“给孩子做件冬衣”为由,给了刘姥姥二十两银子,还额外给了一串钱让这对祖孙能坐车回去,而不必再经历一次长途跋涉的劳累。

《红楼梦》中的仆人们工资是一吊钱或几百钱,袭人的月钱则是1两银子。按《红楼梦》时代背景的粮价来衡量,二十两银子相当于今天的2.5万到3万人民币。

这二十两大概只是贾母、王夫人、李纨等贵妇的月钱,最多只能应付贾府的一顿螃蟹宴,却可以帮助穷苦的农村人家度过严冬,也足够支持刘姥姥全家一年的花销。

地位不对等的成年人之间开口要钱,难免尴尬又羞耻,但刘姥姥上贾府要钱还不忘将懵懂不知事的板儿带上,足以可见她并非贫鄙的脏婆子。

机敏世故,赢回尊严

林黛玉进贾府的时候,贾母看着她身边的一个嬷嬷和一个小丫鬟,曾经不无怜惜地叹道:“老的老,小的小,这怎么行?”

怜惜老人与孩子是人之常情,刘姥姥之所以带上板儿,赌的无非就是王熙凤的这份人之常情。将要开口要钱的时候,又借机对天真的板儿说:“你爹在家怎么教你的?让我们干啥来着?”

“老的老,小的小”这种苦情牌,让刘姥姥拿到了能让全家活下去的二十两救命钱。

所以为了一家老小,刘姥姥愿意舍下自己的脸面去讨好贾府的人,也不介意用自己的“失态”来逗贾府上下哈哈一笑。

王熙凤给她插了满头菊花的时候,刘姥姥不是看不穿她的存心戏弄,却还是故意扭捏姿态来逗众人开心,话也说得非常圆滑,直称自己的头修得福分竟变得体面起来。

就像背着秋收瓜果走进荣国府的时候,刘姥姥也是对平儿说“姑娘们山珍海味也吃腻了,尝尝这个野意,也算是尽我们的一片穷心”。纵然是平儿,这话听来也应该是相当顺耳了。

在饭桌上被戏弄以至于闹出笑话后,刘姥姥也是豁达表示,这样能哄贾母开心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正是刘姥姥的精明世故,让她一眼看穿贾母有意敲打妙玉,于是二话不说就打了配合,这样的默契令贾母对与刘姥姥更觉投机。

贾母一生享尽荣华富贵却难免高处不胜寒,刘姥姥则看遍市井烟火,懂人情知世故,来自不同阶级的两个人却也惺惺相惜。

贾母在贾家地位超然,是拥有最高话语权的一品夫人,但年岁渐长后,鲜少出府走动,想找一个年龄相仿又能说体己话的人并不容易,但刘姥姥出现了。

在贾母眼中的刘姥姥并不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贫婆子,所谓的世面也只不过是大家站在不同位置所看见的形形色色。年逾古稀的刘姥姥看过的万千景象,也许贾府的人也未曾见识过。

真正见过世面的人,不需要通过踩低别人来滋养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就像贾母那样。所以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时候,尽管贾母没走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她还是全程陪同精神抖擞的刘姥姥。

刘姥姥捧着昂贵被子,她会直言自己手脚粗笨就怕摔坏了杯子,这样一个机敏世故又不羞于露拙的人,贾母怎会不喜欢呢?

贾母不是没看出大家对刘姥姥的态度,故而借着那半杯老君眉提醒其他人和妙玉——这是我的客人,对她放尊重一些。

同是客居之身,清高的妙玉则相当不能苟同,她无法忍受刘姥姥明明已经一大把年纪,却不顾长者之尊,故作丑态自我轻贱,摇尾乞怜换取贾府主子们微薄的打赏。

然而,妙玉扔掉刘姥姥用过的茶杯,清洗刘姥姥踩踏过的地面,极力证明“举世皆浊我独清”的高人一等,却洗不掉自己在贾府被人人讨厌、排斥的事实。

可刘姥姥却为自己争来贾母的抬举,喝茶也喝得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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