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容易逃出盐场，我哥却为了救我葬身火海。
满心绝望时击鼓报官，却被赶了出来。
太子告诉我，那是三皇子为了造反占的私盐。
于是次年，我成了三皇子李承钰的药人。
1
见到李承钰的时候，他正因为手下人犯错事，被皇帝猜疑，于是打杀了一批下人来杀鸡儆猴。
他就坐在院子里，眼底的杀意衬得他宛若夜里出笼的野兽，温润的眉眼都透着对生命的漠视。
因为哪怕里面有人是无辜的，也逃不了一死。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我胃里忽然产生强烈的恶心感。
若这样的人当上了天子，那百姓以后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见我被毒师带来，他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带着打量的意味。
[这就是那个药人？]
毒师上前解释了一番，又将我推到他面前。
我知道李承钰谨慎又多疑，所以我绝对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而且上位者不养闲人。
于是我犹豫了几秒，看向他的茶杯，语气轻轻。
[……殿下，这茶有毒。]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李承钰那双看似温和实则狠厉的眼眸牢牢锁住我，语气不慌不忙。
[哦？]
我像是被吓到了似的，一下子跪了下去。
[回、回殿下，茶水单饮没有毒，但配合您身上的香囊，会产生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素，使人变得易怒多疑，精神不济，长久之后，身体会被拖垮。]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话有多可怕。
如果与贼人过招，出现一丝恍惚都可能有性命之忧。
更别提李承钰周围还有如此多虎视眈眈的对手。
李承钰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放下茶杯后，轻飘飘地看了毒师一眼。
毒师立刻小心翼翼上前查看。
几秒后，他表情大骇。
在香囊里，出现了一个明显与其他香料不同的药物。
毒师把它和香囊都放在桌子上，又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
[殿下，此物……确实可以跟这茶合成毒物……]
这下周围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李承钰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我看到他的拳头已经紧握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我把头低了低：[奴婢叫宋小花。]
[还算机灵，今后你就跟在本王身边吧。]
我知道，这第一步，我成功了。
李承钰大概不会想到，我这样地位卑微的奴婢会欺骗他。
我不叫宋小花，也不是诚心要为他卖命。
我改头换面接近他，也只是为了给我哥报仇。
2
我没有父母，是我哥把在街上乞讨的我带了回去。
明明他也只有一个人，也没比我大多少岁。
他待我很好，每天都会把馒头留给我。
渐渐的，他比我还瘦。
我哥却不是第一个发现我体质特殊的人。
寻常的毒草我吃了不会死，被毒蛇咬了也不过昏迷一阵子。
旁人避之不及的毒物，我却几乎不受影响。
哪怕没读过书的人，也知道我这种体质有多罕见。
特别是有些大户人家就喜欢这种。
可以培养出来当药人，挡毒或者制毒，作为杀人的利器。
我也不是没试过。
有个富家子曾给我吃了个毒糕点。
我没事。
他不信邪，让下人吃，那人死了。
于是他把我带了回去。
给我梳妆打扮，让我吃饱饭后，又把我关在小屋里，与各种毒物为伴。
可我怕疼，在他家失火后逃走了。
而现在又遇到了个同样对我好的人。
于是我问他：[你要把我送给他们吗？]
我哥黑了脸：[送什么送，我捡到了你，你就是我的家人。]
在我们差点饿死的时候，我说把我送走，他就能吃饱饭。
他再次阴沉了脸。
[宋沉月，我告诉你，他们心黑，以人制毒，不管别人死活。]
[但你不一样，你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让你受伤？]
于是我再也没提过这事。
我以为我们能好好活一辈子，苦点也没关系。
但我哥为了我，葬身在了火海里。
3
那段时间经常有乞丐消失。
我哥担心我自己在破庙里被抓走，去哪都把我带在身边。
于是我们都被抓到了盐场。
每天吃也吃不饱，还要一刻不停地干活。
比我们更小的也有，不听话就被打死。
我哥总是做得最勤快的那个人，做完自己的还要帮我。
他怕我做不完，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监管我们的是几个大老汉。
又黑又壮，还总爱盯着我看。
我哥早早就注意到了他们落在我身上的视线。
于是不让我经常洗澡，还会用泥土把露出来的皮肤涂黑。
可我还是能撞见他们露出觊觎和垂涎的目光，聚在一起，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和其他女子。
可总有躲不过的时候。
那天，一个大汉在旁边看了好一会，才舔了舔嘴唇，朝我露出可怕的笑容：[累了吧，去我那歇一会。]
我立马躲开，惊慌地寻找着我哥的身影。
但那些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早就将他支开了。
我尖叫着躲避，求助地看向周围的工人，但他们却都把目光垂了下来。
大汉很满意，露出一口脏兮兮的牙，一步步靠近：[别挣扎了，跟着我，你还能早日吃香的喝辣的！]
在我内心绝望之际，我哥急冲冲地赶了回来。
恐怕是意识到了不对劲。
[官爷，别为难我妹妹，她还小，惹官爷不愉快了，我给赔罪就是了。]
我哥赔笑，不动声色把我推到他身后。
大汉嗤笑一声，没把他放眼里，戏耍道：[既然如此，你给老子磕一个吧。]
我死死咬住腮帮子的肉，无力地看着我哥跪下来，带着卑微的笑容，给他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大汉觉得自己的威严得到了满足，于是语气更加随意了。
[得了，老子看上你妹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今儿个老子就是要给她破瓜，谁来劝都没有用！]
4
眼见着大汉靠近，我哥连忙起来去拦，被他一把推开，撞翻了一旁的铁锅，滚烫的沸水撒了一地。
大汉被溅到了几滴，正要骂，却见我哥浑身都被沸水浇到，浑身冒气，皮肤都是红的。
[哥！]我眼睛瞬间红了。
而我哥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面无表情。
然而下一秒，他眼底突然迸发出滔天的恨意，脖子青筋暴起，抄起地上的铁锅，吼叫着朝大汉打去。
大汉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反抗，一时间被他砸了好几下。
工人们依旧冷漠地看着这一幕，甚至有些还露出快意的眼神。
我环顾了四周，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只能咬了咬牙，把周围的炉灶破坏掉，用火点燃了好几处地方。
大汉见我疯狂的举动，似是猜到我的想法，目眦欲裂：[妈的臭婊子，你要干什么？！]
他想过来，被我哥死死拦住。
我趁机朝工人们大喊：[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在这里干活干到死吗？只要烧了这里，我们就能逃出去了！]
大汉显然很聪明，一句话打破了他们的希望：[外面都是人，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于是有些骚动的工人们又沉寂了下去。
大汉又一脚踹开了我哥，阴沉着脸向我走过来。
我哥让我快逃，但下一秒，外面忽然躁动，有人慌张地跑了进来：[老李，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
我立刻兴奋起来：[快动手啊！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要自由了！]
其实外面是谁都无所谓，但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只有死路一条！
大汉面色大骇，想离开却被几个工人拦住。
其他人兴奋地捣毁这座囚禁他们的[地狱]，火光彻底燃起，照亮每个人心底的希望。
[哥，我们也跑！]
我拉起我哥的手，刚跑了没几步，一个被火吞噬的人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仿佛索命的厉鬼：[妈的，老子死也要让你们陪葬！]
于是他朝我们扑过来，我哥立刻奋力推了我一把，自己却被大汉扑倒在身下。
[哥——]
我转身要去救他，头上却忽然砸下了一个巨大的房梁，将他们死死压住。
而火焰也将他们包围。
我哥抬起脸，对我露出一个笑容：[宋沉月！往外跑，别回头！听到没有！]
下一秒，大火将他们彻底吞噬。
我愣在原地，见大火烧到了自己跟前，才抹着眼泪朝身后跑去。
[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宋沉月，跟我姓。]
[你是我妹，我不护着你还能护着谁？]
[世道不公，贼人当道，他们饿死也不是我们的错。]
[如果以后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听到没有？]
[蝼蚁尚且偷生呢。]
……
是啊，我们都是蝼蚁，所以连想活着都是奢望。
5
逃出来的第一时间，我就告了官。
暴雨瓢泼而下，天边雷霆滚滚，与我敲鼓的声音恰好重合。
在乌云下，我心怀着浓烈的恨意，声音似乎要响彻云霄。
[知州大人，民女有冤！]
[知州大人，民女有冤！]
[知州大人，民女有冤！]
一声又一声的请求，悲切且凄厉。
忽然一声响雷，映照出我苍白却坚定的面孔。
门也终于开了，我被带了进去。
知州大人坐在高位，表情冷静：[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我老老实实磕了一个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告知。
并且配合地把自己伤痕累累的胳膊和被盐卤腐蚀的双手露出来，试图博取他的信任。
只是知州大人的目光越来越冷冽，语气也不复平静。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可有证人？]
这话仿佛一道惊雷劈在我心上，甚至比外头的还要可怕。
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大人！我难道不算证人吗？至于证据，您只要带人到山上去，一看便知！]
可他只是冷漠地挥了挥手：[大雨滂沱，又如何求证？胡言乱语，给我逐出去！]
我被人架起来，擒住我手臂的力道越来越大，我不甘地挣扎起来。
[大人！大人——那些逃回来的人都是证人！难道您不清楚最近城里到底失踪了多少人吗？！]
[您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为什么不去求证？！您不是扬州的青天大老爷吗？为什么不为我们主持公道？！]
但我还是被丢了出去。
紧闭的大门好像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说什么难以求证。
那里死了那么多人，就连我哥也在那里。
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在我茫然绝望的时候，太子李承羡出现了。
他告诉我，我们呆的地方是三皇子为了造反占的私盐。
民与官斗，自然是毫无胜算。
但一切也不是没有希望。
于是次年，他帮助我成了三皇子李承钰的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