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生日那天，妻子带着女儿去游乐场玩。

我紧赶慢赶忙完手头的工作后，买了女儿爱吃的棒棒冰赶过去。

却看到，女儿依偎在妻子男助理怀里吃着哈根达斯。

“宇铭叔叔，您要是我的亲爸爸就好了。”

“我爸爸又老又丑，一点都比不上你。”

女儿的话深深刺痛了我的心。

我不再想向任何人委曲求全。

于是，我向西部大开发计划提交了报名表。

既然她们不需要我。

那我去祖国需要我的地方，去温暖那些困苦的家庭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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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赵哥面色凝重地看着我的报名表。

“君生，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我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拿我当半个亲弟弟，我知道他的担忧。

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冲他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君生，十年可不是儿戏，一旦决定，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何况，你舍得妻子和孩子吗？你走了她们该怎么办？”

我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感激地看着他。

“我知道那边条件艰苦，可我本身就是从基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不怕吃苦。况且，我的祖籍就在那边，我也是西部贫困地区的一份子，那里有更多的家庭和孩子需要我。”

正如那句宣传语一样。

到西部去，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

“至于她们……已经不需要我了。”

赵哥红了眼眶，站起身来拍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

“君生，我没有看错你，你是个好孩子。”

“哥永远支持你，这三天你回家好好和家人道个别，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赵哥没有再劝阻我，他知道我一旦下了决定就一定不会悔改。

走出办公室，我抬头仰望着天空。

我看到的是一片开阔、广袤无垠的蔚蓝色，就像我充满朝气和希望的未来一样。

然而，当我到家，还没等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女儿很开心地说道。

“宇铭叔叔，您做饭真好吃，比我爸爸强多了。”

尽管已经听到很多次这种话，但再次听到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心痛。

我整理好情绪，面带微笑地打开门。

“我回来——”

砰的一声，打开门的瞬间，不小心碰到了女儿楚芙彤的头。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欢笑声戛然而止。

楚芙彤捂着脑袋，痛得呲牙咧嘴，没好气地指着我喊道。

“你干什么！没看到我在这吗？！”

我赶紧道歉，关切地想要拿开她的手，检查她的额头有没有受伤。

“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让爸爸看看有没有磕破皮。”

她却一把甩开我探过去的手。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生日！宇铭叔叔都知道给我买好吃的，还陪我玩，你就知道工作！”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我怎么能不记得她的生日？

想到上午游乐场的那一幕，心头忍不住涌上委屈的酸涩感。

没等我说话，楚芙彤跑到我跟前，狠狠推了我一把。

“坏爸爸，我讨厌你！”

她力气小，但是这一推却让我的心隐隐作痛。

顾宇铭走过来制止住她，温柔地教育她。

“芙彤，叔叔怎么跟你说的？不可以对自己爸爸没礼貌！”

而后，他抬起头抱歉地看向我。

“不好意思啊，君生，芙彤被我惯坏了，我替她向你道歉。”

十足的男主人的气派，话里话外都把自己视作楚芙彤的亲爸爸，仿佛我才是那个外人。

楚芙彤忍不住嘟囔道：“宇铭叔叔跟他道歉干嘛！本来就是他的错！”

我紧咬住下唇才能缓解我心中万分之一的痛，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晃了晃手中的礼物，露出笑脸。

“彤彤，是爸爸的错，看，爸爸给你带了什么？是你最爱的芭比娃娃套装！”

看着她和我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我想起她以前每次收到芭比娃娃，开心依偎在我怀里的模样就一阵期待。

那时的温馨时光是我需要用一辈子来铭记的。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关系竟变成了这般水火不容的样子。

听完我的话，楚芙彤却头也不回地扑到了顾宇铭的怀里。

“谁稀罕你的破娃娃，宇铭叔叔可以给我买十个、一百个！”

她冲我喊完，便不再理我，玩起了放在地上的拼图。

拼着拼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小脸皱成了一团。

我看着她圆嫩嫩小脸，忍着心痛来到她面前。

“芙彤哪里不会拼了，爸爸可以帮你。”

“谁要你帮我，你很闲吗？”

“我不要你碰我的拼图，我要宇铭叔叔！”

顾宇铭听到这话，佯装生气斥责她。

“芙彤，你爸爸也是好心，再说了，他比我聪明，能帮你更好地完成拼图。”

“听话，让你爸爸看看你的拼图。”

他说着就要拿起拼图递给我。

楚芙彤瞬间上来了脾气，把拼图抢过去“哗啦”一声撕成了两半。

“我不要他碰我的东西！我讨厌他，我不想看见他！”

我的喉咙苦涩得说不出话来，我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却被她一把推开，并转头抱住顾宇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宇铭叔叔，我不要爸爸。”

我只能收回伸出去的手，焦急地安抚她的情绪。

“好好好，爸爸不碰你，让宇铭叔叔陪你。”

我不想在所剩的三天时间里再给她留下不好的回忆。

我只想让她开心、快乐，这就够了。

顾宇铭抱着芙彤，朝我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抱歉啊君生，芙彤平时不这样的，大概是今天太难受了。毕竟是她生日，而你……”

我一阵沉默，片刻后扯了扯嘴角，示意他我没事。

他没必要和我道歉，是芙彤自己讨厌我，与他无关。

我也没想到，芙彤竟然厌恶我到了这种程度，连碰一下她的玩具都不行。

这时，傅雅宁从卧室里走出来，不悦地看着我。

“每次你回来都能惹芙彤生气，你就不能迁就一点吗？亏你还是亲爸，宇铭做得都比你好。”

傅雅宁走过来，满眼嫌弃地看着我裸露在外的胳膊。

“还有，以后不要把你的胳膊露在外面，会吓着芙彤。”

我低下头，尴尬地捂住我有疤痕的手臂。

这是几天前芙彤发烧，闹脾气不喝药，打翻水杯造成的。

玻璃杯被她摔在桌子上，溅起的玻璃碎片划过我的皮肤，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当时傅雅宁也是在场地看到了这一幕，到现在不仅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当着女儿的面接我的痛处。

我默默回到了我的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了芙彤开心的笑声。

“好耶，讨厌鬼爸爸终于不在了！我同学的爸爸都很英俊，老害我被人笑话，还是宇铭叔叔帅气，宇铭叔叔要是我爸爸该多好。”

傅雅宁看了顾宇铭一眼，笑了笑：

“既然你这么宇铭叔叔，那以后宇铭叔叔接你放学好不好？”

芙彤立刻兴奋问道：

“真的吗？”

顾宇铭也看了傅雅宁一眼，笑着摸了摸芙彤的头：“当然。”

房间里，我听着那如刀子般的对话，手指不觉深深抠入掌心。

快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或许是太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粗暴的推门声吵醒的。

“爸爸你是猪吗？都七点了，还不起床！”

换做平常，我听到这话一定会斥责她，可现在，我只想把握好和她最后相处的几天时间。

“怎么了彤彤？”

她也是刚起床，头发有些毛躁，甚至有一撮在头顶竖了起来。

我刚要伸手帮他整理头发，却被她嫌恶地躲开。

“今天宇铭叔叔拿下了一个大项目，妈妈要给他办庆功宴，让你带着礼物和我们一起去。”

给顾宇铭办庆功宴？买礼物带过去？

我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忍不住自嘲一笑。

傅雅宁似乎忘了，今天是我和她相恋十周年纪念日。

或许她已经有更好的人选，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的我，也不想再去纠结。

……

当我下楼时，他们三个已经在楼下等我。

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原本平静的心还是被激起了一阵涟漪。

他们三人穿了同一个色系的衣服，就像是亲子装。

芙彤一只手拉着顾宇铭的手，另一只手拉着傅雅宁，蹦蹦跳跳的，开心极了。

傅雅宁脸上也露着平日里不常见的笑容。

俨然一家三口的样子。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压下心底的苦涩，不断安慰自己。

没事的，快了，很快了。

来到餐厅后，统一风格着装的三人，顿时吸引了不少客人的目光。

好几个小姑娘围在芙彤的身边。

“好可爱的小宝贝啊，长得真招人喜欢。”

楚芙彤被夸后开心无比，向着一个小姑娘笑着问道：

“姐姐，你们看我们像不像一家人？”

“当然像啊，你们都穿着亲子装，而且你长得很像你爸爸呢！”

我沉默不语地看向顾宇铭。

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顾宇铭急忙尴尬地看着我：

“君生，不要介意，她们不知道……所以才误会了。”

听到这话后，那个小姑娘看向我们的眼神都变了，连忙道歉。

最后，她和她的朋友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我扯着嘴角轻轻摇了摇头。

尽管这种场景已经在我身上发生了无数次，但每次经历都会让我无比心痛。

芙彤是我的女儿，她却一直乐此不疲地在外人面前打击我、羞辱我。

换成哪个爸爸都会心如刀割吧？

我的心情也因此一落千丈，吃饭时一直心不在焉。

傅雅宁“砰”的一声将酒杯重重砸到桌子上，我被吓了一跳。

“楚君生，不愿意吃你就别来，耷拉着个脸给谁看？”

芙彤也不开心地说：“今天是宇铭叔叔拿下大项目的好日子，爸爸你能不能别这副表情，本来就不好看，现在更丑了。”

“我同学都说你没有宇铭叔叔帅气。”

我只去过一次芙彤的学校，是为了去开家长会。

当时我因为有点事耽搁去得晚了些，到现场的时候我才知道，傅雅宁早就安排了顾宇铭来给芙彤开家长会。

我看到芙彤神采飞扬地跟同学介绍宇铭叔叔多么英俊帅气。

我本想默默离开，却被顾宇铭当场喊住。

楚芙彤觉得我的出现让她在同学面前丢了面子，对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回忆起过往，悲伤的情绪涌了上来，我朝着芙彤抱歉地笑了笑：

“对不起啊彤彤，是爸爸没有控制好情绪，爸爸向你道歉。”

傅雅宁略微惊讶地看着我。

她以为，我会像往常一样说教楚芙彤。

她最讨厌我这种做派，他觉着我是当干部当惯了，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如今我改变了做法，却又被她冷嘲热讽“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她没有再施舍给我任何眼神，转头和顾宇铭一起逗芙彤开心。

我孤零零地坐在他们的对面看着他们的欢声笑语。

连我自己都觉得，他们更像是幸福的一家人，而我只是一个不被在意的局外人。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楚芙彤问顾宇铭。

“宇铭叔叔，你和妈妈是怎么认识的啊？”

她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像是一个对爸爸妈妈的浪漫过往充满好奇的孩子。

尽管，她问的人并不是她的爸爸。

我并不想听他们的相识相遇，然而我却阻止不了他们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

顾宇铭是在我和傅雅宁刚结婚不久认识的。

那时她刚和相亲认识、没有多少感情的我结婚。

顾宇铭能力很出众，虽然学历不高，但是踏实肯干，专业知识过硬。

所有人都以为这么优秀的他，会不甘心留在傅雅宁身边当一个秘书。

可他不仅留下了，还越来越努力。

从公司努力到了家里。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对傅雅宁有爱慕之情。

因他来面试乘坐电梯时，电梯故障停运停电，他的幽闭恐惧症复发，是傅雅宁发现并不停安慰他直至获救。

但傅雅宁一直没有接受他的爱意。

她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认为自己已经结婚，不能做出对不起自己家庭的事。

于是，顾宇铭甘愿一直做她的秘书陪伴着她。

他们对外宣称是“红颜知己”，是“工作上的灵魂契侣”。

我低下头，用刘海遮挡住我微红的眼眶。

“妈妈您要是先认识宇铭叔叔就好了，这样才是电视上演的浪漫爱情故事。”

芙彤用遗憾的语气说出的话，让我的心痛得仿佛在滴血。

傅雅宁让芙彤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佯装生气地用眼神警告芙彤不要乱说话。

而我只是不在意地笑着。

“彤彤没说错，都是爸爸不好，阻挡了妈妈和宇铭叔叔的爱情故事。”

我想伸手拉起芙彤的手，却被她厌恶地躲开。

我想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耳光。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才堪堪收回来。

这一顿饭，我吃得没滋没味，而他们三个人的笑声却从来没断过。

不过没关系。

看到他们过得开心幸福，我也就能安心地离开了。

吃完饭，我借口临时有事，独自一个人走繁华在街道上。

这座城市在夜晚灯火通明，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我想我奶奶了。

电话接通，几乎是刚听到奶奶声音的一瞬间，我就红了眼眶。

“君生啊，奶奶不在身边，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奶奶，我……”

刚说出几个字，我的声音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从小就是奶奶带大的，尽管她身在距离我几千公里的山村里，但也能精准地感知到我的情绪。

“君生啊，你现在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你放心，无论你做什么，奶奶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你从小就懂事不让我操心，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孩子，既然想，那就去做吧。”

从小到大，奶奶从来都没有像别人家那样认为读书无用，而是砸锅卖铁都要供我上学。

她说“君生，你应该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落叶归根，奶奶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

我的初衷很小，就只是想让奶奶也离开吃人的大山。

我的初衷也很大，我想让所有大山的孩子都走出大山，改变命运。

我已然泣不成声。

“我知道了奶奶，奶奶你要保重身体。”

“好娃娃，莫哭，你奶奶我身子骨还算硬朗，不用担心！”

“奶奶，我已经把这些年赚的钱都打到你的卡上了。这几天我会和傅雅宁离婚，我不在乎她以后会不会再嫁，我只在乎芙彤。”

“奶奶，您再等等我，我马上就回去了。”

我很快挂掉了电话，因为我怕奶奶听到我哭会担心。

我在马路上漫无目地走着，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了。

芙彤已经睡着了，但顾宇铭还在。

这些年，他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以照楚芙彤为借口住在我家。

我准备回房间的时候，路过傅雅宁的卧室，听到了顾宇铭的声音。

“雅宁姐，过几天就是情人节了，你能陪我过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没等听到傅雅宁的回答，我就马不停蹄地离开了现场。

即使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但我还是会害怕听到我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明天就要启程了，我回到房间把我要带的东西都收拾了一下。

我把所有和傅雅宁有关的东西都留了下来。

那些昂贵的礼物又敷衍的礼物，从前我会爱不释手，可现在我一件也不想带走。

第二天我出房门时，楚芙彤刚好要去上幼儿园，我便跟着他们一起去送芙彤，算是最后的道别。

到了幼儿园下车后，芙彤很自然地亲了一下顾宇铭。

说实话，我有些羡慕和嫉妒。

我也想在我临走之前能够得到芙彤的热情回应。

于是我走到芙彤面前，张开自己的手。

“彤彤，也抱一抱爸爸好吗？”

我不奢求她能像刚刚那样亲亲我，只要她能抱一抱我就好。

然而，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我，直接走到傅雅宁面前。

“妈妈，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我张开的双手僵在半空中。

傅雅宁看到我这副样子，张口讽刺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她们怎么会知道，对于我来说，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我扯了扯嘴角，将手收了回来。

中午我回到家，单位来接我的车就到了。

接我的同事一边帮我搬行李，一边观察四周。

“楚哥，你家人都在房间里吗？你去和她们好好道个别吧，咱们不着急。”

“不用了，我们走吧。”

路上路过芙彤的幼儿园，我看到她一放学就扑到了顾宇铭的怀里。

她的笑容好灿烂。

她有多久没对我这么笑过了？

这次离开，我不知道下次再见芙彤会是什么时候。

开车的同事担心地询问我。

“楚哥，你还好吗？”

我敛了下微红的眼睑。

“我没事。”

我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都是芙彤的身影。

她的哭，她的笑，她生气，她害羞……

我一遍遍地说服自己这样很好，要放下。

我去做自己想做，应该做的事，去拥抱自己的初心和梦想。

们也有自己爱的人和喜欢的人去守护。

这样再好不过。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我在心里默念了声：再见了。

车辆疾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