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国会三读通过了一项名为《平台人员法案》（Platform Workers Bill）（下文简称《法案》）的新立法。这项法案将自2025年1月1日起生效，为出租车司机、私家车司机、送货员等依赖线上平台谋生的从业者提供法律保护。

其将“平台人员”设立为了雇员和自雇人员之外的新的法律类别。同时，这项法案还确保“平台人员”能享有与其他工人同等水平的新加坡中央公积金、工伤保险和集体谈判权。《联合早报》称，国会三读通过平台工人法案，让新加坡成为全球最早立法保障平台工人退休、工伤和工会权益的国家之一。

这项法案获得了新加坡的长期执政党人民行动党（PAP）和主要反对党工人党（WP）的同时支持。法案通过后，新加坡的政、商、工等各界都对法案表示了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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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工人规模日益壮大，

急需权益保障

平台工人源自“众包（crowdsourcing)”模式，平台企业成为中介商，通过将工作分配给参与者再合成为最终结果的模式，获得了价格、速度、质量和灵活性等优势。平台工人也无需再受雇于某一特定雇主，从而能获得更多的信息、订单与报酬。

在互联网时代，互联网平台企业凭借大数据，大用户基数的先天性优势，很快就垄断了运输型服务业（特别以网约车司机，外卖配送员，货车司机为主）的市场，其余服务业市场如装修业，家政业也基本被平台企业垄断，从而使平台工人数量激增。

近年来中高端型岗位需求量下降，促使更多的高素质劳动者下沉成为平台工人，新加坡特殊的人口结构（40%为外来人口，且多为低端工人）也为平台设计算法、提高抽成提供了便利条件。

在传统法律定义中，外卖配送员、平台司机的定义相当模糊。当在平台上注册时，不少工人被迫签下“霸王条款”，被成为“个体工商户”。他们不仅要忍受来自平台的高额抽成，还要受到不合理算法的压榨。某些情况下，平台工人们完成时间为一小时的任务，只有17秒空闲时间，而完成时间为一天的任务，只有约4分钟的空闲时间。

工人们在算法的裹挟下，只能盲目地抢夺订单，当完成工作之后，也并没有相关的法律保障劳动报酬。更糟糕的是，平台工人们甚至没有工伤赔偿、工作时长保障，失业保险等基本权益。由此可见，平台工人生存状况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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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延续“新加坡模式”，

政府决心出台法案

于平台工人们而言，出台法律保障权益似乎是政府与议会应有之义，但对民望日益减少的人民行动党来说，却像是不得不发的弦上之箭。

新加坡共和国第三任总理 李显龙

今年五月，李显龙，这一位“新加坡模式”的传承者与改革者，交棒于黄循财之时，人民行动党的民望已经跌到了历史最低点（仅61%）。当李显龙于滨海湾金沙酒店发表最后一次重要讲话，说到“当我宣誓就任总理时，我承诺要建设一个更具包容性的新加坡：在这里，不是人人为自己，而是每个人都齐心协力，为我们大家创造更好的条件”时，演讲者之角中身穿黄马甲的反对派们正放声高呼人民行动党“一直在保护富人，而不是工人阶级”。

日益固化的社会阶级，高攀不起的不动产价格，严苛的政治环境，不断增长的工作时长……一切的一切，都让新上任的黄循财班子意识到必须要对工人阶级，尤其是规模日益增长的平台工人做出让步，延续“三方协作”的“新加坡模式”。

人民行动党第四代领导团队领导人 黄循财

在历史上，人民行动党凭借工运起家，却又在成为执政党后打击左派。李光耀深知工人运动的利弊，站在工人阶级的角度，罢工是有效制衡资方，争取正当权利的必要手段；而站在资方的角度，罢工无疑阻碍生产，相应减少了他们的利益与话语权。于此，他决定一方面打压工运，一方面成立由政府组织的工会，使国家机器能垄断议价机制、促成劳资妥协。

新加坡身为岛国，产业基本上依靠外资，由政府充当“中介”，既能维持稳定的经济环境，给外资提供投资信心，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维护工人阶级利益，让绝大部分工人拥有逐步提升的工资，从而使民众收入与购买力相适应，营造稳步提升的内外循环。《法案》的出台，也可视作这种政策的延续。从数十年的历史经验看来，这种模式至少在新加坡相当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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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案》跨出历史性一步，

保护平台工人权益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法案》允许平台工人组织“平台工作协会”，这个组织甚至能让平台工人用集体谈判的方式与企业签署有法律许可的相关劳资协议，也允许在一定情况下开展罢工，这已经与人民行动党领导着的“全国工资理事会”的法律权利无异了。足以见得现届政府对取得劳工群体支持的决心，也是新加坡保护工人权益的表现。

当然《法案》的出台也不可避免地带来关于企业成本上升的担忧。根据《法案》，平台工人将纳入比现有水平更高的中央公积金体系（CPF——包括退休、医疗、住房和家庭保障在内的综合保障体系）保障，与目前CPF规定的雇员、雇主支付标准保持一致。这意味着平台工人和平台企业都将缴纳更多公积金，也必须为平台工人提供与雇员同等水平的工伤保险。Foodpanda等外送公司与部分反对党成员曾表示《法案》的出台会使平台行业成本上升，而消费者也要承担相应的成本。另外，关于算法监控、统一购保等问题法案也并未提出具体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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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尽管《法案》的背后蕴含着新加坡政府、劳方、资方三方博弈的历史遗留问题，在未来也存在着不少的具体执行阻滞，但新加坡政府敢于迈出对平台工人和兼职工人的权益保护的第一步，确实值得肯定与赞扬。新加坡国内外的媒体纷纷把这项新法案称为平台经济领域“开创性”、“里程碑意义”的尝试。而在新浪微博上，“新加坡通过工人法案”话题阅读量超过百万。

新加坡模式中的“亲增长”、“亲劳工”通过《法案》得到延续。面对平台行业的劳动力缺口，新加坡也能继续享受东南亚巨大的廉价劳动力市场，通过高额的劳动报酬与劳动保障，继续吸引着低端工人前来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