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药的后劲还在起作用,我捂着肚子,从车上下来时踉跄了一下,林小龙赶紧上前扶我,这一幕正巧被正要出门的邻居老两口看到,“啧啧啧,瞧瞧人家,多甜呐!你再瞧瞧你!”女主人敲打着丈夫走远,还不住地回头瞅我,眼里满是羡慕。
家门打开,林小龙忽然收起笑容,狠狠把我推进屋里,我被摔在床上,身后的门被上了两道重锁。
林小龙没脱鞋,就把双脚放在茶几上,躺在沙发上开始打游戏,见我半天起不了身,又不耐烦起来:“哎,你至于吗?不就是流掉个孩子吗?都几点了?还不赶紧做饭去?你不饿我还饿呢!”
我刚刚流产,在医院只待了两天,就被林小龙强行拉回了家。
缓了一会儿,我还是走进了厨房,开始忙活晚饭。
对,这就是我的丈夫,在人前,他是林董事长的大公子,德才兼备,谦谦君子,相貌也是不俗的,在他的家族企业里也有一席之地,年轻有为。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他应该是无数丈母娘心中的“梦中情婿”。
但只有我知道,他人后的一面有多么狰狞可怖。
必须承认,刚刚和林小龙接触的时候,我确实是一点也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那年,我爸正好在他爸手下做事,公司年会,中高层都可以带家属出席酒会。
我随着我爸去给林董事长敬酒,他爸满脸笑容地把林小龙拉过来:“这是你阮叔叔的千金,你们年龄相仿,一定能聊得来。”
确实,一身西装的林小龙,看起来人畜无害,而且绝对是人群里闪闪发光的男人。他走过来跟我打招呼,礼貌又谦逊。
那一晚,我们远离大人们的喧嚣,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聊了一会儿,互相加了好友。
他约我吃饭是四天以后,当时我还是有点惊讶的,毕竟像他那样的人,有那样的家世背景,妥妥的“富二代”,多少女孩都趋之若鹜,怎么可能看上我?
我爸说:“去吧,我看这小子不错,挺靠谱。”
和林小龙相处期间,我发现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富二代,花钱并不大手大脚,更多时候我们是AA制,送我的礼物并不贵重,但却让人觉得他颇费了一番心思,就这样,我心里的防线一点点被突破了。
我原以为,幸福就这样降临到我头上,我以后要做的,就是好好珍惜这美妙的缘分。
没想到,脱下婚纱礼服后,林小龙在我面前露出的真面目,将成为我日后三年的噩梦!
2我清楚地记得,那晚林小龙喝得烂醉如泥回来,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扶到床上,他吐得满床都是,我极为懊恼,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一边埋怨他天天喝大酒,连婆婆生病了,都是我自己去医院照顾的,他连个电话都没打过。
我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还没来得及吃惊,无数拳头就如雨点般砸下来,我被他死死按在床上,无处躲闪。
不记得这暴行持续了多久,只听到林小龙含混的声音中,隐隐约约好像说到“都输了”、“出老千”等词汇。他一边揍我,一边怒吼着:“你们一个个的,都跟老子过不去,老子早晚要翻盘,老子一个打你们仨!”
平静下来之后,林小龙如梦初醒,他抱起奄奄一息的我,又变回了那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给我冷敷,给我上药,不停地给我道歉,而每一句对不起之后,都会跟一句:“老婆,求求你不要去医院,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陷入了一种茫然的麻木中。第二天,我还是跑回了娘家。
妈妈看到我被打得淤青的眼窝,心疼得不停流泪,爸爸摸着我的头:“莹莹,我这就去找那小子算账去!跟爸爸走,咱们去公司,我要让老林看看,他那宝贝儿子干的好事!”
妈妈却冲上去拉住爸爸:“老阮,你不能去!常务董事的席位你不想要了吗?”
爸爸愣住了,片刻后,爸爸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莹莹,你说小龙昨晚是喝醉了是吧?也许他单纯就是喝多了呢?也许他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愿意跟你讲,怕你担心呢?女儿啊,爸爸公司最近正在大洗牌,这个节骨眼上,是万万不能得罪林董事长啊!爸爸这份糊口的工作,可不能出一点差错。再说,小龙不是一直待你挺好的吗?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闹点矛盾很正常。你就先回去吧,别让小龙想多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把我当成公主般宠爱的父亲吗?我呆呆地盯着爸爸,又看看妈妈,妈妈别过头去,又在抹眼泪。
我终于明白了,我的婚姻,我的幸福,与父亲的事业比起来,根本不重要。
回去之后,我又遭受了两次毒打,每当林小龙发泄完他的怒气后,总会痛哭流涕地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他,而且一定让我答应他,对任何人都不能说,还逼我写下保证书,否则就别想去医院治伤。
但我问他到底在外面怎么了,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火,他总是支支吾吾,用工作上碰壁敷衍我。
有一次,趁他洗澡,我从他的手机里翻找出几个常用联系人,父母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我知道,这种事情,只能靠我自己去问个明白。
跟他关系最密切的,是一个叫王昊的人,经常听林小龙说起他,他们是多年的朋友,我悄悄记下了他的联系方式,决定会一会他。
王昊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的邀请,准时出现在我订好的咖啡馆。
“呦呵,嫂子,怎么着?跟我龙哥闹别扭了?”王昊倒是个自来熟。
我想了想:“你怎么知道?”
“嗐,他之前的那个老婆,就是被他打跑的,你不知道啊?”
“他结过婚?”
“亏你还跟他谈了半年多,连这都不知道?”
看到我惊愕的眼神,王昊笑了:“也是,高高在上的林董,向来一手遮天,他是不会让你知道他儿子这些糗事的。不过,看你这样,好像过得还可以,至少没被他打残。嘿嘿。”
我镇静下来,也对他笑笑:“谢谢你的坦诚。我还想知道有关林小龙其他的事,你能说得详细点吗?”
“其他的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他好赌那点事儿呗!”
“这倒是没听他讲过。”
“他怎么可能让你知道?我们每次玩的地点也是龙哥临时决定,毕竟现在查得严嘛!哥几个众星捧月,龙哥只要尽兴了,还会多给我们赏点,甚至叫上几个姑娘。”王昊顿了顿,又斜着眼睛瞟我:“嫂子,今儿我说了这么多,你不会回去给龙哥告状吧?龙哥要是知道,是我把事儿捅给你的……那你的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放心吧,就你知我知,天地都不知道。”
我起身要走时,王昊伸手挡住了我:“嫂子,龙哥是个什么人你已经清楚了,照他这么个玩法,就是再给他十个老爸,也早晚得破产,你不如早点弃暗投明。天底下又不止他一个富二代,你说是不是?”他说着指了指自己,眼睛里的恶念都懒得掩饰。
我压下心里的怒火,对他笑笑:“好吧,如果我需要你的帮忙,你……”
“我一定义不容辞!”王昊亲自把我护送出门,还帮我叫了车。
3随后,我又去了婆婆那里,婆婆对我一向热情,因为上次她犯了心脏病,谁的电话都打不通,只有我及时赶来,救了她一命。不过我没给她寒暄的机会,开门见山:“妈,您知道小龙聚众赌博的事吗?”
“男人嘛, 玩心大不是挺正常的嘛?不过是和几个哥们一块打打牌,你快别小题大做了!”
“您管这叫玩?这是犯罪!您知道不知道?结婚时您给他的60万,已经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而且每次输了钱,他就会拿我撒气,”我指指自己额头的淤青,“我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肤了,您儿子在外面人模狗样的,回到家就是个禽兽!”
婆婆笑了:“莹莹啊,小龙是挺冲动的,回头妈好好教训他啊!昨天我又给了他10万,专门给你调理身体的,你想吃什么尽管买!把身体养好了,你和小龙赶紧要个孩子。这男人哪,做了爸爸才会收心,有了责任心,就不会出去赌了,是吧?想当初,小龙他爸就是这样……”
我躲开婆婆伸过来要摸我头发的手,望着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心里却泛起恶心,她的每一条皱纹都藏着令人作呕的歹毒。
我明白了,有其母必有其子,母亲就是这种赌徒的心理,儿子又能好到哪儿去?
多说无益,我离开了林家别墅。
不出所料,我再次遭到林小龙的毒打,他边打边叫骂着:“你个臭婊子,还会告状了是吧?告诉你,你就是死了,也是我林家的鬼!”
第二天,我发现家里的锁已经换成了智能锁,只有林小龙的指纹能打开。他还把我的手机也扔了,我每天被关在家里,像坐牢一样。
他明目张胆在每个房间都安了监控,就是为了随时看到我的一举一动。可这个时候,我发现我怀孕了。
偶尔,他也会让我打扮一番,遮住身上的伤痕,带我去参加公司的活动。只有这种场合,他需要我出面,帮他维系一个成功好男人的标准形象,顾家,体贴,温情脉脉。
周围的人都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可我只能和他一样,戴上伪装的面具,陪他演戏,否则回到家,他会把随手抓来的一切狠狠砸到我身上。
当然,我曾试图借着酒会的机会逃走,可总是被他抓回去,然后,就连去医院产检的机会也没有了。
怀孕4个月时,对我而言,是人生的至暗时刻。每天都吐到虚脱,冰箱里也没有任何能下咽的食物,林小龙不让任何人来照顾我,连他母亲也不行,婆婆说要派两个保姆来帮忙,他也一口回绝了,说我有吃有喝,身体好得很。
而实际上,林小龙把仅剩的一辆车也输了,打了我三个小时,直到我昏迷不醒,才带我打车去往医院。
我醒来时,流产已是注定的了。从手术室出来,林小龙又在我床前上演悲情戏码,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把旁边的小护士看得两眼发直,还不住地安慰他。
只休息了两天,林小龙就强行把我送回家,于是一切照旧,我仍要继续给他做饭洗衣,他说:“别那么矫情行不行?大不了再要一个,女人不就是天生给男人生孩子的嘛?你跟母猪没任何区别!”
也许是看我实在太虚弱,林小龙让我爸妈来给我送了点吃的,当然,他是要在一旁盯着的。我妈握着我骨瘦如柴的胳膊,偷偷红了眼眶,我爸却还是劝我,再忍忍,再忍忍就过去了。
我表面上应和着爸妈,心里已经凉透了。我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得为自己剩下的半条命做点什么,否则,我将在这个魔窟里永无出头之日。
4我开始逼自己转变,再也不跟林小龙硬碰硬地对着干,他要怎么样,我都尽力顺从他。并不是我彻底向他屈服了,而是我意识到,要逃出去,就必须养好自己的身体,尽可能离他的拳头远一点。
林小龙很得意,他甚至对我有了笑容,摸着我的头发说:“莹莹怎么突然变乖了?”
我也对他笑笑:“你是我老公嘛,女人听老公的,天经地义啊!”
我跟林小龙提出,把我的指纹也录入进去,以后我可以自己出去买东西,他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不用总盯着我了。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林小龙终于同意让我自己出门了。我没有逃跑,也没有报警,而是真的乖乖买了菜就回家,安安心心地洗衣做饭。等他对我的防备彻底放下,我的计划才刚刚开始。
我再次联系了王昊,约他出来见面。
“嫂子,怎么样?熬不住了?呦,瞧你这脸色,被龙哥摧残成什么样了!我王昊啊,最怜香惜玉了……”他说着就把手伸过来。
“废话少说,”我打断他:“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一笔丰厚的报酬。”
“这报酬包括你自己吗?”
“对,包括我自己。”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林小龙对我的家暴更加频繁,也更加凶残了,我像是一根在暴风雨中飘摇挣扎的小草,始终一声不吭。
三个月后的一天,林小龙又回家来翻箱倒柜,找不到钱,他照例是要拿我出气的,就在他对我拳打脚踢时,房门突然被撞开,一群彪形大汉冲进来。
林小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人按在地上狠揍,在林小龙的一声声鬼哭狼嚎的哀鸣中,我悄悄逃离了这个魔窟。
我带着自己的伤情鉴定报告,走进了最近的警察局报案。
我让王昊联合经常一起玩的几个赌友,合伙给林小龙设了一个局,让林小龙接连输光了130多万,赢了的钱,他们几个平分,另外我还会再给王昊10万作为答谢。
三个月,林小龙就把他母亲那里仅存的一点家底也败光了,走投无路,只能打他老爹公司财务的主意,在王昊的运作下,很快东窗事发。财务部门报了警,一系列线索都指向林董事长的大公子。
眼见财务的窟窿补不上,林小龙还去借了高利贷,王昊保证过,去要账的时候,绝不会伤到我。
林小龙被抓,不但涉黑涉赌,还涉黄,家暴只是他众多罪状中最轻的一个。
警方细查下去,发现林小龙父亲早年间为了拿下多个重要项目,竟然还有行贿行为,他母亲因包庇他和他父亲,同样被请进局子里喝茶。
5看守所里的林小龙,穿着刺目的“号坎”,双眼像两枚冒着热气的火炭,却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狂傲,他沙哑的嗓子挤出一句:“阮莹,你以前没这么损哪!”
我站起身,冲他摆了摆他已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莞尔一笑。
当然,我也没让那个王昊得到什么好果子,和他的每次见面,我都录了音,这些证据也足够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了。
拿到离婚证后,我没有回家与父母告别,在我心里,他们早已经死了。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这座伤心之城。
踏上新的旅途,我确信自己是真的从地狱中重生了。我相信,到达下一个陌生的城市,我将开始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