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林员老周在暴雪夜捡到那盏琉璃灯时，并不知道自己放走了千年狐妖。灯身裂纹中渗出的幽蓝磷火，在雪地上拖曳出狐狸形状的光斑。当他擦拭掉灯座积雪，露出"涂山"古篆的瞬间，山巅传来冰川崩裂般的清啸，雪幕中倏然掠过九道流火。

次日老周巡山时，总觉有视线穿透林海雪原。白桦树皮上新添的爪痕组成古老卦象，溪涧冰面下逆流而上的鱼群拼出"三日灾"字样。第七次在同样的山坳发现野兔尸体堆成的箭头时，他终于跟着指引来到悬崖边的观测站——那架本该自动传输数据的仪器，正在暴晒下冒出青烟。

当夜子时，观测站警报器突然蜂鸣。老周冲出门时，看见雪地上浮动着九盏狐火，勾勒出女子窈窕轮廓。她广袖轻扬，山风便卷着千年落叶在他眼前拼出山火模拟图：明日正午，东南坡因电缆老化迸发的火星，将在干燥季风助推下吞噬整片原始林。

老周在晨光中狂奔三个小时切断电路时，电缆断裂处迸出的火花正在枯草上跳跃。他想起狐妖昨夜以雪为纸写下的契约："借尔三日阳寿，换此地百年太平。"此刻怀中的琉璃灯突然发烫，灯身上"周"字金漆正在阳光中剥落。

十年后林业局立碑纪念救火英雄时，没人注意碑文缝隙里蜷缩着银狐状的光斑。只有守山人的孙女说，每年清明都能看见九团磷火绕着石碑起舞，像在解读碑文未载的故事：那个本该死于山火的黄昏，老周在病房握着恢复如新的琉璃灯含笑离世，监护仪上的直线与山火熄灭的时间分秒不差。

深秋的月光淌过林海，当年老周救下的幼狐如今统领着整座山的生灵。它们记得每个在偷猎者枪口下化险为夷的奇迹，就像记得暴雪夜人类掌心的温度如何融化了琉璃灯上的冰晶。山神庙残碑上，风雨剥蚀的"因果"二字隐约可见，香炉里新插的野山参还带着狐狸的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