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寨里的诡异习俗,男子过二十岁入住大院便会枉死,但又必须入住。
而我今年便过了二十,即将入住大院……
“为什么我要入住大院,我不要住大院,大院不是活人住的,大院是住死人的!”
长辈们听见我这话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后目光饱含深意的盯着我。
“刘铭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谁让你是蛊娃,蛊娃就必须入大院守尸。”
——
1
“刘铭回来了。”
我脚下的步子一顿,接着扯了扯书包背带,转身朝那人说:“族爷,我回来了,你这次这么急的叫我回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问话的这人是我们家族中的最年长者,李颢景族爷,家族中一切事物都需经过他的意见,所以不论何时见到都要对他恭恭敬敬。
李族爷淡淡一笑,接着又想起什么,便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可过了二十?”
“今年二十一了。”
我说着取下书包迈上台阶,坐到他身旁,村里的老人都喜欢坐在家门口高高的门槛上,李族爷也是。
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坐这陪他聊聊天,我刚坐下,李族爷便侧身盯着我打量了一番。
他说:“过了二十,那便得进大院守尸一月,你可是准备好东西了?”
李族爷这话一出,我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什么?”
“刘姓人住大院会没命的!”我取下书包,惊异的看着他:“我不要住大院。”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怎么能你说不住就不住,再者刘姓人住大院虽会枉死,可那也是你的命,谁让你是蛊娃呢。”
听到蛊娃两字,我目光冷了下来,这两个字从我记事起就总会有人这么喊我,我初时还万分不解,可后来无意间偷听李族爷和其他长辈醉酒后提起。
……
那时的我七岁,从出生下来便是孤儿,对于我的身世寨子里的长辈们避讳不谈。
我虽是李族爷一大家族里的族员,可我一直疑惑着自己与他们并非同姓氏,为什么会在一个家族中。
听到我的身世时是清明节前一晚,在寨子里流传下来的习俗,清明节当天所有一族人在族爷的带领下扫墓祭祀。
那天清晨去祭祀的路上,一路上曲折不断,一大族人老老少少加起来百多号人,明明是以往走过的熟悉道路,可不知为何却迷路了,不论怎么绕也绕不出后山空林。
也就是在这时,几声猫头鹰的叫声传入众人耳内,那声音如同幼婴啼哭,尖锐刺耳,引得人头晕脑胀。
“是鬼鹰…是鬼鹰啊!”
“鬼鹰日出,必有人故……族爷这可怎么办啊…”
李族爷脸色发沉,他握着拐杖的手用力到发颤,指节泛起白,额上布满汗滴,似乎是在忍耐着不适。
身旁的族人个个哀嚎不断,捂着脑袋撞着树,有的倒在地上抱着头翻滚,头上即使鲜血淋漓也还是像着了魔一般拼命的撞。
可我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我没有丝毫异样,而且透过那深林,还有我好像…能听到那叫声是从大院中传来。
从大院方向传来的必定不是活物,在寨子里流传着一句话:过大院,邪物出,人僵起,百魅游,蛊娃祭,万物生。
没错,那座大院并不是修建给人住的,而是给故去人修建,里面的房间摆放着的是用秘药浸泡的人尸。
寨子里的规矩,故去之人都必须放置在大院秘药中十年,十年后才能带回寨中入土。
大院修建在后山深林中,长期没有阳光透入,里面阴暗潮湿,毒霉生墙,活人进去不过半日便会被秘药毒死。
曾经有人闯入想将故人尸身带回去安葬,那人是凌晨去的,可是却永远没有回来,那夜过后,他的尸身便也泡入秘药池。
大院里不可能有活物能进,那这叫声又是怎么回事,我疑惑不解的看向李族爷。
李族爷强忍住不适,他冷静下来目光一狠,在我疑惑的目光中看向林中深处厉声说道:“李家掌族携全族向您借路,望求让路。”
林中鸟声混杂,像是有什么危险将鸟儿惊起,密密麻麻的鸟群环绕在我们上空。
李族爷身子极尽颤抖,他竭力强撑着意识,目光望向那鸟群时,淅淅沥沥的液体从上而落,滴落在我头上,感到一阵阴寒。
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摊开手指看见掌心中刺眼的红色,我尖叫出声:“族爷是血,哪里来的血啊!”
李族爷周身一震,他在衣袖上捻了捻,随即放在鼻下轻轻一闻,我看着他的脸色瞬间苍白没了血色,就像是纸人一般瘆人。
恰在这时,一阵阴寒的风刮过,加上身边都是族人的哀嚎,还有耳边刺耳的孩童啼哭惊嘶,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
李族爷颤声说:“飞雀泣血,大院中恐有变啊。”
“大院里都是死人,有什么会变呢?”我忍不住出声问道。
李族爷闻声朝我看来,他看着我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异样,在这百来号族人中像是个另类一样的存在,他愣了一下,接着突然想到什么。
李族爷几乎是快步朝我跑来,我看着他阴厉的眼神有些害怕,忍不住向后倒退了几步。
“族爷……别杀我”我瑟缩着肩膀,声音极近颤抖:“别杀我。”
他抓住了我的肩膀,五指像是 “我不杀你。”李族爷语气冰冷,完全没有平常的慈祥和蔼,他举起匕首向我砍来。
我看着越来越近的匕首,心里一阵剧烈颤抖,下意识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剧烈痛感没有到来,只是眉心间感到一丝刺痛。
我睁开眼睛看去,只见李族爷闪着寒光的匕首上粘着丝丝血迹,他目光冷厉的注视着一处。
李族爷朗声喊道:“东去年,西北骨,上左下游绿意见,袭林宗从北门望!”
“得罪了!”李族爷语毕后,飞身爬上一棵柏树,说来也奇怪,常年青的柏树上,居然有一枝白桠。
而李族爷的匕首割裂空气,斜斜的割断那一枝白桠,刹那间周围仿佛按下消音键。
一股浓烈刺鼻的异香随着白雾飘散,鸟雀嘶鸣着分散,那奇怪的叫声也安静下来。
我怔愣着望着李族爷,几乎忘掉了眉心还在滴血的伤口,身边的族人们渐渐缓过劲来,纷纷跑来围住我和李族爷。
“族爷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被迷了?”
“我们上山都是喝过药汤的,怎么会被迷呢?”说这话的人是村里的老赖皮,经常到别家蹭吃蹭喝,欠下一屁股外债。
老赖皮纳闷的摸着后脑勺,他不经意视线瞥到我身上,看见我眉心间的伤口,眼神一冷。
“我说怎么回事呢,合着是因为你这个祸害蛊娃啊。”老赖皮指着我问李族爷:“族爷这祸害为什么会在这儿?往年没有出过这档子邪门事,今他一跟着上山就坏事不断。”
“就是因为他,才出了这么多事。”
族人们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嫌弃,憎恨,厌恶,这些数不清的复杂眼神让我浑身发冷。
我拼命的摇头解释:“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这一次上山本就是我偷摸跟在队伍最后上来的,李族爷并不知情。
我垂下眼低声说:“是我自己偷跑上来的,不关族爷的事,对不起大家。”
老赖皮嗤哼一声,掐住我耳朵扯着说:“小祸害你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只要有你这个祸害……”
他手上力道用得很重,我疼得眼泪花直冒,可还是一声不吭的忍着他骂。
老赖皮的话还未说完,李族爷出手打在他胸口,那一声闷响,让我感觉老赖皮的胸骨都被拍碎了一样。
老赖皮闷哼喊痛,随即呕出一口浊血,他擦了擦嘴角,眼神有些凶狠的瞪着李族爷。
“李老头你发什么疯!”
“刘铭是我们族的族人,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来欺负他。”
李族爷将我挡在身后,我望着他那高瘦的背影眼眶一热。
李族爷是这个寨子里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他会注意到我的存在,这也正是为何明明我离开了这令我厌恶的寨子却还是会每年回来的缘故。
因为我没有家人,在我心里李族爷就算得上是我的家人。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是那个藏得最深的恶人,他比任何人都最想要我的命。
3
祭祀结束当晚全寨人会聚在一起吃饭,我是个另类,没有人愿意让我挨着一桌,我也不想讨人心烦索性便窝在家里睡觉。
说是我的家,其实也不是,我没有亲人,只能借住在李族爷家中的偏房里。
我蜷缩着身子藏进被子里,耳畔是屋外欢笑打闹的声音,让我感到浓浓的落寞。
“蛊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大家都骂我是祸害…我也想有家人…我没有错…”
我觉得委屈极了,从小到大寨子里凡是有不顺心的事,大家第一时间怪的都会是我。
明明不是我的错,可他们还是会怪到我身上。
我恨寨子里除了李族爷之外的所有人,我很想让他们都死。
这个念头刚浮现出头,连我自己也被吓到了。
“小刘铭我进来了。”李族爷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惊得我赶忙擦掉眼泪,心里莫名其妙的感觉慌乱。
李族爷进来后注视着我许久,他没有说一句话,可我知道他是看出了我的情绪。
他放下饭菜随后坐到床边,问道:“你是不是很恨我们,恨我们所有人都对你如此不公。”
话音落地,我不知为何觉得有一丝心虚,可转瞬之间我便反应过来,点了下头。
“可如果你听完你的身世后,或许你就会觉得他们这样做也算是情理之中。”李族爷视线落到桌上的烛火上,飘渺的烛火让他的脸色有些昏黄。
随着烛火的燃烧,那一段旧事也重浮于现在。
……
从李族爷的话里我才知道了我的身世,也明白了为何寨里的人会那么讨厌我的存在。
我的父母是外迁进寨的,初入寨时李族爷便闻出两人身上淡淡的异香,这种异香令人作呕。
就像是尸臭混杂着各类药材花枝的味道,李族爷本不想同意我父母进寨居住。
可我阿娘那时已经怀上我六个月了,小腹高高隆起,她跪在地上百般哀求,李族爷于心不忍便同意让他们进寨。
可就是李族爷的这一时心软,差点害得全寨陷入危险的禁地。
自打我父母进寨以后,他们几乎没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让大家总会遗忘他们的存在。
可一段日子过去,寨子里的鸡鸭总是会在半夜死去,尤其是猫狗在半夜发了疯的狂叫最后跪地折断脖子而死。
这些事太诡异了,闹得寨子里人心惶惶,大家纷纷猜测是出现邪物祸害。
最初还只是死些牲畜,可再过个把月后,竟然开始有精壮的成年男子死去。
他们的死法更加诡异瘆人,都是被敲碎头骨,抽干全身血液而死。
这下李族爷再也不敢耽误了,他应着寨里村民的嘱托下山去请先生来看事。
可就是在下山途中,他见到了此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幕。
下山要经过后山深林,而大院就是在深林之中,经过那地时已是深夜。
李族爷和另一个年轻人却被困在大院周围的景物中,怎么也找不到下山的路。
李族爷百思不得其解,他正纳闷之时听见大院中传来吱吱咕咕作响的声音。
那声音刺得耳膜生疼,李族爷察觉异样便回身朝身后的男人说:“李锐,大院里有异样,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好。”李锐应了一声,随即将手里的刀抹上药粉递给李族爷。
李族爷俏声踱步往大院高门而去,他贴在门口透过门缝隙往里面瞅。
这一瞅可把李族爷吓得魂飞魄散,原本应该泡在大院里药池里的人尸,居然全部站起来挣扎着抢食人血。
而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男子是李家族人里的一员,他还残留着一口气,伸着双手想往外爬,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缝隙里的李族爷,他嘴唇轻微动了动:“救…我…”
可他话音刚落地,脖子便被人尸咬断,瞬间血流了满地,李族爷见眼前的景象感到一阵呕心。
下一刻,大院里屋里走出一男一女,这对男女正是我的父母。
李族爷连忙敛轻气息,注视着他们的举动。
他看见我阿爸拿出一根竹笛,吹起了一段冥乐,稍稍片刻,那密密麻麻的活群尸便退散开。
我阿爸咧嘴一笑,走上前拽起其中一个孩童人尸,拿起匕首划开他胸骨,取出紫红的心脏递给我阿娘。
我阿娘没有丝毫畏惧,她接过来心脏,像是兽人一般张嘴撕扯着心脏,黑乎乎的血渍流了她全身。
李族爷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涌,他强忍住不适,俏声拉住李锐往寨子里跑。
李族爷回到寨子里召集了全族人,说了这些诡异死亡的事情都是出于我父母之手后,村民们无比愤怒的聚在一起扬言要将我父母火祭。
李族爷也明白这些事不简单,我父母的来历不明,可能根本没有村民说的那么容易对付。
他没有办法只能用族里饲养的黑鸽送信出去给那人。
不过半日的时间他便来了,一副教书人打扮,让人很难放心。
面对大家的质疑,李族爷没有任何解释,因为他相信这臭道士的本事。
道士名为李疏洲原先是蛇山的巫蛊秘族,为了寻找心爱之人才离开山的,那只黑鸽便是他留下来给寨子里的“救命符”。
李疏洲先是让族爷寻了十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子,又拿出一袋子药粉发给众人。
“这对男女善用巫邪,药粉是护你们心脉的,咽下去可保你们不丢命。”
李疏洲选在午时领着众人往我爹娘家围住,他没有什么过多的准备,只让人抱来一堆雄鸡长尾毛,在门口烧了起来。
焦臭味浓烈却又仿佛混杂着尸臭,不过片刻功夫,屋内便响起我爹娘的惨叫声。
李疏洲回身对着身后人说:“小心行事不可以留半点怜悯之心。”
一众人在李疏洲的带领下进了屋,刚一进去众人便闻到一股难闻的恶臭,地上满是粘粘的污血浑浊,其中角落还堆积着一些人手残骨。
一众人被恶心的直吐,李族爷眉心微皱朝上扔了一把药粉。
说来也奇怪,这药粉落入污血里间我爹娘的惨叫声更瘆。
李疏洲大声呵斥道:“给我滚出来,否则让你们死也死不安宁!”
话音刚落,我爹娘便扶着墙壁走出来,他们面色惨白犹如鬼魅,眼瞳是血丝布满。
而我阿娘更是身上起了大片黑斑,脖子青筋暴起。
李疏洲冷哼一声,目光落到我阿娘的肚子上,说:“你们这是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打算放过啊!”
“放过我们吧…”我阿爹跪在血污里,唇色乌黑,他泪水滑落下来:“我们也是无奈啊,我们被人下了蛊虫,只有吃心脏肉才能活命啊。”
“所以你们就该害人性命吗?”李疏洲没有过多废话,他厉声说:“我饶不了你们,有什么遗言就说,半刻钟后火祭你们,让枉死的人能瞑目。”
“凭什么!”
我阿爹瞪着眼睛,眼眶里的红血丝几乎要爆出来,他怒吼道:“我们也是无奈,凭什么要杀死我们,李疏洲别以为我们怕你,你离开了蛇山就管不了我们。”
李疏洲眼神冷了下来,他摸出腰间的药瓶,打开盖子扔到血污中。
瓶身碎裂,很快两只血红色的蜈蚣从里面爬出来了,快速的朝我爹娘爬去。
我阿爹脸色一变,连忙拉起我阿娘,他割开自己的手腕放出黑血,吸引着蜈蚣进食。
“李疏洲你居然炼出了火血蜈,再怎么我们也是你曾经的族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