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转世的女帝坐拥面首三千，却独宠我一人，日夜与我缠绵。
一日，我踏入寝宫，却听她对面首鹿鸣低语：
“鹿鸣，待他沾染足够仙气，肉身化仙，你的仙灵便可与他的仙体合一，与我一同飞升。”
我如遭九天雷劫，神魂震颤，方知那缠绵悱恻的宠爱，不过一场幻梦。
当夜，我仓皇逃离宫城，却被女帝以仙法索拿，承受蚀骨挖心之痛，肉体被强行剥离，供鹿鸣夺舍。
她附耳轻语：“温良，且再忍几日，待仙界七彩莲藕成熟，便可为你重塑肉身。”
可莲藕取回之际，鹿鸣却擅闯地府，被小鬼啃噬掉半边身躯。
女帝毫不犹豫，用七彩莲藕为鹿鸣重塑肉身。
“温良，你仙体化凡，尚可苟活，可鹿鸣乃仙灵，若无仙体依附，顷刻便会消散。”
我苦等数日，却因鹿鸣嫌她曾与我欢爱，为求鹿鸣原谅，我被她沉入幽冥海底，日夜受十八层地狱折磨。
多年后，阎王可怜我，取下我的脸皮，将我带到地府，封为无面鬼差。
一日，地府迎来仙界贵客，开口便要寻前世面首温良。
可温良已死，唯余鬼差无面。
1
“无面？”
阎王似有疑惑，传音入耳。
我回过神来，止住发颤的身子，低头用闷闷的声音回道：
“见过阎王陛下、仙尊大人。”
阎王没有说话，看向背着手的仙尊冰华。
冰华双眸寒光绽放，唇齿轻启：“为何无面？”
陡然听到这如噩语般的声音，我又想起了在人世间，被生生剥离肉体的疼。
我被吓得一哆嗦，趴在地上：
“容貌丑陋，恐惊扰贵人。”
“幸得阎王陛下怜悯，被封为鬼差，不受轮回转世之苦。”
话音刚落，一股强横至极的威压便如骤雨般拂过我的身子，让我浑身止不住战颤。
仙力凝成一抹镜子，倒映出我真实的容貌。
“倒是没有撒谎，确实容貌丑陋。”
我心中庆幸，幽冥海的酷刑，将我的魂魄碾碎了无数次，我的面目早就全非。
即使冰华是用真灵镜映照，也只能照出我这般模样。
“现在，我问你答，一旦你撒谎，这镜子顷刻便能识出你的谎言。”
我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生怕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小鬼谨遵法旨。”
“阎王陛下说你是此处资历最老的鬼差，那我问你，你可否见过一个喜笑的男人，名字叫做温良。”
冰华面色冷淡抬唇，眸光却像是锁链般死死箍住我。
我连忙将头死死捱在冥土上，声音颤颤道：
“回禀仙尊大人，小鬼在幽冥界域巡游数百年，每一位能来到地府的鬼大人都登记造册，却从未见过大人说的温良。”
“地府位于幽冥海最下层，只有实力强横的魂魄才能渡过十八层地狱来到这里，弱小的魂魄要么直接湮灭，要么世受地狱酷刑。”
我刚说完，一股强烈的威压便横在我头顶，将我整个人都压在了地上。
阎王对着冰华不卑不亢拱手道：
“仙尊大人，真灵镜没有波澜，证明无面没有说谎。”
“地府轮回之地，日夜魂魄无量，此处没有，或许是在他处。”
冰华眉头微蹙，挥手斥散镜子：
“既然如此，便有劳阎王陛下带路了。”
阎王点头，踩出一片云来，带着冰华向远处飘去。
我刚缓过一口气，想要起身，冰华却忽然回过头。
强横的威压，把我狠狠压在地上。
冰华注视着我，冷冷开口：“你实力如此弱小，是如何从幽冥海，坠入地府的？”
2
仙力化作锁链，狠狠渗进我的髓里，将我捆到冰华身前。
我下意识挣扎，仿佛回到了前世刚得知真相，仓皇逃离皇宫那夜。
那时她还不是仙界的仙尊，而是人界的女帝。
她与我日夜纠缠，做尽各种荒唐事，爱我入骨。
世人皆知女帝有面首三千，却独宠温良一人，不少人甚至猜测，我会成为女帝独一无二的皇夫。
可那夜，女帝却反常不让我侍寝。
我偷偷来到她的寝宫，却偷听到她与消失许久的面首鹿鸣的谈话：
“鹿鸣，且再等三日，待到月圆之夜，他身上沾染的仙气，便可将他化做仙体。”
她声音如九天寒泉般清冷，“届时，我自会施法，助你仙灵夺舍他的仙体，让你与我一同回归仙界，共赴长生。”
彼时我才知晓，女帝竟是仙尊转世之身，而她予我的万千宠爱，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妄幻梦。
实则是为助她真正的爱人，与她一起登临仙界。
为了活下去，我趁夜仓皇逃离皇宫。
可下一刻，漫天玉锁如九天星河倾泻，自寝宫呼啸而出，穷极天地，瞬息将我死死禁锢。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必再瞒你了，鹿鸣的仙灵已近溃散，我只能用你培育出的仙体为他承载。”
“你且忍耐一下，等到仙界的七彩莲藕孕育而出，我会为你取来重塑仙体，还可带你一起登临仙界。我与你恩爱许久，难道你不信我？”
我不再挣扎，选择相信她的话。
三日之后，我忍受着蚀骨挖心的疼痛，孱弱麻木的魂魄析出仙体，眼睁睁看着鹿鸣成为新的“我”。
女帝口含天宪，言出法随，自然不会骗我。
她强势登临仙界，以无上仙威夺回那千年一现的七彩莲藕。
然而，鹿鸣却趁此间隙，私自闯入地府。
女帝赶至时，他那抢来的仙体已被无数小鬼啃噬大半。
女帝毫不犹豫地将那千年成型的七彩莲藕尽数用于为鹿鸣重塑仙身。
“温良，鹿鸣的仙灵若是没有仙体温养，很快就会彻底溃散，你还能坚持，可他等不了！”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消散殆尽，心中只剩一片冰冷，若那温良当真命悬一线，为何不安生修养，却要偷闯地府。
女帝将我的魂魄硬生生塞进一个死囚的肉体里禁锢，魂魄与肉身相斥，让每一寸灵肉都如同被烈焰灼烧。
鬼差来找我索命，却因她的仙法阻隔无法完成，将气撒到了我的身上，让我每夜受尽苦楚折磨。
那天，两人不知因何吵了一架，鹿鸣嫌女帝曾与我日夜欢好，女帝却怪罪于我，说我故意勾引她。
为求鹿鸣原谅，她将我带到幽冥海前。
“幽冥海直达十八层地狱，实力强大者可渡过地狱直达地府，可实力弱小者，却只能终日在这受尽苦楚。”
旋即将我坠入无垠幽海，他们却在海边一吻定情，相拥而泣。
那一刻，温良便已经死了。
我坠入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无尽酷刑。
油锅沸腾，烈焰灼魂，刀山剑树，寸寸割裂，斧钺加身，魂体被碾碎，又聚合，折磨永无止尽。
我没做错一件事，可我却将世间最痛苦的折磨受了够。
3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遭受折磨魂体再次复苏时，我竟出现在了阎王殿。
阎王正审着被黑白鬼差带回的小鬼。
“堂下小鬼，杀人盈野，判处油炸、火烧、拔舌百年！”
我低头自嘲，如此坏人才被判处三个地狱，而我却经历了十八层地狱折磨。
“本尊游历幽冥，见你魂灵澄澈，毫无罪孽，分明是遭人陷害，才堕入这无尽地狱，便将你带了回来。”
“你可愿入轮回去人间？”
人间的记忆如针，刺得我心脏千疮百孔。
“阎王陛下，谢谢您将我从地狱中救出，我，我不想回人间，我能呆在地府吗？”
“我可以为您做事，端茶倒水。”
阎王摇了摇头，“人世间的那些技艺在我这阎王殿并无作用。”
在我苦苦哀求之下，阎王才叹了口气：
“罢了，你既不愿入轮回，那便在地府做个鬼差吧。”
“只是你面容丑陋，恐惊扰到贵人魂灵，被人打杀，可愿让我剥掉你的面皮，做无面鬼差？”
“谢谢阎王陛下！”我泪流满面，“我不愿去人间，只想在地府做个小鬼！”
自那之后，世间便没有温良，只有地府的鬼差无面。
可我没想到，今日竟会再度遇见这个让我魂体破碎、痛彻心扉的仙尊女帝。
“你如何渡来的地府？”
仙锁一条一条勒紧我的身子，我才猛然回神，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冰华冷冷凝着我，见我不语，将我拽到她的身前，几乎贴紧她的仙躯，似想从我身上发现些什么。
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却猛然惊觉，自己早已失去口舌，化作鬼物。
“无面是本尊亲自从幽冥地狱中拽出的，敢问冰华仙尊有何指教？”
阎王架着黑云，面无表情出现，挡在了我的身前。
话音刚落，刹那间，天地仿佛凝固，两股无形的威压势同水火撞在了一起。
阎王的贴身小厮慌张开口：“仙尊大人息怒！”
“无面自陛下开府便跟随左右，虽实力弱小，但实乃地府老臣，不是您要找的温良。”
“另外，另外，幽冥海里，有位叫做鹿鸣的仙人，被困住了......”
威压瞬间消逝，“鹿鸣？”
冰华黛眉微蹙，美目之中忧色尽显，一条玉锁自她周遭脱离，将我牢牢束在原地后，她却翩然向着幽冥海赶去。
我心头冷笑，方才还一副寻不到我便天崩地塌的气势，可听闻鹿鸣被困幽冥海，她便立即转身离去，而我当年在幽冥海中挣扎千年，她却从未踏足半步。
我愤懑看着凝初的背影，只感觉心头悬起阵阵怒火，身上渐渐浮现无数伤痕，油炸、刀枪、火山......
阎王闷哼一声，回头替我去除枷锁，又取出我的面皮覆在我的脸上，伤痕消失。
“无面，冰华历劫归来，而我正处劫末法力不济，非她对手。”
“你即刻登奈何桥，入轮回畔，用三生石洗涮魂灵，否则等她返回地府，我也护不住你。”
我搽了搽干涸的眼眶，重重地点了点头。
既然躲不过那便只能入轮回了。
我拜别阎王，转身踏入奈何桥。
就在即将喝下孟婆汤的一刹，我脸上覆着的面皮不小心被路过的小鬼扯下。
冰华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眸光似电。
阎王猛然出现，“无面！盖住你的脸！”
我还没来得及盖住面目，顷刻天穹骤然一暗，无数玉锁如星河倾泻，冰华烟眸含泪，足下生莲，踏步而来，缓缓靠近了我。
“温良，是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