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南下平患,回来时却带着一女子走到我面前,
他说:我非她不娶。
我允她进门,为她好生谋划将来。
她却带着孩子死在了我大婚那日。
十年后,太子即位,迫不及待喂我毒酒。
“若不是你,我早已儿孙满堂。”
那时我才知道,他为了那女子,恨了我十年。
再次醒来,我转身寻了他皇叔。
“我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她喜欢送给她好了。”
我会亲眼看着他。
能不能儿孙满堂,享天伦之乐。
1
盛夏的别院里,花开正盛。
原本再等一个月就是我的封后大典,可有人等不及了。
我被人反手绑着立在崖边。
刚才那杯毒酒穿肠过肚,一寸寸侵蚀着我的内脏。
陆九昭尤不解恨。
冰冷的匕首刺穿我的胸膛,在血肉中来回翻搅。
我疼得几乎不能呼吸,仍是不甘心地问:
“这是……为什么?”
我与他自幼相识,算得上是竹马之友。
这十年来,我兢兢业业,生怕行差踏错半步落人口实。
他凭借我姜氏才得以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为什么?
却仍旧找个莫须有的罪名,灭了我姜氏一族,置我于死地。
“为什么啊,陆九昭?”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陆九昭的脸色隐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这是你们,欠叶梨的。”
他咬牙切齿,仿佛我才是那个杀人诛心的刽子手。
叶梨?
时间久远得我差点忘了这个人的模样。
呼啸而过的山风令人全身发抖。
不过究竟是因为冷,还是痛心,我已分不清。
十年啊,原来陆九昭一直都没有忘了她。
原来他竟将她的死归咎于我,早就恨不得杀了我。
我用尽最后的气力,笑出声来。
眼前那张原本清秀的面庞,早已变得狰狞不堪。
我却笑出了泪。
浮生半载,落得这般下场,全是我的报应。
“小姐,喝口热茶。”
耳边呼啸的疾风已然不见。
彼时春光正盛。
正逢七王爷陆之怀归京。
大抵是老天开眼,我落入悬崖,竟然没死成。
不仅没死,还回到了和陆九昭成婚之前。
“小姐。”香儿突然扬起笑脸,压着声音道,“七王爷来了。”
我抬头,陆之怀身穿常服,被人群簇拥着朝主位走去。
与印象中无差,傲然且不可一世。
附耳在香儿交代几句,她虽诧异,但懂什么不该问。
我望着陆之怀,不由得扯了扯唇角。
世人皆说,这个七王爷和侄子的感情比亲父子还好。
可只有我知道。
早在很多年前,陆之怀就盼着陆九昭死了。
“奴婢该死。”
香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以我对他为数不多的了解。
他绝不会因小事责罚一个侍女,何况还是我的人。
“无碍。”
陆之怀起身掸去多余的茶水,神色淡然地看了我一眼。
只需一眼,我就知道他已猜到我的意图。
前厅热闹,后院却冷清得很。
姜氏早和太子定有婚约,即便是皇叔,私下会面也于理不合。
可上一世我恪守礼仪,也只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我亦步亦趋跟在陆之怀身后,进门时被侍卫拦下。
而陆之怀头也没回:“让她进来。”
2
许是上一世我从未仔细瞧过,眼前的人比陆九昭更加俊秀。
我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着我。
“若七王爷助我解除婚约,我亦帮王爷达成所愿。”
陆之怀明显有些吃惊:“解除婚约?”
姜氏与太子的婚期就在半年后开春时。
算来也只是眨眼间的事,不过我不想要了。
我面色平静地走近他:
“我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既然她喜欢就送给她吧。”
“不过也不能白拿,你说是吧,陆国公?”
“况且当年我曾出手救过你一命,你理应还我一个恩情。”
前年我独身回江南探望祖母。
归京途中,恰好见到遭仇人追杀奄奄一息的陆之怀,便顺手救了他。
姜氏百年,从不结党营私,却有着至高的威信。
与我联盟,对他百里无一害。
陆之怀笑了。
我知道,他答应了。
为了避嫌,他让我先回到前厅。
不过走时又多问了一句,皇子众多,为何要选他。
为何呢……
那次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亲耳听到叶梨哭着求一个黑衣人:
“师父,请师父帮我清除身上的余毒。”
“梨儿虽是炼毒师,却不愿再在黑暗中爬行,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梨儿也当真心仪太子,唯有用这个孩子才能让他将我放在心尖上。”
“师父,求您成全梨儿吧!”
所以,她为陆九昭中毒是假,还以此陷害我谋害皇嗣。
直到死之前陆九昭对我说了许多,可我太疼,只依稀记得一句:
“若不是你,我与梨儿早已儿孙满堂。”
我倒要看看这一世。
陆九昭能不能享到儿孙满堂的福气。
“因为你比那些人有脑子。”
我回到前厅,陆九昭也到了。
他一身常服朝我走来,随行的还有一名女子。
许是刚才走得急,有些头昏目眩。
“小姐,你头又疼了?”
我看着香儿摇摇头。
“那可不得疼吗?”背后传来讥笑声。
“昨夜太子殿下在执政殿门外跪了一夜,说什么都要将那女子迎进府做妾呢。”
香儿一跺脚就想要过去,被我拦住。
这可不仅仅是想要迎那女子进府做妾。
陆九昭南下平患,被歹徒挟持,幸得一名女子所救。
女子长得貌美,为了救他被人打断几根骨头不说,还险些被人玷污。
陆九昭很是感动,便将其带回宫中。
不过路途遥遥,回来时她已怀了身孕。
陆九昭温柔地将叶梨搂在怀中,眼神细腻,亲昵地附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而后叶梨眼波流转,一脸怅然地走向我。
她想跪下,但月份大了,实在不好行礼,看上去愈加惶恐。
“小女不想和姐姐争什么,也没什么本事,只想陪在殿下身边。”
我不禁失笑。
这泫然落泪的神情,简直和前世一模一样。
也就是这副模样让我生了恻隐之心。
竟真的允了陆九昭将人迎进门,还忙不迭地为她好生规划。
众人屏气凝神。
都想看我笑话,我偏不。
“放心,我姜南溪不是小气的人。”
3
要是喜欢,拿去便好。
姜氏和皇室联姻百年,我是姜氏长女,从未奢望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上一世她的出现虽让我酸涩,却不至于失了体面。
不过陆九昭也真是蠢。
现在位置都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迎娶纳新。
我的话说得实在平静,令陆九昭也有些恍惚。
端着茶杯,浅浅饮了口。
今儿个我来这里,可不是来听他们哭诉忠肠的。
而是来退婚。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赫然出现在视线中。
我眼睛一亮,放下茶杯,提裙上前。
陆九昭紧跟在后,有些着急:
“南溪,你想做什么?”
“梨儿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你将她赶走!”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如他所说,他出生便是太子。
后又有我姜氏一族全心辅佐他,这一生过得太顺遂。
以至于忘了在子嗣众多的皇室中。
若没有我姜南溪,他还能不能得偿所愿。
皇上在上座笑道:“南溪啊,你有何要事急着见朕啊?”
满堂宾客皆望向我。
我徐徐跪下,言辞恳切:
“太子殿下与叶姑娘是生死之交,情深似海。”
“臣女熟读佛经,也知拆散一段姻缘是会遭因果报应的。”
“所以请皇上废掉我与殿下的婚书,为他们赐婚。”
满室寂静,不敢作声。
回到府中,还未坐下,就有茶盏向我砸来。
“谁给你滔天的胆子?竟敢在皇上面前放肆!”
父亲的胡子气得直抖:“先皇赐婚,岂是你一个小女子说退就能退的?”
“明日便随我进宫请罪,说是你意气用事……”
“不去。”
我挺直背脊,眼都没眨一下。
“你!……”父亲扬起手,那一巴掌最终是没落下来。
他指着我,气得满脸通红:“我看你退了这婚,谁还敢娶你!”
拂袖而去。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
但放眼整个京都,有一人肯定是敢的。
陆之怀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兄弟。
也是陆九昭的亲叔叔。
父亲说的没错,先皇指婚,不是我想退就能退的。
所以我重生那一日,辗转反侧,终于在记忆力搜索到这个人。
身份尊贵,地位高,最重要的是……
和当今皇上有血海深仇。
据说,陆之怀和皇上的母亲原本是一对亲姐妹,陆之怀的生母更得先皇宠爱。
当年先皇不顾朝臣反对,欲立陆之怀为太子。
可惜在立储前夕,生母被人构陷,自缢于宫中。
陆之怀虽因先皇立保免除一死,却也从此与太子之位无缘。
若不是那次顺手救了陆之怀,我也不会得知。
原来从小抚养他长大的人,就是害他母亲惨死的仇人。
可他分明是有野心的。
因为昏迷时,他曾说:
“母妃,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会拿回来。”
京中热闹了很长一段日子。
众人见太子和姜氏的婚事迟迟没有被废,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先皇旨意,谁敢说废就废?
姜氏嫡女注定要做皇后的,废了婚约谁又敢娶?
陆之怀那日被皇上当中骂过之后,倒也识趣了。
鲜少出来蹦跶,只是整日守着叶梨。
直到生产后,我收到一封信。
是陆之怀。
信中说,小皇孙先天身子不好,叶梨也大不如前。
我扯扯唇角,扔进火盆。
上一世小皇孙还满岁便死了。
只是我当年太天真。
好意提醒陆九昭,揭露了叶梨的谎言,和我所知道的真相。
第二日,叶梨就自刎于宫殿中。
怀中抱着乌青发硬的小皇孙。
她的侍女说,她是因为羞愤,走到这一步皆因我。
这一世,我便不会让她死得那般轻松了。
我写下一封信交给香儿:“务必亲手交到七王爷手中。”
他神通广大,必定能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
我现身太子府时,陆九昭十分震惊。
他派人将叶梨的院子围起来,生怕我会对她痛下杀手。
可惜他猜错了。
4
“听闻叶姑娘产后身子虚弱,南溪特来探望。”
“正好前段时间得了一瓶‘百草丸’……或许叶姑娘用得上。”
我淡淡地看着他,并不着急。
托陆之怀的福,我才知道有这个东西。
百草丸并不金贵,但百草难寻,贵人又嫌低廉,所以渐渐销声匿迹。
叶梨是江湖中人,不可能没悄悄寻过。
我从腰间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瓷瓶。
陆九昭眼底划过一丝讶异,半信半疑地伸手接过。
“你今日就是专门送药过来?”
我点头:“我既然敢在众目睽睽下来送药,就不怕殿下查验。”
相识十多年了,我竟没见过他这么高兴的模样。
“南溪,若这真有奇效,我定会赏你。”
陆九昭的声线高扬,转身离去。
我给他的确是百草丸。
倒不是我真心想要救那孩子。
只是想要取叶梨的性命,只能从她的孩子入手。
对于我去太子府送药这事,香儿念叨了整整半个月。
但她不敢明着说,只能在我入夜睡着时,偷偷摸摸骂着陆九昭。
这下,谣言是彻底没了。
所有人都笃定,姜氏嫡女和太子的婚事不可能退。
不过令人咂舌的是,我的婚确实退了。
而且也没叫人看笑话。
那日正值小皇孙满月,碍于姜氏的面子,皇上没有下旨册封叶梨。
陆九昭却将满月宴办得空前盛大。
没有名分的女子比正妃之位还先诞下子嗣。
姜氏百年,还未遭此折辱。
父亲得知消息后,带着一众叔伯匆匆赶到太子府,跪于皇上面前。
“皇上,既然太子殿下心意已决,就成全殿下吧。”
我亲眼看着皇上脸色由苍白变得铁青。
为了一个女子,闹到这等地步!
可事已至此,孩子也生了,还是个小皇孙,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嗣流落在外的。
只是姜氏与太子定亲十余年,又如何退婚?
就算退婚了,又有谁敢娶?
皇上今后又如何面对姜氏忠臣?
正焦灼时,却有人跪于殿上。
“皇兄,臣弟愿求娶姜氏南溪为妻。”
陆之怀果真说话算话。
不仅一语打破僵局,还为我挣回脸面。
最惊讶的莫过于我父亲,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我。
“南溪,父亲这就去求皇上......”
我当即打断他。
这可是我精心求来的婚事。
当时陆九昭的表情非常精彩,差点吓得坐了下去。
可不等他开口,皇上已经下了令。
姜氏南溪与太子婚约作废,赐于七王爷。
另赐婚太子与叶梨,择日完婚。
拿到圣旨时,我久违地心生愉悦。
不过前脚领了圣旨,后脚回府时陆九昭便跟来了。
“沈南溪,这么多人你不选,非得选我皇叔。”
“是故意来恶心我吗?”
他的神情把我逗笑了。
我佯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太子殿下觉得七王爷恶心啊……”
陆九昭被我呛了一口,眼神在周围扫了一眼。
“我现在是好心好意提醒你,皇叔年过二八,你最好把婚退了!”
“否则将来有你哭的。”
我勾唇轻笑:“殿下喜得皇嗣,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我心情愉悦,懒得再和他多说,带着香儿直接走了。
陆之怀年纪大怎么了。
至少脑子清醒,也比他上进。
不出半月,陆九昭又来找我了。
不过这次不是兴师问罪的口气,而是求我。
求我再给些百草丸。
5
鱼已上钩。
我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陆九昭反而犹豫了:“你不恨我,不恨梨儿吗?”
恨,怎么会不恨。
不过我不会像上一世那么傻了。
我要让你们从最高处跌下,摔得更惨。
垂眸轻笑:“殿下,往事已去,何必再添苦恼。”
天气逐渐凉爽,转眼就到秋猎的日子。
往年父亲都不许我出席,说是女眷随行并不妥。
今年陆之怀却直接登门。
说各皇妃皆要随行,况且我与他已有婚约,不去才更为不妥。
父亲才勉强同意。
其实我早就给他递过信:
“若今年叶梨同行,那你须得带上我才是。”
“外出狩猎,护卫减少,正是动手的好机会。”
所以他忽然出现在府上的时候,只有我一脸淡然。
此次去的是中梁山,离京都一日路程。
男子骑马,我和叶梨同乘一辆马车。
中途没有歇脚,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山上。
皇上身体抱恙,没有出行,所以大家更为放纵。
入夜,陆之怀在帐外和几个篝火饮酒,直到天蒙蒙亮才各自回帐。
我思来想去如何动手,也一夜没睡。
起来时,正听见他们说要试一试新马,几人背着弓弩,上马便狂奔起来。
马蹄声铮铮作响,越来越远。
入秋的早晨格外冷。
我坐下没多久,叶梨也起来了。
“谢谢姜姑娘,说实话,殿下第一次给我那药的时候我还不敢用。”
我笑着把热好的茶递给她:“你为殿下中毒,我于情于理也是应该帮的。”
“宫里向来是母凭子贵,良娣要好好照顾小皇孙。”
她手微颤,接过后饮了一口什么都没说。
我靠在椅背上,假寐。
若有机会,你们去阴曹地府还能做一对恩爱夫妻。
想到此处,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一个时辰左右,不远处出现动静。
随后不久。
以陆九昭为首的一行人满载而归,陆之怀和其亲卫紧跟身后。
我远远望着陆之怀,却见他藏于袖中手一转。
旁边的马匹突然发了狂般仰头长嘶。
背上的人始料不及,被重重摔落在地。
四周的马受了惊,都烦躁地踱起步。
现场忽然一片混乱。
受了惊的马直直朝着我和叶梨这边跑来。
我头脑很清醒,双脚却发软。
陆之怀完全没与我商量,让我根本无法提前应对。
叶梨站起身来想跑,许是受惊过度,虚晃两下又跌坐下来。
眼见那匹马离我越来越近。
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弃她而逃,让我救她我又做不到。
只好大呼一声:“叶良娣小心!”
然后假意推了叶梨一下,自己也顺势往旁边倒去。
我清晰地听到马蹄踩裂肋骨的声音。
一声尖锐而痛苦的尖叫划破天际。
不过还未等她反应,另一只马蹄也高高扬起。
叶梨满脸惨白,躺在地上无力地喘着气看向我:“救我……救我。”
我心有余悸,怔怔地看着她。
这一脚要是下去,不死也半残了。
只听见一声嘶吼,那发疯的马软软倒下。
一会太子,一会皇上,男主男二的名字也随时换来换去,还随时给人物改名[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