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老婆找到了灵魂伴侣。
她又哭又闹，求我放过她，说她要的爱情我给不了。
为此，她连女儿的抚养权都愿意放弃。
可当我同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时候，几天前还想尽一切办法逼我离婚的人，现在却哭着求我，别离开她。
她说，失去我，她会死。
1.
前几天温羽彤拍戏不小心从威亚上掉下来，脑部受伤，暂时性失忆。
她醒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质问我。
“许长泽，我们才刚结婚，你就要和我离婚？你把我们的婚姻当作什么了？”
这话让我一时间哑口无言，我只能看向一旁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男人。
这个男人叫卫铖，是温羽彤的灵魂伴侣，也是她的剧组夫妻。
卫铖张了张口：“羽彤，现在已经过去六年了，不是你和他刚结婚的那天……”
话还没说完，温羽彤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什么六年？你又是谁？”
卫铖下意识的说：“羽彤，我是你男朋友……”
“你是谁男朋友？我已经结婚了，你是我老公找的演员，故意骗我的，滚出去！！”
温羽彤一巴掌甩在卫铖脸上，这个前几天还和她亲密无间的第三者，立马就灰溜溜的滚了。
而可笑的是，几天前，我因为不愿意离婚，被温羽彤当着双方父母以及我们女儿的面狠狠甩了一巴掌，并且骂我贱骨头，那时候的我比现在的卫铖还要落魄的像条狗。
赶走了卫铖，温羽彤抓着我的手说：“长泽，我不明白，明明我们那么相爱，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终于走到了婚姻的殿堂，为什么你要和我离婚？”
“长泽，我对你的感情，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我无奈的看着此刻含情脉脉的温羽彤，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六年前，那个青春靓丽，干净美好的她。
当年毕业的时候，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省会的公务员，顶头上司是我爸的老同学，可以想象，我以后的升迁一定非常顺利。
但温羽彤要进娱乐圈，她要拍戏，她一夜一夜睡不着的跟我说，圈子里都是豺狼虎豹，经纪人只想用她的身体换资源，她找不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她也是如此刻一般，哀求我不要离开她。
当时的我很天真，毅然决然放弃了自己的事业，跟着她一起北漂。
我为了帮她拉资源，一次次陪导演喝酒把自己喝到胃出血，终于得到了一个女二号的试镜机会。
在医院小小的病床上，温羽彤抱着我，哭得差点断气，她说，她一定好好演，绝对不会让我的努力白费。
她做到了。
她凭借那个角色一炮而红。
她越来越忙，再也看不上一部小成本电影的女二号。
她不再让我做她的经纪人，转身签了圈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
然后，她遇到了卫铖。
对他一见钟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疯狂的爱上了卫铖，毫不避讳的在人前和他出双入对。
我们之间的六年，好似一场笑话。
我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却当着女儿的面说：“我喜欢能让我仰望的男人，而你，做不到。”
第二章
2
在温羽彤和卫铖在一起之前，这个名字就时常出现在她嘴边了。
我记得，她第一次提起他，是五年前的情人节。
那天她刚参加完新电影的开幕式，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醉醺醺的，但却异常兴奋。
她踮起脚尖，一边跳着我从没见过的舞蹈，一边笑得眉眼弯弯。
她说，今天合作的前辈十岁出道，十五岁就拿下了影帝，这么多年各大奖项拿到手软，最后，她眼睛放光的说道：“他是我见过最才华横溢的人，每一个角色经过他的解说，都变得有血有肉，他是真正的天才。”
她说起他的时候，满眼崇拜。
她说：“我一定要努力向他学习，成为能够跟他并肩同行之人。”
我当时心口酸涩，就好像一口气吞下了整颗柠檬。
她大概是忘了，她追逐梦想的这一路，陪在她身边的一直是我。
如果没有我豁出性命，一次又一次的为她争取角色，她根本没机会走到卫铖面前，被他看到。
我不想怀疑温羽彤，所以说服自己，她对那个人只是对偶像的崇拜，她爱的是我。
但现实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从那天开始，卫铖这个名字，成了梗在我心口的一根刺，温羽彤用他一次又一次扎透我的心。
吃饭痛，睡觉痛，开心痛，难过痛。
连呼吸的时候，都在痛。
以至于当我第一次直面卫铖的时候，表现的极为淡定。
那时温羽彤已经凭借电影里的女二号，一炮而红，她已经不需要我了。
可我不是她的经纪人，还是她的男朋友，所以我偶尔会去片场探班。
因为她工作忙，一进组经常几个月不回家。
为了解决相思之苦，只能我去找她。
一开始，她还是很高兴的。
直到那天，我们相恋三周年的纪念日，我偷偷买了花和礼物去剧组看她，想给她一个惊喜。
当时正拍到她的戏份，我为了不影响她的状态，就特意找了个角落等她。
我看见她和卫铖两个人，穿着一身般配的喜服对拜，然后在一众好友的起哄下，热吻在一起。
他们那么投入，那么认真，完全看不出是刚认识一个星期的人。
我知道，这是温羽彤的工作，我应该理解，应该尊重。
但是每一个深爱自己女朋友的男人，能眼睁睁看着她跟别的男人亲热而无动于衷。
一吻结束。
这场戏顺利的过了。
我看见他们隔着化妆师和助理，相视一笑。
温羽彤脸上带着粉底都遮不住的红晕，卫铖正用手指轻轻擦拭嘴角，似乎是在回忆方才的滋味。
当目光转向场外的我时，温羽彤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她走到我身边，不自觉的皱着眉问我，“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似乎是在怪我没有提前打招呼，也似乎是在怪我压根就不应该来。
我没有回应她的话。
因为我已经一拳头砸在了卫铖的脸上。
整个剧组都慌了，卫铖捂着脸，震惊愤怒的看着我，温羽彤更是尖叫了起来。
“许长泽，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温羽彤，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背着我和陌生男人接吻？究竟是谁疯了？”
温羽彤登时哑口无言。
而一旁的导演却愤怒的说：“温羽彤，这人是谁？他不知道我们这是在拍戏吗？让他滚出去！”
温羽彤如梦初醒，立马说道：“对，我们是在拍戏，许长泽，你能不能尊重我的职业？什么叫背着你和别的男人接吻？你说啊！”
这下子，哑口无言的变成我了。
“现在，立刻，给卫铖跪下道歉！”温羽彤目光紧逼着我，就好像她维护的是她的丈夫，而我只是一个外人。
我苦笑着说：“羽彤，我才是你的老公。”
“什么老公？”那个男演员卫铖质问道：“羽彤，你不是说你是单身吗？”
温羽彤尖叫着说：“你闭嘴！”
边说，还边给我使眼色。
“别忘了，我们签的协议。”
温羽彤和我结婚的时候，以演员需要保持单身人设为理由，让我签下了一份协议，协议约定我不能在外面说出和她的关系，否则便要赔偿五百万。
现在想来，这协议是用来对付我的吧。
第三章
当天晚上，温羽彤很晚回来，我在她的随身物品里，发现了安全套。
我崩溃了。
而温羽彤从一开始耐心的解释，变得越来越烦躁，最后甚至不再言语，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出轨了，我就是不爱你！但那又能怎么样？谁会在乎呢？”
是，只有我在乎。
因为我真的受不了这种屈辱。
我和她正式提起离婚的那天，外面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距离她上次回复我消息，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个小时。
我看着她每日一更的朋友圈，面无表情的打开了对话框。
我平静的对着手机，敲下一行字，“温羽彤，我们离婚吧。”
这次，她几乎是秒回。
“好，我让律师把离婚协议发给你了，有什么要求你跟他谈。”
这是近一年来，她跟我发过最长的一个句子。
而且看她的意思，离婚协议书早就拟好了。
大概早就在等这一天。
然后，温羽彤就把我拉黑了。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跟我甩开关系，好像把我的账号留在她的列表，都像脏污了她和卫铖之间的感情似的。
再然后，就是她出事失忆了。
她迫不及待想把我们离婚的好消息告诉新欢卫铖，催整组熬夜赶了一通宵的戏，最后体力不支，撞上了旁边临时用木头搭的布景。
结果，乐极生悲。
醒来的她，记忆停留在了六年前。
她忘记了如今身边的所有人。
她不记得经纪人乔琳，不记得灵魂伴侣卫铖。
她只记得我。
也只爱我。
即使乔琳把她带回家，让她看整个房间里，她和卫铖一起生活的痕迹，她也不相信。
直说是拍戏搭的景。
甚至开始怀疑，这几个人是骗子团伙。
乔琳扛不住公司的压力，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才把我叫到医院。
让我这个不被爱的“第三者”，亲口告诉温羽彤，她早就变心了的真相。
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面无表情，心如止水。
毕竟六年过去了。
再深的爱与恨都被消磨殆尽，只剩下冷漠的麻木。
至于她信还是不信，接受或者是不接受，都和我无关。
我的冷漠，让温羽彤痛苦万分。
她抓着我的手，流着泪说道：“长泽，我好怕，我记忆里明明昨天我们刚领证，可今天就已经走到了分道扬镳的地步。”
“我好怕，我心好疼。”
“长泽，我真的不能离开你，我爱你，我只有你了，你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温羽彤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在我眼里，却显得那么可笑。
我咬着牙，冷漠的说：“温羽彤，离婚协议是你求着我签的。”
“而且，出轨的人是你。”
说话间，我将放在一旁的离婚协议书递到了温羽彤面前。
但是温羽彤根本不信，她发疯一样直接将离婚协议书撕成了碎片。
“假的，这都是假的，我那么爱你，我这么可能会出轨！”
“女儿，对，我们有女儿对不对？”
温羽彤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哀求着我说：“老公，就算看在女儿份上也不行吗？难道你要让她失去妈妈？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笑了。
“温羽彤，无论你愿不愿意，离婚协议都已经奏效了。”
“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我推开了温羽彤，冲外面喊了一声：“禾禾，进来和她做个告别吧。”
禾禾是我们的女儿，温羽彤在女儿进来的时候，整个人就怔住了。
女儿的样貌和她很像，简直就是一个小时候的她。
血浓于水的亲情让温羽彤下意识的
第四章
我本以为，我和温羽彤不会再有交集。
但没想到当天晚上，我就在家门口再次看见了她。
她似乎是从医院里，偷偷跑出来的。
头上裹着纱布，风衣里是全国统一的条纹病号服。
消瘦，狼狈。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么“朴素”的样子了。
从跟卫铖第一次合作开始，她就变得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即使没有工作，她脸上也永远带着妆，宛如一副假面一般。
随着名气越来越大，整日围在她身边的人与日俱增。
出行有保姆车，专属的化妆师团队，光助理就有七八个。
现在的她，不用再去讨好任何人，走到哪，都有人恭恭敬敬叫她一声“温老师”。
她看见我，神情有些踌躇。
当眼神落到我牵着的禾禾时，又变得极其复杂。
想她应该已经相信时间过去了六年，也应该从身边人口中得知，这六年发生了什么。
其实无非就是一句话。
婚后她移情别恋，抛夫弃女。
我抱起 女儿禾禾。
她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别扭的不去看温羽彤。
我也没有勉强她去打招呼，毕竟从一出生开始，她见到亲妈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把禾禾送进房间，然后转身冷冷的看向温羽彤。
“你来干什么？”
她盯着房门，许久才收回目光，用一副小心翼翼的语气问我，“她是我的女儿？”
温羽彤眉头紧皱，似乎完全没办法理解，为什么禾禾跟她不亲近。
她面露哀伤，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长泽，当初我们感情那么好，我做梦都想嫁给你，生一个像你的女儿。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迷茫的问我。
我苦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因为我也不懂。
是啊。
她如梦想一般的嫁给了我，但我们形同陌路，甚至女儿都不愿意开口叫她一声妈妈。
她双手捂着头，似乎极力的想要想明白这个问题。
但很快，她就面露痛苦，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她眼底微红，犹如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女人一般，望着我。
“长泽，你真的没有骗我吗？”
“我看过离婚协议，你除了女儿，什么都没要。听说……”
她哽咽了一下，才难以启齿一般继续道：“听说是我用抚养权威胁你，让你净身出户。我，我怎么会对你这么过分？”
她脸上的疑惑、痛苦，毫不作假。
但是，她就是这样的过分。
尤其是把女儿拿出来当说辞，更让我觉得可笑。
她根本就不知道，让我坚定离婚念头的，正是我们的女儿禾禾。
那天，我正在上班，突然接到了学校的电话，班主任说禾禾和别的小朋友打架，让我赶紧去一趟。
在赶去学校的路上，我胡思乱想了一路，影视剧里校园霸凌的画面，一帧帧的在我脑海里闪过。
给温羽彤打电话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电话打通了，她却没接。
我又联系她的经纪人，她只说她在忙，没空。
我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去了学校。
当我看见禾禾的时候，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小小的她一脸倔强的站在办公室里，头发虽然凌乱，但身上干干净净，也看不出什么伤痕，大概打的并不严重。
在她对面，有一个同样狼狈的小姑娘，在她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卫铖。
他正蹲在小姑娘面前，温柔安慰着。
看到我出现，他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冷冰冰看着我，“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你看她把我侄女打的。”
原来是他侄女。
我还以为……心惊过后，我又忍不住自嘲。
是啊。
卫铖跟温羽彤才在一起多久，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和禾禾差不多大的女儿。
毕竟是禾禾先动手，我给对方道了歉，又答应了赔偿医药费。
卫铖没有多纠缠，带着侄女走了。
把禾禾接回家的时候，我努力温柔的问她，“为什么跟小朋友打架？”
禾禾咬着唇，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
我更加不明白了。
在我的再三追问下，禾禾终于开了口。
她说，“我看到妈妈了。她说工作忙没时间陪我过生日，可她去给卫淼送蛋糕了，我亲眼看见的！”
卫淼就是卫铖的侄女，那个跟禾禾打架的小女孩。
难过，禾禾会不讲道理的动手打人。
小小的她可能还不能理解大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但她知道，自己的妈妈推说没有时间回家，但却去见了另一个女孩。
她哭得眼睛红肿，唇都被咬出了深深的牙印。
她难过的问我，“爸爸，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卫淼，妈妈……妈妈为什么喜欢她，不喜欢我。”
我抱着禾禾，仰起头，眼泪无声的滑进了鬓发里。
我该怎么告诉禾禾，妈妈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喜欢……我了。
所以，厌屋及乌。
第五章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禾禾很快就擦干眼泪，窝在我怀里，拿着新的奖状对我说，“爸爸，我这次又考了第一名，我们一起拍照片发给妈妈好不好？”
她以为好好学习，妈妈就会多回来陪她了。
我不忍拒绝。
但是，这次发过去的照片，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看着禾禾脸上的期待渐渐消失，看着她哭肿的眼睛再次变红，我终于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我可以忍受她冷落我，疏远我，但我不能接受她这么对我们的亲生女儿。
这些事情，六年前的温羽彤心知肚明。
但六年后，她一无所知。
她只是难过，为什么女儿不亲近她，甚至看着我的目光里都带着谴责，似乎在怪我教坏了女儿。
我苦笑，却懒得再解释。
我把门关上，隔着小小的缝隙对她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7.
温羽彤守在门口不走了。
她似乎是用惯了苦肉计，以为这样我会心软。
从前，我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的，但现在，她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只是看着她蹲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的样子觉得有些熟悉。
曾经还是她经纪人的时候，我就是这样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怕她冷，怕她热，怕她受委屈。
只是很快她就不需要我了。
收回思绪，我不再去想坐在门外的女人。
但我没想到，她真的没走。
硬生生在门口坐了一夜。
第二天我开门下楼买早餐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晕了过去。
我沉思了十分钟。
最后还是给她的经纪人打了电话。
倒不是担心她，而是温羽彤现在名气不小，如果真出了事，她那些粉丝说不准会扒出些什么。
我不想再跟这个人扯上任何关系了。
经纪人来的很快，她带了不少人，风风火火把温羽彤接走了。
当天晚上，我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是温羽彤的母亲，我的前岳母。
老人家毕竟一把年纪了，而且还是禾禾的外婆，所以我把她让进了屋。
她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了。
曾经，她大概是喜欢我的。
每次我们回去，她都会一早准备一大桌我爱吃的菜。
知道我陪着温羽彤在剧组，她更是每天准时给我发所在地的天气预报，给我打电话，关心我们的日常生活。
她说：“长泽啊，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平时你不用太让着羽彤，她被我和你爸宠坏了。以后如果她敢欺负你，你告诉妈，妈帮你出气。”
她还说过，“羽彤现在小有名气，但妈知道，你在里面出了不少力。你放心，妈只认你这一个女婿，其他人都比不上你。”
所以，我一度是把她当成亲生母亲尊重的。
当年，她生病住院，温羽彤正在剧组拍戏，请不下来假。
是我昼夜不分，在医院陪了她三个月。
当时，她逢人就说我才是她的亲儿子，说温羽彤是做了十世大善人才遇上了我。
我信了。
但人心易变。
温羽彤变了，连她母亲也变了。
温羽彤拿下第一个最佳女配角的时候，温母开始挑剔我，说我木讷无趣，不懂得关心人。
我给她买的礼物，她依旧照样收下，但却会背地里跟亲戚吐槽，说我吃她女儿的软饭，只会乱花钱，买着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我担心她的身体，按月陪她复查，她心安理得的接受，然后跟同住的病人说我没出息，也就只能做一些这种小事。
我没办法跟一个老人家计较，我说服自己，她只是嘴巴不饶人，但心还是好的。
直到她公然把卫铖带回了家。
第六章
她亲自下厨给卫铖做了一大桌子菜，还恨不得把家里所有亲戚都请来。
她说卫铖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一看就是能旺家旺宅的好男人。
她说卫铖模样长得好，要是谁家能生一个像他的外孙，肯定要乐开了花。
她没有明目张胆的说起卫铖和温羽彤的关系，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他们用探究鄙夷的目光扫向我，我埋头苦笑，轻轻捂住了禾禾的耳朵。
如果说温羽彤的移情别恋让我痛苦，那温母的变脸，才是让我真正觉得心寒。
他们一家人，似乎从根上就藏了凉薄的基因。
我不想再去想那些让我不开心的回忆，所以温母一坐下来，我就直奔主题的问她，“你来有什么事吗？”
温母双臂环胸，一脸倨傲的看着我。
“许长泽，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羽彤现在只是失忆了，所以才会固执的来找你，我希望你能安分一点，不要妄想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她似乎是怕我仗着温羽彤失忆，做出点什么，导致她不能换一个更有出息的女婿。
我冷漠的看着她，“你放心，我这人有洁癖，丢掉的垃圾是不会捡回来的。”
“你！”温母恼羞成怒的瞪着我。
这些年，随着温羽彤的地位水涨船高，不管是亲戚还是外人，已经很少有人会如此当面顶撞她了。
但我不在乎。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用禾禾来威胁我。
“许长泽，禾禾还这么小，如果羽彤坚持索要，法院是一定会考虑把抚养权归母亲的，你想清楚了。”
“你们不是不要她吗？”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但温家人都知道，女儿就是我的软肋。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我们不缺那一口饭。等她成年，找个人家嫁出去就行了。”温母说的随意。
明明她也有女儿，明明她这么多年把温羽彤捧在手心，明明禾禾身上也留着温家的血。
她怎么可以这么随意的对待我的禾禾！
“你想怎么样？”我不得不再次低头妥协。
温母冷笑一声，像一个战胜的母鸡一样，轻蔑看我。
“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别再刺激羽彤，直到她恢复记忆为止。”
我别无选择。
我只能咬着牙，努力挤出微笑对她说，“好，一定。”
没关系。
温羽彤记忆回到六年前又怎么样。
反正，我早就不爱她了。
温羽彤再来找我的时候，我微笑着打开了房门。
卫铖亲自来送她。
他提着行李箱，站在她旁边，亲近的想要去拉她的手嘱咐什么。
但温羽彤飞快的躲开了，然后一副心虚样子的看了我一眼，似乎生怕我生气似的。
失去了对影帝滤镜加持的崇拜，温羽彤很讨厌这个对她动手动脚的轻浮男人，她不能接受自己为了这样一个人抛夫弃女。
所以，她拼命的想要远离卫铖，就好像这样能证明她是的冰清玉洁似的。
卫铖收回去碰温羽彤的手。
他跟随着她的目光，狠狠瞪了我一眼。
“许长泽，我警告你不要妄想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羽彤现在只是暂时失忆了。”
他特意在“暂时”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我懒得理他。
如果可以，我巴不得温羽彤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和禾禾面前。
温羽彤迫不及待的走进了房间，她眼神陌生的看着里面的一切，似乎是想要在屋子里寻找一样她熟悉的东西。
我看着她的目光从期待到失望，最后变得茫然无措。
她大概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应该是她家的地方，却半点找不到她的痕迹。
毕竟在她的记忆里，我还是那个陪她吃苦，对她掏心掏肺，把她一切都刻在骨子里的许长泽。
她的难过是短暂的。
很快，她就扬起笑容，用那张如今美得极有气场的脸蛋对我说，“阿泽，我们的房间在哪？”
我知道，她在利用自己的美貌，想要让我心软。
她用从前最不屑的手段，在对付我。
第七章
我不为所动。
给她指了指刚收拾好的客房。
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我清楚的看到了她脸上的失落。
她不会以为，在经历了那些事后，我还会心无芥蒂的跟她躺在一张床上吧。
她放下行李箱，背对着我，用一种带着哭腔的语气对我说：“阿泽，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但这种时候，我只相信你。”
这话她说的极为坚定。
我倒是相信的。
因为在她被投资方灌到神志不清的时候，是我及时赶到，带她回了家。
在她被同剧组演员为难，大冬天一次次被推进冷水里的时候，是我顶着导演杀人的目光，将她送去了医院。
在她母亲生病，她不知所措，只能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的时候，是我在医院陪护了三个月。
我陪她走过了一路荆棘，往上爬的路，我从来没让她一个人。
可她最终登顶时，却选择和卫铖一起看上面的风景。
所以，她现在的楚楚可怜的模样，不但引不起我的任何怜惜，反倒让我觉得无比的厌烦，因为她的每一滴眼泪都在提醒我，曾经为了她做过多少没脸没皮的傻事。
我本能的犯呕。
然后再也忍不住的冲进了卫生间。
我知道，我现在的反应一定伤了她高贵的自尊心。
但我不打算解释。
吐完之后，我努力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对她说：“温羽彤，我知道你失去了这六年的记忆，但是我没有。你这六年来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没有忘记，所以，请你不要再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不甘模样，这会让我觉得，我曾经遭到的所有伤害，就像是一场笑话。”
我这话说的不留情面。
温羽彤的脸瞬间白了下去。
但她大抵是没有底气和我争辩的。
所以，良久的沉默后，她用沙哑带着难堪的语气对我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我随意的摆摆手。
谁要跟她有以后啊。
9.
我愿意让温羽彤住进来，是因为她母亲用禾禾的抚养权威胁我。
我不能剥夺她接近禾禾的权利。
毕竟，禾禾是她怀孕十月，辛苦生下来的亲生女儿。
在我这碰了壁后，温羽彤对禾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似乎很想亲近她。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看着桌上清淡的看不出任何油花的菜，不悦的直皱眉。
几次欲言又止后，她让人送来了一大桌的私房菜。
一个个精致的盘子，摆放的犹如艺术品。
她献宝似的夹起一块可乐鸡翅，放到了禾禾的碗里。
“禾禾，你尝尝这个，喜不喜欢吃。”
禾禾秀气的眉毛顿时皱成了一团，她低低说了一句，“我不能吃姜蒜。”
这个过敏体质是随了我。
温羽彤尴尬了一瞬，把鸡翅夹走后，又换了一块白净净的鱼丸。
“这个是用鲜鱼肉做的，没有添加任何调料。”
禾禾有些难过的抬起头，眼圈泛红的说道：“你还记得小白吗？”
“我，我……”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我。
我放下筷子，一边给禾禾换了一只干净的碗，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说：“小白是禾禾亲手喂大的小鱼，后来因病去世了。每年的今天，她都会吃素纪念小白。”
小孩子的世界是单纯不讲道理的。
禾禾坚持如此，所以今晚我才会做了一大桌的素菜。
温羽彤瞬间明白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然后放柔了声音去拉禾禾的手，“对不起，妈妈忘记了，妈……”
“妈妈不是忘记，是从来不在乎我和爸爸的任何事。”几岁大的小姑娘，已经能明白很多事了。
她不知道这次自己的妈妈是真的不记得，她只知道，这话从前妈妈说过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却又永远不改。
“妈妈记得王淼的生日，记得卫叔叔的生日，记得乔阿姨的生日……但妈妈从来没陪我和爸爸过过生日。”禾禾还是委屈的哭了。
对于几岁大的禾禾来说，生日就是天大的事。
即使每次我都会给她买最喜欢的草莓蛋糕，带她去游乐园，她还是不开心。
她本能的渴望母爱。
只是温羽彤吝啬的，不肯施舍一点。
“好了，宝贝。吃完饭该去给小白写信了，别让他等着急了。”我牵着禾禾的手，把她送进了房间。
这期间，温羽彤没有再说一个字。
第八章
她呆愣愣的坐在餐桌前，眼神迷茫，眼泪一滴滴的砸下来，最后变成压抑的哽咽声。
“长泽，我真的没陪禾禾过过一次生日吗？我怎么能那么对她，她……她是我的女儿啊。”
温羽彤激动的脸色发红。
但我没办法给她答案。
因为这个问题，在禾禾出生后，她不在的每一个夜晚，我都会不停的问我自己。
时至今日，禾禾对她心存埋怨，这完全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我没心情去理会温羽彤此刻在想什么。
收拾好吃完的碗筷后，我自顾自的去陪禾禾。
等把孩子哄睡后，我看到温羽彤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翻看家里的相册。
我知道那上面有什么。
10.
温羽彤翻的越来越快，眼睛也越来越红。
最后，她控制不住的质问我，“为什么每一张照片里都没有我？你就那么恨我，恨不得家里没有一丝我的痕迹吗？”
我恍惚想起，恋爱时，我和温羽彤拍了很多照片。
但后来她成功出道，开始立人设，为了她的事业，我们成了一对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侣。
我把那些照片，全都存在了云盘里。
但她一次不小心，清空了文件夹。
那之后，她遇见了卫铖，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一张合照。
不对。
还是有的。
结婚证上那一张。
去领证那天下了暴雨，我以为温羽彤会找借口推迟，或者干脆取消行程。
但她没有。
她全程冷着一张脸，以至于工作人员反复确认了几次，她是不是自愿要跟我结婚。
她语气毫不犹豫的说是，但她的所有行为都在否定这个答案。
最后拿完红本，出了民政局的时候，我转身抱了她一下。
她下意识开始挣扎，但我抱得很紧，于是她低头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
看在路人眼里，大概以为是我的行为，让新婚的小妻子害羞了。
我抱着她，一字一顿，报复似的说道：“温羽彤，我给过你后悔的机会，既然你不要，那这辈子就跟我绑在一起，互相折磨吧。”
“只要有我在一天，卫铖就永远是见不得人的第三者，我要你们每次见面都胆战心惊，我要你们背负道德的枷锁，直至被拖垮。我等着看你们反目成仇，就像我和你，一样。”
当时说的痛快，但心里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娶了那个大学时偷偷兼职，就为了给我一份惊喜的女孩，那个深夜陪我做ppt，熬成熊猫眼的体贴女友，那个在我胃病发作，吓得哭得快断气，差点跪下来求医生救我的温羽彤。
可为什么，我心里升不起一丝欢喜。
那个时候的我们，应该怎么都想不到，我们如愿的领证结婚了，但却好像连多看对方一眼都不愿意。
“没有藏起来，因为你不愿意和我，和禾禾合照。”我平静而冷漠的解释。
温羽彤脸上的愠怒，瞬间转变成了不可置信。
她赤脚站在地板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一遍又一遍的重复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会的……”
念叨了好久，她才满眼赤红，用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的样子对我说，“长泽，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我怎么可能那么对你，那么对禾禾，我那么爱你，爱得可以放弃所有一切，甚至是我的命，我……我没有！”
她歇斯底里吼出最后三个字，语气里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虚。
再次听到温羽彤说她爱我，即使心已经被她伤透了，我还是忍不住觉得鼻子发酸。
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她身上感觉到爱了。
后面的几年里，她对我永远只有深深的厌恶，和不耐烦。
就好像多看我一眼，都嫌脏似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平静的对她说，“我没骗你，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温羽彤的身体剧烈摇晃几下后，跌坐在了地上。
她双手抱着头，痛苦的哀嚎一声，然后一下一下砸着地板，问我，“长泽，你还……爱我吗？”
她问的极轻，极慢。
我回答的极重，极快。
“不爱。”
我没有赌气。
这是早就在心里确定过无数次的答案。
我相信，没有人在经历了我过去的六年后，还能大度的说一句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