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清明上河图的由来

小天天搞笑君 2022-12-23 15:56:33

宋徽宗宣和年间,山东诸城书生张择端周游名山大川,访师会友,意在开阔眼界,切磋绘画技艺。

他在洛阳观赏牡丹时,路人纷传,朝中出了大事,御史中丞颜振鹤因上书弹劾宰相蔡京、童贯,触犯了龙颜,被降罪下狱。

张择端与颜中丞的女儿早已订了婚约,不意飞来如此横祸。

闻听噩耗,张择端如雷击顶,日夜兼程,赶到东京。一打听,颜家已被官府查封,岳父暴死天牢,未婚妻颜小姐也下落不明。

他无心周游了,便在东京等候消息。在这里他又举目无亲,万般无奈,只得投奔大相国寺。

作为北宋王朝的皇家寺院,相国寺规模宏大,七进基址,另辖有64个下院。

开国皇帝宋太祖曾要寺院留意为国网罗人才,务必做到野无遗贤。

所以,历任方丈都把那些下院作为客房,专供进京赶考的书生、游学京师的才子、穷困潦倒的文人、八方过往的骚客寄寓,凡有一技之长的文人都会受到盛情款待。当地的名流贤士也常来寺内欢聚,以文会友,吟诗作画。

一时间,相国寺群英荟萃,颇有魏公子信陵君敬贤好客的遗风。

而今的相国寺已今非昔比,世风日下,和尚眼中只认孔方兄。住房交高租,斋饭得现钱。豪门子弟,当祖宗敬;穷酸文人,看做孙子,冷脸冷语,动辄得咎。

张择端到相国寺住在香积厨小院堆放杂物的破屋里,受尽了人家的白眼。

但他一来要继续寻访未婚妻的下落,二来要在丹青妙手云集、精品佳作迭出的京城增长见识,只好忍辱负重。好在他能帮助寺院修补壁画,干些粗活,才没被逐出寺门。

一年以后的阳春三月。一天,香积厨院前来了一位英俊的公子,看年纪不过十七八岁、长睫秀目,身材修长,身穿雪白锦缎汴绣长衫,手执烫金彩绘折扇,举止潇洒,风度翩翩。

他正要跨进月亮门,掌管对外交际的通惠和尚赶来劝阻道:“这里是库房,请公子留步。”

那公子怫然不悦:“怎么?怕我堂堂穆少爷顺手牵羊不成?”

通惠忙赔笑道:“小僧不敢。只因里面住了一位怪客,怕扫了您的雅兴。”

穆公子兴趣盎然:“公子生来好奇,倒要请教一二。”

通惠嘴一撇:“此公姓张名择端,秃笔会抹几下,因投亲不遇,流落京师。若是别人,画点山山水水,献给豪门世家,定会身价百倍。即便是勾个花花草草,拿到寺前变卖,也能混个吃穿不愁。他倒好,整天东奔西走,逛街游巷,回屋就闷着头,净画些砖头瓦块、破车烂船,穷困潦倒,还自得其乐,真是烂泥糊不上墙。”

穆公子一拍巴掌,笑道:“我也是一怪,此公正合我味,不可不会!”撇下和尚,径直进了小院。

屋内,张择端正全神贯注地俯身作画,墙上贴着一幅长街闹市草图。脚步声传来,他头也不抬,依旧挥毫。穆公子浏览半晌,暗自颔首,抱拳拱手道:“张世兄请了!”

张择端转过身,眼前一亮,好一个世间罕见的美男子,如同临风玉树,忙躬身还礼。

穆公子长睫一闪,见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方面大耳,浓眉圆眼,憨厚之态可掬;目光纯正,不卑不亢,颇有山野村风。再看屋内,杂物堆积,只有一只三条腿的破椅,便淡淡一笑。

张择端问道:“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我见张兄绘画功底深厚,博大精深,想进一言,不知当否?”

“愿闻其详。”

“当今万岁乃风流天子,尤其擅长书画,故而大力倡导。各种流派,兼容并蓄,以画选才,择优使用。不少画家平步青云,光宗耀祖。所以举国上下,习画成风。张兄妙笔生花,何愁登龙无术?”

张择端道:“附炎趋势,非我所愿;荣华富贵,非我所求。”

“难道你就甘居陋室,受人欺凌不成?”

张择端忧形于色:“京师太平日久,不识干戈,官宦富豪人家骄奢淫逸之风愈演愈烈。本寺通惠和尚暗中撺掇我说,丞相蔡京府中托他高价购求春宫淫画,只要我肯画一幅,就可得纹银百两。我乃堂堂七尺男儿,宁肯饿死,也不干这无耻之事!”

穆公子乌黑的双眸凝视着张择端,大有相见恨晚的意味。

张择端见他毫无浮华之气,也推心置腹,说起了自己的身世。

他的父亲张克古原来也在京城为官,和颜御史意气相投,结为亲家。后来,张克古见宋徽宗声色犬马,国事日非;同僚倾轧,宦海险恶,便激流勇退,归隐山林。

张择端成长在田野乡间,自幼酷爱绘画。父母亡故后,他子然一身,便浪迹江湖…

穆公子沉吟道:“此事我也略有所闻。万岁也许是一时糊涂,偏听偏信…不知世兄今后作何打算?”

“为了寻访亲人,一年来走遍京城,耳闻目睹,东京不愧是天下要冲,水陆都会。上河楼船,水门街市;青楼画阁,珠帘绣户;天街御路,雕车宝马往来如梭;茶楼酒肆,管弦之声不绝;旌旗招展,花光满城。面对这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真叫人思绪万千,无限感慨,只怕是好景不长,很快要成过眼云烟了…”

穆公子愕然道:“张兄何故出此惊人之语?”

张择端沉痛而又激愤地叙述了文官贪财、武将怕死、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的见闻之后,感慨地说:“最可悲的是,对辽作战前线一败涂地,东京却张灯结彩欢庆胜利。可惜我一个文弱书生,上不能为国解忧,下不能为民除害……”

这些人间惨剧都是穆公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顿时引起他的强烈共鸣,道:“我辈理应竭尽所能,力挽狂澜!”

张择端指着墙上的草图,苦笑道:“我只有一杆秃笔呵。”

穆公子这才体味出他做此画别有深意,试探道:“你莫非要绘长卷为东京写真?昔日郑侠曾绘‘流民图’,为民请命;而今张兄临摹风俗画,警诫世人!”

“非敢求惊人,聊以托孤愤。丹青繁华梦,谁解其中情。”

穆公子钦佩之情溢于言表:“有人居庙堂之高,尸位素餐;世兄身退江湖之远,逆境之中,忧国忧民,用心良苦。此乃不朽之作,小弟愿尽绵薄之力。”

“此画工程浩大,愿听穆贤弟高见。”

穆公子又仔细端详墙上草图,良久才道:“小弟自幼生长在东京,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你这长卷选取御街南薰门至州桥一段,固然宏伟壮丽,但只是东京的脸面,大而无神。要画东京就画它的眼睛,顾盼生姿,方有韵味。”他对绘画一道原来也是行家里手,条分缕析,头头是道。

张择端口服心服,频频点头:“看来我操之过急了,尚需仔细观察,寻找东京传神的眼睛。”说着从墙上摘下草图,付之一炬,然后说,“请贤弟一年后再来指教。”

穆公子痴痴地望着被焚的画稿,心潮难平。他发现天色不早,道:“敢求张兄幅墨宝,以慰人生寂寞!”

“不知贤弟喜爱‘小桥流水’,还是热衷‘大江东去’?”

穆公子忽然发现屋角床头上方贴着尺幅花卉,上前一看是一幅焦骨牡丹图,便说:“张兄如肯割爱,就把这焦骨牡丹图送给愚弟吧。”

张择端道:“此图已有所属,是我专为李师师所作。”

穆公子面现惊讶:“李师师何许人也?”

“贤弟家居东京,焉能不知李师师芳名?她是风尘红妓,花中魁首。”

“弟乃正人君子,从不寻花问柳。”

“你休要小看烟花女子,这李师师堪称巾帼女杰,不让须眉!”

“世兄和她可曾相识?此女何幸得张兄青睐?”

张择端这才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去年严冬,大雪纷飞,不少灾民流落东京街头,受冻挨饿。贪官污吏只知饮酒赏雪,不管不问。李师师于心不忍,邀集风尘姐妹,捐资购粮,赈济灾民,一时传为美谈。他听说此事后,对这位素昧平生的红妓肃然起敬,深夜难眠,挥毫画了这幅焦骨牡丹图。

穆公子冷笑道:“她银两来得容易,就连梁山好汉宋江也夸她翠袖围香,鲛绡笼玉,一笑千金值。”

张择端用异样的目光看了看穆公子:“你怎么这样说话?历代文人都把女人骂做亡国祸水,李师师出污泥而不染,真是太难得了!”

穆公子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调侃道:“莫非世兄愿结情缘?小弟倒可设法玉成。”

张择端正色道:“李师师是我心目中最圣洁的女子,引为知己,贵在神交,并非男女情爱。你出言如此轻佻,亵读人间纯情!”

穆公子“嗤”地一笑:“给你根棒槌就当成针(真)了!好,从今我也学你把李师师当神灵敬,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总行了吧?”

张择端这才回嗔作喜:“贤弟既然喜爱此图,我就重绘一幅吧。”说着,摊开纸笔,工笔浓彩,又绘出一株艳丽的焦骨牡丹。

穆公子双手捧着《焦骨牡丹图》,秋水般的双眸发出奇光异彩,又化作晶莹的泪珠溢满眼眶:“多谢张兄,告辞了,后会有期。”

事情发生得突然,也结束得突然。张择端呆愣在原地,怅然若失。

半个月后,张择端正在为斋房劈柴,通惠和尚忽然跑来,道:“张公子,此处不宜长住,请搬到拈花楼安歇。”

张择端以为寻他开心,手也没停,冷冷地说:“我可没有这个福气!”

“公子爷,别使小性子了。”通惠又作揖又打躬,不由分说,硬帮他搬到了拈花楼。这里独门独楼,庭院宽敞,花木葱笼,环境幽雅,是全寺最好的住处。张择端如坠云雾之中。

通惠诞着脸说:“张公子有这么一位阔亲戚为啥不吭?每月由钱庄给你转来百两钱票,让照顾好你的生活起居。”

张择端暗自称奇,客居异乡,无亲无故,会是谁呢?他板着脸道:“我决不肯无缘无故受人恩惠。你不说清楚,我立刻搬回香积厨。”

“嗨,你老不知道小僧就更不知道了。据钱庄说,系受一位颜小姐所托,内情一概不知。”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择端一连几天发了疯似的到处打听,寻找未婚妻的踪迹。

风闻蔡京对弹劾他的颜御史恨之入骨,将他置之死地还不解恨,又将他的独生女儿诱入府中,从此不知去向。

张择端心乱如麻。他深知钦犯的女眷下场都很悲惨,不是落籍为官娼,受大小官员蹂躏,就是被官府发卖,做富豪人家婢女小妾。颜小姐既然不愿露面,暗地资助,其中必有隐情。他索性把一切杂念置诸脑后,一心扑入长卷创作。

白天,有时他站在桥头,观看汴河上船夫与风浪搏斗,有时挤身茶楼酒肆,了解乡规民俗,风土人情,或漫步郊外,潜心构思画图…

入夜,他不是秉烛攻读,博览史书方志,纵观古城沧桑变迁,便是挥毫作画。

一年过去,他墨骨淡彩,呕心沥血绘制出了描绘清明时节汴河两岸景观的长卷。这晚,月光如水。当他放下羊毫,深深吐了一口气时,不期那位穆公子飘然而至,朗声笑道:“张兄,没有忘记去年之约吧?”

张择端见他手里端着精制的鸟笼,风流依旧,不禁大喜过望:“拙作已经告竣,正无处请穆公子指教哩!”

“看你春风满面,莫非有什么喜事吗?”

张择端兴奋地说:“近来东京出现了些新的气象:钦命缓建劳民伤财的土木工程,贪官污吏大为收敛,甚至有消息说圣上正调查颜御史的冤案,国家大有中兴的希望。如此下去,国富民强指日可待。将来证明我是杞人优天、庸人自扰,则不胜荣幸,这幅上河图便将是太平盛世、政治清明的写照了。”说着展开长卷,让穆公子观看。

穆公子目光炯炯,从头到尾仔细观赏一遍,赞道:“世兄终于捕捉到了东京的眼睛。宋太祖曾说,汴河是京师血脉。所以,百多年来,苦心经营,蔚然壮观。你选取汴河两岸景色入画,独具匠心,美不胜收…

张择端恳求道:“请贤弟指出不足之处。”

穆公子沉吟良久,说:“只是画面上的人物尚欠火候。特别是这些妇女形象,衣服里面似乎感觉不到躯体,徒具外形。”

张择端一听脸色发红:“我自幼丧母,从未亲近过女性。只靠走马观花,浮光掠影,下笔时心中无底。”

穆公子嘲笑道:“这还不容易,京师秦馆、楚馆、烟花柳巷,遍地皆是美女”

穆公子话没说完,张择端截住道:“贤弟,你又言不及义了”

“世兄未免也太迂腐了。现在的名士才子,哪个没有风流韵事?文人骚客,哪个不是醉卧花丛?就连当今万岁还走马章台,寻求知音,何况你我。”

张择端红脖涨脸:“我今世今生,不出入妓院,沾花惹草!”

“莫非张兄手头拮据?”

“我所需所用,全是未婚妻暗中资助,使我无后顾之忧,方能专心作画。可是……”张择端热泪潸然而下,“说不定,她早已隐名埋姓,坠入孽海,强颜卖笑呢!我怎能用她的血汗钱再去玩弄同样苦命的姐妹呢?”

穆公子仿佛受了感染,黯然神伤,伫立窗前,若有所思。

张择端双眉紧锁,来回踱步。突然,他咬了咬牙,将长卷付之一炬。待穆公子发现抢救时,已经烧得残缺不全了。他深为痛惜,责怪道:“此卷白璧微瑕,不掩光彩,你这是何苦啊!”

张择端笑道:“请公子明年再来观赏新的《清明上河图》。”

穆公子痴痴地望着他,感慨道:“世兄作画一丝不苟,精益求精,足以感动上苍!”良久,他忽然笑靥如花,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请世兄准备好纸笔,转过身去。”

张择端准备齐毕,转过身去。随着一声娇声呼唤,当他回转身来时,不禁目眩神迷,恍若梦中!只见一位全裸的美人,长发泻地,顾盼生姿,神仙体态,光艳欲滴。她象一尊完美的玉石雕像,向他慰示出一个神秘的世界。

书案上堆着一大摞宣纸,画满了千姿百态的美人裸像,张择端依然沉浸在美的梦中,喃喃道:“你…莫非是天仙下凡吗?”

美人让张择端转过身去。他再转过来时,美人又变成穆公子,对他说:“是的,我正是来向你告别的。今后你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仙凡相隔,今生今世再难相会。”说着,穆公子把他的鸟笼递过来。张择端接过鸟笼,才看清里面装的是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

穆公子道:“世兄杰作问世之日,请开笼放鸽,向我报喜。如有疑难之事向小弟求援,也可让飞鸽传书。望多珍重!”说罢,翩若惊鸿,飘然而去。

张择端端着鸟笼,呆若木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完全被今夜扑朔迷离的事情弄糊涂了。

如果不是眼前这摞亲手绘的美人图,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是真的。大相国寺集佛寺、庙会、集市于一身,每月五次开放,形同闹市。

殿内香烟缭绕,善男信女顶礼膜拜;院中百戏杂陈,游人如云;两庑“技巧百工列肆,罔有不集,四方珍异之物,悉萃其间,百姓交易,动辄千万”。

张择端利用这方便条件,广为结交寺中七十二行,三教九流,实地了解他们的生活。他还经常躲在佛幡帐慢后面,仔细观察形形色色的游人,慧心摩写众生相,妙手绘出千面人。

一天,通惠和尚领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商人,到拈花楼拜访张择端。此人五十开外,长相富态,气度雍容,自称姓赵名乙,喜爱绘画,慕名来访。

张择端对这类附庸风雅的俗气商人本无好感,但又不得不勉强应酬。但一交谈,此公谈吐文雅,不仅通晓古今画史,而且对当今画坛各家流派了如指掌,口若悬河,如数家珍,使张择端不禁刮目相视,连忙拿出平日画作,请他指教。

赵乙也不客套,仔细浏览,一一指点,何幅恰到好处,何幅意犹未足,谈出许多真知灼见。张择端佩服得五体投地,道:“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使我顿开茅塞。”

赵乙矜持地笑道:“阁下为何如此吝啬,怎不将你生平得意之作拿出来让老夫一饱眼福?”

张择端愕然道:“这话从何说起?”

“描绘东京长卷,《清明上河图》”

张择端惊讶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此画世间只有一人知晓,从没向第二人透露过半点信息。他忽有所悟,满怀期望地问道:“穆公子现在何处?是他让你来的吗?”

赵乙茫然不解。张择端见他不象作戏,困惑道:“老丈怎知学生有此拙作?”

赵乙微微一笑:“这东京没有我不知道的事。阁下就不必谦虚了,老夫拭目以待。”

张择端心想,难得遇上这么个书画鉴赏家,请他指点一下也好,便把才绘好的长卷展开。赵乙背拢双手,聚精会神地仔细观赏了几个来回,连声道:“罕世佳作!”接着又颇感遗憾地说,“可惜,美中不足。”张择端一揖到地:“学生愿听教诲!”赵乙捋着黑须:“你说东京最豪华、精美、壮观的建筑在哪里?”

“樊楼一带。樊楼灯火名列汴京八景之首。只是这里出人皆鸿儒,来往无白丁,是皇亲国戚、富贵豪门寻欢之地,普通百姓怎敢问津,故而没有选取入画。”

赵乙冷笑道:“樊楼不画也不足惜。岂不闻俗谣: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这皇宫大内,才是东京最美妙的地方!不入画卷,这东京图岂不徒有虚名!”

“呵!”张择端倒吸一口凉气,“此话有理。只是我一个布衣,要进皇宫比登天还难!总不能闭上眼睛瞎画吧?”

赵乙沉吟道:“此事我倒可以设法成全,只是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如蒙玉成,什么条件也不在话下。”赵乙道:“画成归我。阁下不许重绘此画,使之成为世间孤本!”

张择端瞪大眼睛:“赵公莫非要强人所难?”

“决不让你吃亏。老夫富可敌国,收藏无数珍品。我先出定金,价由你开,无论多少,决不皱一下眉头。”

赵乙财大气粗,张择端偏不买帐:“黄白之物,难动我心!”

“看你客旅寂寞,愿赠美人陪伴。”

“小生亦非酒色之徒。”

“老夫与当朝宰相蔡京、童贯均有来往,尽可在他们面前举荐,赏你一官半职。”

张择端斩钉截铁地道:“你既是权门座上客,这贱地实在难留。”竟然下了逐客令。

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不欢而散。夜深人静,张择端独坐灯下,思如潮涌。这富商赵乙为人贪婪,盛气凌人,固然可鄙,但不能不承认他的话极有道理:画东京不可不画皇宫,他展开长卷,这是他三年心血和汗水的结晶,寄托着人生抱负和情怀。如发现是幅残缺之作,岂不贻笑后世:他犹豫良久,双手颤抖着又将画卷点燃。望着那腾起的烈焰,他暗自发誓:一定要画出无愧于东京的长卷!

第二天,他暗中找通惠打听,有无办法打通关节,让他进宫看上几眼。通惠一吐舌头:“公子爷,皇宫可不比敝寺,能让你随便去逛吗?”他又找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帮忙,都说这是掉脑袋的事,劝他不要枉费心机了。

正当他束手无策、无计可施时,忽然看到笼中的鸽子,想起了那位叫他有难时让飞鸽传书的穆公子。他抱着一线希望,把裹信的蜡丸系在鸽子腿上,眼巴巴看着鸽子展翅飞去。

三天后,拈花楼来了一位神秘的哑叭客人。他面色阴沉,下巴光洁,一言不发,递给张择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看来人眼色行事。”那人待他看完,便将字条烧掉。

张择端会意地随老者出寺,穿街走巷,来到邻近皇城一座偏僻人家,立即有几个丫环上前给他剃须净面,换上太监衣饰。老者也更换了衣服,然后便领张择端朝皇宫走去。

他俩从御街进入午朝门,眼前便是宣德楼。楼列五门,门皆金钉朱漆,壁间砖石间砌,镌镂龙凤飞云之状,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御林军威武雄壮,斧钺闪光。张择端怀揣小鹿,急急跟随老者步入皇城,竞无人阻挡。

好一座布局严谨、气势威严、宏丽华美、魏峨壮观的官院!正面有举行大典的大庆殿、皇帝上朝议事的文德殿,两侧排列着枢密院、中书省等中央官署。张择端见官员们都给老者让道,方知此人非同寻常,心情便稳定下来。

又过了一座宫门,才是内苑禁地。琼楼玉宇,鳞次栉比;叠石为山,疏泉为湖;奇花异草,湖光山色。疑是海市蜃楼,宛如蓬莱仙境。张择端目不暇接,叹为观止。

日后绘《清明上河图》,他把皇宫大内作为最精彩的一部分绘入图中。可惜靖康之祸时,名画被金兵掠走。张择端逃到临安,北望家国,涕泪交流,又忍悲含愤重画了一幅《清明上河图》,献给宋高宗赵构,强烈要求北伐,收复失地,再次引起轰动。

宋高宗生怕父兄徽钦二帝回国,自己当不成皇帝,只求苟安一隅,不思抗金复国。他见图中画有皇宫大内,唯恐引起文武大臣和北宋百姓伤感怀旧,思恋故土,对他屈辱求和不利,硬是将画中皇宫部分裁去毁掉。这就是流传到今天的《清明上河图》没有皇宫的缘故。

老者看天色不早,示意张择端赶快出宫。张择端一转身,抬头看见一座大殿上方悬挂着“撷英殿”匾额。他早听说是宋徽宗存放历代书画珍品的地方,来到宝山珍海,怎能失之交臂?他低声央求道:“老人家,请容我进殿一观,哪怕是只看一眼也好。”老者连连摇头,无奈他执拗地不肯离开,只得勉为其难,把他领进殿去,用一口娘们腔调告诫道:“千万不可耽搁,万一露馅,要遭杀身之祸啊!”

张择端眼花缭乱,一一浏览,不禁手舞足蹈,暗叹当今皇上不光是个丹青妙手,“瘦金书”独步天下,还是个收藏、鉴赏大家。

殿内悬挂的字画无一不精,无一不绝,很多是先贤手迹,海内孤本。他仔细品味,留连忘返,把老者急得额角冒汗。

张择端看到最后,一幅精工细裱的《焦骨牡丹图》映入眼帘,上无提款,下无留名。他悚然一惊,这不正是自己的手笔吗?怎么馈赠给穆公子的画会落人皇宫内苑了呢?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时,老者再也不能忍耐,硬拽住他衣袖,往外便走。刚走到殿门,忽听外面太监高声传呼:“万岁、明妃驾到!”

老者脸色一寒,抹了把冷汗,狠狠瞪了他一眼。张择端也是心惊肉跳,忙随老者匍伏在地,跪迎圣驾。

一阵悉悉索索脚步,伴着环佩叮咚之声,宋徽宗和明妃携手进殿,对跪在旁边的两名太监连正眼也不看,便去观赏字画。

宋徽宗一捋黑须,笑道:“朕日理万机,弹精竭虑,闲暇之时,唯好画耳。历代名画,四海搜求;当朝佳作,八方罗致。一进此殿,顿觉心驰神怡,每每把玩品赏,不忍离去。”

明妃柔声道:“万岁风流自赏,情趣高雅,只是别象前人那样玩物丧志呵。”

宋徽宗频频领首:“爱妃言之有理。”

一个太监在殿外跪奏道:“陛下,文武百官齐聚文德殿,有军国大事,恭请圣裁!”

宋徽宗满脸不悦:“外事不决,可问童贯;内事不决,可问蔡京。”

明妃劝道:“万岁,军机大事,事关江山社稷,还是亲自过问为好。”

宋徽宗十分扫兴,一脸苦相:“不让安闲片刻,当皇帝真够麻烦,还不如百姓省心哩。”

明妃嫣然一笑:“快上朝吧!臣妾今晚挑灯相候,操琴一曲,聊慰圣心!”她象哄孩子似的把宋徽宗送出了殿。

张择端跪在旁边,不敢抬头,心中却暗赞:“明妃果然深明大义!”关于这位明妃的奇闻轶事,他的耳朵里早就灌满了。

她原来是东京贫苦染匠王寅的女儿。母亲生她时因难产而死,父亲靠豆浆把她喂活,四岁时,父亲病故。邻居一个人老珠黄的李姓妓女见她眉清目秀,便领回收养,并为她取名李师师,爱如掌上明珠,视为奇货可居。

教之以歌舞,习之以诗画,传之以行规,导之以媚术,十年功夫,李师师出落成一个才艺双绝的旷世佳人。

京都少年,趋之若鹜,一掷千金,争相缠头。师师堕入烟花,却不肯自轻自贱,她和鸨母击掌约定:“客由自择,价由母定。”

风流名士,待如上宾;纨绔子弟,拒之门外。她只陪客吹拉弹唱,吟诗作画,轻易不肯留人过夜。

正因接近不易,猎艳者反而求之愈切,往往不惜倾家荡产,只求一亲芳泽。李师师名震京都,李姥姥腰缠万贯。

师师身操卖笑生涯,却视金银如粪土,乐善好施,扶危济贫,被誉为“飞将军”,百姓无不称道。

此事传人宫中,宋徽宗赵佶心猿意马,由太监总管梁师成陪同,化装治游,走马章台。

开始,师师闭门不纳,他只得亮出皇帝招牌。谁知师师更不肯接他,冷若冰霜。后来,不知道赵佶采取什么手段,竟然打动了她的芳心,公然接进宫来,封为贵妃。这其中内情,传说纷纭,莫衷一是。

张择端久慕李师师的人品骨格,暗中把她比做焦骨牡丹,只是无缘一睹仪容。

明妃送走宋徽宗,松了一口气,转身笑道:“二位请起。”

张择端早跪得膝盖发麻,忙站起来,两眼盯地,垂手而立。老者似乎跪惯了,若无其事地道:“娘娘,奴才告退。”

“事无不可对人言,梁公公留下无妨,”

张择端又是一惊,原来这位老者是炙手可热的太监总管梁师成,权势不亚于蔡京、童贯,号称“隐相”。

明妃含笑道:“张兄别来无恙乎?”

张择端不由大着胆子抬起眼皮看了明妃一眼,只见她不施脂粉,淡衫素裙,“天然去雕琢,清水出芙蓉”。那眼神流波,似曾旧相识,那神姿仙韵、常在梦里寻,顿时目瞪口呆:“您…莫非是……”

明妃轻轻吟道:“当年公子装,原是女儿身。欢楼偏孤独,游寺遇知音。夜半听更漏,如闻诵经声。寂寞看灯花,犹忆绘牡丹。”

张择端豁然明白,他敬重的李师师、交浅言深的穆公子、赠银相助的颜小姐,全是眼前的明妃。感激之情难以名状,扑地跪倒:“娘娘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明妃道:“世兄言重了。只有一件办得不好,引为终生憾事。两年来,弟派人多方寻找颜小姐,一直未能如愿。现已得到确切消息,她已流落到辽国,沦为奴婢。而今辽宋交恶,弟已力不从心了。”

张择端闻听此言,哽咽道:“娘娘,找不到颜小姐,我矢志不娶。”

明妃紧咬下唇,泪光闪闪。她转过身去,背对梁师成道:“梁公公,你速护送张公子出宫,回头本宫自有重谢。”

梁师成一脸谄笑:“奴才愿为娘娘效劳!”

明妃最后又嘱托张择端道:“但愿世兄大作早日问世,弟在深宫静候佳音!”

当晚,相国寺拈花楼灯火通明。张择端一腔激情化做笔底波澜,挥动如椽巨笔,开始创作他的长卷…

张择端把这幅题为《清明上河图》的长卷悬挂在相国寺大殿里,广泛听取观赏者的意见。画面从清静的郊外,进人京畿交通命脉“汴河”,经过巍峨的城门,到繁华的闹市,一直延伸到皇官内苑,内容极其丰富。

单千姿百态、面目各异的人物就画了五百多个,是一幅宋代东京的风俗画了五百多个。此事传开,全城轰动,争先恐后,一睹为快。

宋徽宗闻报,也携带明妃和亲信大臣来相国寺观画。当他看到画中皇宫大内情景,别有深意地看了明妃一眼,明妃莞尔一笑,他也不再多问。

宋徽宗看着看着,不禁击节赞道:“朕面对此画,心驰神怡,恍然如人汴京,置身流水游龙间,唯少尘土扑面耳。此画堪称神品!”

陪驾来看画的蔡京凑趣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竟有如此神笔,足见我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只因陛下政治昌明啊!”

宋徽宗当即召见张择端,得意地笑着问道:“张公子,还认得老夫吗?那笔买卖还做不做呀?”

张择端偷眼一看,万岁原来正是那天谈崩的富商赵乙,只不过稍微年轻些罢了。他心中不免有些慌乱,不知如何应答。再看宋徽宗身旁的明妃,投来殷切、鼓励的目光。他明白报效国家的时机到了,朗声道:“草民张择端愿将《清明上河图》奉献给圣上、娘娘!”

宋徽宗朝明妃哈哈笑道:“此人既不爱金钱美女,更不愿封侯挂印,这可让朕作难了,赏他什么好呢?”

张择端撩衣下跪,恳切地道:“小民别无所求,唯愿陛下纳一忠言!”

宋徽宗十分意外:“有话就讲。”

张择端慷慨陈词,淋漓尽致地揭露了朝中弊端和蔡京、童贯奸党祸国殃民的罪恶,把憋在肚里的话儿全倒了出来。他最后说:“京都有首民谣:砸了筒(童),泼了菜(蔡),人间便是好世界。请圣上查明二贼罪恶,明正典刑,以谢天下,国家振兴有望!”

蔡京慌忙跪倒在地:“据臣查知,张择端系罪臣颜振鹤之婿,今日无端攻击大臣,纯系挟嫌诬告!”

宋徽宗和起稀泥来:“蔡京、童贯是朕的左膀右臂,张择端献画有功,你们不要伤了和气呵!”

张择端凛然道:“自古冰炭不同炉,水火不相容、小民如有半句虚言,死而无憾!”

蔡京叩头如捣蒜:“微臣忠心耿耿,请万岁为臣作主”

宋徽宗左右为难,没了主张。

明妃乘机谏道:“万岁久居深宫,不知下情,不妨到各地巡视,谁真谁假一查自明。”

“如此也好,朕自有安排。”宋徽宗爱不释手地捧着《清明上河图》,启驾回宫。以后又在此画加盖御印,收入他编纂的《宣和画谱》,传之后世。

宋徽宗秘密化装到一些地方私访。不料,蔡京暗中买通太监总管梁师成,把皇帝的行程、地点、日期搞得一清二楚,预先进行精心布置,粉饰太平。宋徽宗足迹所至,到处莺歌燕舞,满眼金碧辉煌,更加信用蔡京之流。

但他爱屋及乌,仍封张择端为翰林图画院待诏,只准潜心绘画,不得议论朝政。梁师成八面玲珑,两面讨好,使李师师、张择端忧国忧民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

从此,国家政局急转直下,遍地烽烟,危机四伏,处于崩溃的边缘。张择端有心除贼,无力回天,仍独住拈花楼,深居简出,形影相吊。这期间,他又画出《金明池争标图》,也是传世之作。

宣和七年,金兵铁骑南下,直逼通京城。宋徽宗吓破了胆,匆忙禅位给太子赵恒,要带明妃出京避难。明妃苦劝无效,断然不肯随行。

张择端闻讯,心急如焚,披头散发,飞奔到午朝门,拦住御车。宋徽宗挑开绣帘,有气无力地说:“张待诏,朕意已决,无须再说。”

张择端频频叩头:“太上皇留在京城,民心安宁,军心弥坚,大事尚有可为!”

“唉,朕经不起风吹浪打了…”

张择端腾地跳起来:“听说太上皇此行,尚不忘携带臣画的《清明上河图》,足见其赏识和珍爱。”他用手环指四方,然后激愤地说,“难道就忍心让这真正的汴河、繁华的东京战火弥漫,毁于一旦吗?”

宋徽宗颓丧地搭蒙着眼,缩回车内。送驾的蔡京在旁喝道:“闪开!”

张择端不顾生死,奋身抱住马头,不让起驾。殿前都虞侯奉令去拖开他,撕拽成一团。正闹得不可开交,只听一声高喊:“明妃驾到!”

正值严冬,明妃外系一件白色披风,显得分外圣洁。她身后十几个宫女,个个掂着沉重的包袱。宋徽宗顿时来了精神,下车相迎,宽慰地说:“爱妃回心转意了吗?也不枉朕多年来对你一片深情。”

明妃泪珠盈眶,思绪如潮。想那赵佶对她确是深怜热爱,她同赵佶也是一往情深。当初,多少狂蜂浪蝶,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可是,她没有遇上一个意中人。赵佶化装成富商赵乙来到小御街师师府,她并没有为他的权势所动。可是当她发现这位天子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情,也陷于可怕的孤独之中,两颗心一下子撞击出火花。

赵佶不顾祖宗家法,公然携带师师出入樊楼。

此事传扬开去,朝野震动,后宫哗然,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国事日非,无人敢讲,皇帝嫖妓,言论沸腾,连皇太后都亲自劝说他和师师断绝来往。赵佶索性把师师迎进宫去,封为贵妃。此举对至高无上的皇帝来说也是需要非凡勇气的。

明妃进宫后,不着凤冠霞帔,依旧旧时衣衫,经常苦口婆心地劝他亲贤臣,远小人,勤政爱民,富国强兵。

无奈,赵佶对书画艺术博大精深,对治理国家却是个窝囊废,以至弄到今天这种地步。明妃一念及此,含泪下跪:“臣妾深沐皇恩,再次恳求太上皇留驾!”

“前年七夕之夜,朕和爱妃曾嘲笑当年明皇和杨贵妃,山盟海誓犹在耳,大难临头各自飞。朕对天发愿,万一遇到不幸,即使山穷水尽,与爱妃同生死,不离分!”

“太上皇不学唐玄宗,马嵬坡忍痛割爱。臣妾也不做杨贵妃,仓皇逃命离朝歌!”

宋徽宗含泪道:“朕不愿抛下爱妃远离,爱妃怎忍心让朕独行?”

明妃缓缓站起:“臣妾愿和东京百姓生死在一起。请太上皇把对臣妾的爱分给大宋的臣民吧!”

宋徽宗苦苦恳求:“爱妃还是随朕离开这是非之地,寻一世外桃源,切磋书画,以顾天年。”

“山河破碎,焉有净地;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请太上皇三思!”

宋徽宗唉声叹气,什么话也说不上来。蔡京见状,凑前悄声道:“金兵正渡黄河,再不起驾,就出不了城了。”

宋徽宗匆匆上了马车。明妃百感交集,欲哭无泪。

蔡京看看李师师,又看看张择端,奸笑道:“娘娘、待诏,一唱一和,同时劝驾,真可谓珠联璧合也!”

明妃不屑一顾,叫道:“殿前都虞侯!”那位将军松开张择端,施礼道:“末将听娘娘吩咐。”

明妃指着宫女手中的包袱:“这是历年太上皇赐给我的金银珠宝,全系民脂民膏,我一分一厘不曾动用。请将军将此散发给守城将士,激励抗金!”

将军单腿下跪:“谢娘娘!我十万禁军将士誓与东京共存亡!”

明妃含泪仰天呼叫:“苍天啊!你睁睁眼,保佑我大宋子民吧!”她解开一头乌黑闪亮的长发,从怀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嚓”地剪断青丝,道:“国土沦丧,我耻为皇妃,削发明志,长伴青灯!”蔡京见状,夹着尾巴溜走了。

李师师神色坦然,从容不迫地走去。张择端眼含热泪,率先跪地,目送巾帼女杰。在场的将士、官员、宫女、太监纷纷跪送,哭声四起。

这年冬天,金兵攻陷东京,徽饮二帝全当了俘虏。金兵烧杀奸淫,无恶不作。相国寺和尚全跑光了,张择端巍然不动,决心以身殉国。但他唯一担忧的就是李师师的命运。

傍晚,一个小道姑冒死来到枯花楼交给张择端一张纸条。他急忙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君实国宝,切勿轻生。火速南去,莫负知音!”

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急就。他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切地问道:“娘娘现在何处?”

小道姑放声大哭:“娘娘已经归天了!”

张择端如雷击顶,悲痛欲绝。原来金兵元帅宗望早就对李师师的美貌垂涎三尺,一破城先派一队精兵去包围运观。李师师被押到金营,宗望逼师师做他的夫人。

李师师暗中取出金簪,乘宗望不备,猛向他的咽喉刺去。宗望头一偏,仅伤了点皮肉。金兵立即包上来。李师师高声痛骂。不待敌人动手,她反手刺喉,登时倒地身亡。一缕芳魂,飘渺长空。

道姑哽咽道:“娘娘去金营前,嘱我一定设法救你出城。我土生土长,道路熟悉,张待诏,快随我走吧!”

窗外火光冲天,哭声动地。张择端从墙上摘下那幅专为李师师而作的《焦骨牡丹图》,放进火盆,以此遥祭英灵。他凭栏凝望已成火海、废墟的繁华东京,深情地一揖作别,然后随着道姑离开大相国寺,踏上了艰苦的旅程。正是:

红颜知己非私情,侠骨柔肠留芳名!

妙笔神品传千古,天下何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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