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店开业，本着先做口碑再做买卖的原则，我决定开业头一个月，从每晚8点起店内蔬菜肉蛋全部打折出售，只要熬得过11:30，全部白送。

简单来说就是早来吃新鲜，晚来享优惠。

附近居民夸我难得一见的良心超市，生意日渐红火。

可万万没想到。

开业第三天，晚上7:30。

不知道从哪「慕名而来」的一群老头老太太，成群结队好似占山为王的土匪似的，把蔬菜肉蛋区域全部霸占，期间还有轮班去跳广场舞的。

所有蔬菜肉蛋均被打包，凡是有顾客想靠近，无一例外都会被他们指着鼻子骂走。

就这么耗到11:30，老头老太拎着胜利的果实一哄而散。

我：？

01.

看着被哄抢后的满店狼藉，店员表情忿忿。

「向哥，他们这也太欺负人了！」

作为老板，我心里也不痛快，可广告已经打出去了，直接反悔恐怕会影响超市口碑。

嘱咐收银员先给我个简单营业额，我扭头跟其它营业员一起收拾残局。

好不容易把店里收拾好，扭头一看，时针早已经过了12:00。

收银小妹打哈欠打出一眼泪花儿，把一沓明细小票递来。

「向哥，您看吧，之后要都跟今天似的，别说赚钱了，咱店里不亏钱都算好的。」

接过小票一张张看去。

越看，我脸就忍不住越黑。

别往后了，单就今天一天，我亏了都不止1万块了。

收银小妹耷拉着脸：「前两天其实还好，今天主要就亏在那些老头老太太身上了，不说别的，单就那些温泉蛋和牛眼肉就亏死了！」

我死死攥着小票，说不出一句话。

「先不说了，」我压着眉心，冲还在店的员工说：「不早了，都赶快回去休息吧。」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今天这亏吃也就吃了。

只希望他们贪便宜有够，明天别再来了。

02.

显然。

我的诚心祝祷并没有起作用。

白天一切正常，居民来往都有说有笑，流水可还算可观的超市。

可没到太阳下山的时候。

那群老头老太太就会再次出现。

像第一天那样，他们先手脚麻利的打包了左右看得到的肉蛋蔬菜，完后塑料单往地上一铺，就开始聚众唠嗑。

音量之大，普通顾客别说过去买东西，就算靠近他们三米范围内，都忍不住要捂耳朵。

而有不惧音量，想过去买蔬菜肉蛋的顾客，则会被他们齐上阵辱骂。

「你家里没老人？你家老人不用吃喝拉撒？」

「一点儿不晓得尊老爱幼，真不是什么人家造了孽才生出你这种孩子！」

「要买东西不会早点来？年纪轻轻就这么贪小便宜！」

「没家教！」

「这么年轻就来买打折货，一看就没出息！」

有店员忍无可忍，上前跟这些老人理论，却被他们用同样的话术骂退。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也没打算惯着他们，直接打了报警电话。

03.

可惜，想象中的争议判决没能到来。

鉴于这些老头老太并没有任何实际犯罪行为，民警来了也只能以调解为主。

但这群人仗着自己年纪大。

明明一个比一个耳聪目明，手脚麻利。

民警以来，立刻开始装听不清、装高血压、装心脏病。

他们倚老卖老，民警也不敢真把他们怎么着，就怕真闹出什么大事。

「那我就活该挨欺负亏钱吗！」

我强忍怒火问。

民警无奈摇头：「说句难听的，这些老人里但凡有一个在你店里出点事，你就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人家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你给淹死。」

说到底，还不就是让我自认倒霉吗？

民警调解没用。

本就嚣张的老头老太太更加理直不直气都壮了。

甚至有指着我鼻子骂的。

「挺大个老爷们儿，这点儿气度都没有，还做什么生意啊，回家吃软饭得了！」

「就是！我们肯来是你的福气，你就回家烧高香去吧，还敢报警！」

「我要有你这种儿子，都没脸出门见人了！」

「这就是现在年轻人，干啥啥不行，欺负老年人第一名！」

04.

惹不起，又躲不开。

眼见店里流水一天不如一天，我肠子都悔青了。

那么多优惠活动可以做，我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一个？

「向哥。」

店里财务愁眉苦脸看我：「再这么下去，咱们可真要关门大吉了。」

一周，整整一周。

这群老登每天都踩着点儿来，简直拿我超市当0元购了。

这头我正绞尽脑汁想着呢。

那头，猛地传来阵阵极富节奏感的音乐。

「向哥！向哥！」

外面的收银小妹红着眼圈冲进来，上气不接下去道：「您快去看看吧！咱们生意真没法儿做了啊！」

我一摸脸，拨开她跑了出去。

越往门口跑音乐声越大。

等我冲到门口站定一看，前天昨天还只是在店里唠嗑的那群老头老太太。

今天居然变本加厉，开始在店门口跳广场舞了！

我怒火中烧，一个箭步冲过去就关了音响。

05.

动感的音乐顿时消失。

「你干嘛！」

一个大妈立刻指着我咆哮。

我：「我开门做生意，你们在我店门口跳广场舞，还好意思问我干嘛？我还想问你们要干嘛呢！」

「跳广场舞怎么了？国家都提倡老年人要多运动、多跳广场舞，有益身心健康，怎么，你难道想跟国家对着干？！」

有又一个大妈冲了过来，指着我鼻子开喷。

我当然也不杵。

「想跳广场舞是吧？前头十字路口左转就有个小公园，你们去哪儿爱怎么跳怎么跳！保准没人拦着！」

「诶，那我们就想在这儿跳怎么了？你还想限制我们人身自由？」

「就是！我们又没在你店里跳！外面跳跳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了？」

「凶神恶煞的，别以为你一个大男人我们就怕了你！」

「你就是看着我们年纪大了好欺负，告诉你！想欺负老年人，没那么容易！」

我他妈，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一个老头信誓旦旦：「实在不行你就报警吧，看警察来了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无非就是再走一次调解程序！

看着眼前这群贪得无厌的老登，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拎起音响往路边一掼，指挥店员。

「关门！这破超市老子还他妈不开了！」

06.

卷插门一拉，一锁。

瞬间清静一半的店里，店员们面面相觑一阵后又齐齐看向我。

「向哥，您真打算关门了？」

财务试探着问道。

我吐出长长一口气，真不开了那是不可能的。

但要是就这么继续开下去，怕是最后也要赔个底儿掉。

「行了，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情。」

我挥挥手，面色依旧不虞。

「那我们这几天？」

收银小妹又问。

沉吟片刻，我说：「就当提前放年假了，工资照常！」

收拾整理好货架、冷藏柜、冷冻柜，店员们逐一换了衣服离开。

我最后一个出门。

确认灯全都关了，最后关门上锁。

正准备直接回家呢，脚下一拐，我又朝超市正门走了去。

预料之中，那群老头老太果然还在。

眼下又正值下班下学高峰期。

得益于这群老登的不依不饶，店门口居然里三层外三层的聚齐了不少人。

有个大妈还在人群中叫嚣。

「大家看啊！就这么家黑心店！说什么开业头一个月晚上十一点之后肉蛋蔬菜都白送！结果活动才搞了几天就不敢搞了！还关门！这不是纯骗人，欺负咱们老百姓吗！必须给他曝光了！」

07.

超市开了才一星期，遇到的烦心事直接赶超之前一年。

反正时间还早，我一个电话叫了哥们儿老曹出来烧烤喝酒。

「哟，之前不说要换个活儿法，往后都不跟哥们儿喝酒了吗？今天这是月亮打东边出来了？」

没二十分钟。

嬉皮笑脸说风凉话的老曹到了。

我没好气白他一眼：「坐下说。」

看我脸色不对，老曹也收起那副戏谑模样，神色认真两分。

「怎么着？真出事儿了？」

心里烦闷，我索性就着烧烤和酒，把这几天超市被老头老太太缠上的事情都跟他说了。

老曹听得叹为观止。

「好家伙，现如今这老头老太太可真够牛逼的。」

我又白他一眼，老曹赔罪：「我的错我的错，自罚一杯。」

借着理由干了杯酒，老曹神情又认真了几分。

「那你之后咋办？总不能就跟他们这么干耗着吧？你这店开一天就是一天的房租人工水电，更别提那些蔬菜肉蛋啥的，关一天门就是赔一天钱啊。」

「之前财务都给我算过了。」

我呷了口酒：「就让这群老头老太白拿东西那两天，我赔的不比关门少。」

08.

喝到兴头。

老曹一拍桌子：「这有啥，赶明儿你开门，哥们儿找俩社会大哥去给你震场子，看哪个老头老太太敢进去占便宜！」

我无奈抿嘴，这法子我也想过。

且不说社会大哥到底能不能镇得住那群老登。

单就社会大哥往门口一战，不出两分钟就得有人拨打报警热线了。

别回头老登没镇住，还得再掏一笔保释金。

我这摇摇欲坠的小破超市，可禁不起一点风吹雨打了。

这个可能性一说，老曹讪讪摸头。

「倒也是。」

说着说着，他也愁苦起来。

「那你说还有啥办法，总不能咱也搜罗一群老头老太去跟他们打擂台吧。」

这个法子，说实话，我也想过。

咱身边也不是没有没有老人。

可身边的老头老太，无非就是我爸妈，老曹他爸妈，还有其他兄弟朋友的爸妈，再不然就是家里亲戚。

但话又说回来。

就不说我爸妈了，让别家爸妈和亲戚去，那我也不能放心啊。

「那就真没办法了？」

老曹愁得一张本就不怎么俊的脸，愈发皱吧了。

这要是遇着别家店恶意竞争，我能想出的办法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可现在，我需要面对的是一群普罗大众意义上的「弱势群体」。

只怕一着不慎，就要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09.

酒过三巡。

挥别彻底上头开始替我发愁的老曹，我晃晃悠悠往家走去。

得亏从大学毕业起，我就不跟父母一块儿住了。

否则今天这样让他们瞧了去，估计又得跟着我担惊受怕。

草草洗漱一番，我趁着酒意到头就睡。

结果第二天早上早早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向哥！出大事了！」

还没开骂，手机那头传来收银小妹的火烧屁股似的大喊。

我捏着眉心坐起来：「怎么大事不好了？咱们店让人给砸了？」

「不是不是！」

收银小妹：「三两句我也跟您解释不清楚，总之就一句话，有人在网上把咱们超市给黑了！现在好多人都骂咱们是黑心店呢！」

「什么？！」

旧火添新柴，我直接一个火冒三丈。

听出我来了气，收银小妹没再跟我多说，留了句。

「链接我发您了，您自己去看吧。」

就匆匆挂了电话。

刚醒就收到这么个爆炸性消息，我缓和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点开了收银小妹发给我的视频链接。

10.

「大家看清楚啊！就这家『向阳超市』！开业前打着每晚八点后开始打折，当天有卖不完的肉蛋蔬菜十一点半之后全部免费！」

「结果我们这么大年纪，大老远赶过来，就想享受一下这个优惠，可这才刚一礼拜吧，这店的老板先是跟我们说话不干不净，还要赶我们出去，最后自己没理了就干脆把店关了！」

「对，就是XX市XX街的这个『向阳超市』，大家伙儿千万认清，往后可不能来他家买东西了，当心被骗啊！」

「作为年轻人不尊老爱幼，作为生意人不讲信用，倒要看看你这超市能开到何时！」

镜头里的老登，正是之前那个叫嚣要曝光我的大妈。

该说不说。

这段视频算是被她给玩儿明白了。

不点开评论区，都能猜到那些信了她视频的吃瓜群众，这会儿该把我骂成什么样了。

颠倒黑白，网络暴力这套玩儿我身上了，那她可真是选错人了。

关掉视频。

打开店里的聊天群，果然已经开骂了。

【我：@小刘店里监控你那有备份吧，调一份每晚7:00之后的出来发给我。】

【小刘：好的向哥。】

不就是打舆论战吗？

哥们儿以前还真就是专门干这个，要不是因为玩儿腻了这套，我会去开这么个小超市？

我还正愁不知道怎么收拾这些老登呢。

他们还上赶着来送人头了。

那就别怪我真不知道「尊老」这俩字儿该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