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韬光隐晦的高智商男神还是嗑药无度的野心王者?一座被盗的古墓,一张科技还原的照片,一份“尸检报告”,揭开了千年前一位传奇王者令人唏嘘的人生。
1993年秋天,陕西咸阳渭河二道塬上,陈马村几位农民在浇灌玉米地时,发现地面塌陷出一个大坑。这不寻常的一幕,令人又惊又喜。要知道,这片深厚的黄土地里埋葬着汉唐王朝的二十多个皇帝,好端端的地面出了坑,这很可能就是个“宝坑”。
就这样,在青纱帐的掩护下,盗挖古墓的行当悄悄进行。为了不反冲,几人还不忘洒下白酒简单做了“祭祀”,并放下家里的黄狗来测试坑中密道的含氧量……在这实在算不上高明的手段下,这一座神秘古墓成了几人的发财宝库,一只蛇皮袋子被千年前的宝贝装满。几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惊动了沉睡了千年的野心王者。
一段时间后,当地的文保部门收到了一封举报信。心中写着:北周皇后墓穴被盗,盗墓者偷走了金缕衣、金凤冠、金首饰和玉首饰等宝物……
信件虽短,但给文保部们带来的疑惑却大。要知道,即便当地经过了几轮文物普查,也没有北周皇室的墓葬被发现。这一封举报信,到底是真是假?
但即便官方资料没有记录,人们也不敢怠慢,毕竟,虽然史书《北史》和《周书》中记录了北周五位皇帝的陵墓名称——孝闵帝葬静陵、明帝葬昭陵,武帝葬孝陵,宣帝葬定陵,静帝葬恭陵,但它们具体在什么地方?毫无线索。不仅如此,北周帝陵还有不封不树的特点,也就是地面既没有标志,也没有石刻仪卫、陵园建筑等。如此一来,北周帝陵不易发现,但正因如此,这帝陵的“突然”出现,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代帝陵的问世,事关重大。关于陈马村盗墓案的查访也稳步进行。当年12月,在专案组的高压之下,一对农户夫妇上交了的2块刻字的“方石头”,引起了轰动。
这石头,就是这座古墓的“身份证”—墓志。这墓志分为志盖与志文两部分,都是石灰岩青石质地,正方形,长、宽各48厘米,厚9厘米。志盖呈覆斗形,斜刹无雕饰,盖顶中央阳刻篆书三行七字。志文四边亦无纹饰,阴刻楷书七行,满七行,共四十八字。经辨认,这就是“武德皇后”的墓志铭!
说起这位武德皇后,也许历史上的存在感并不高,但这位阿史那氏的丈夫却是北周的一位猛人,还是是隋唐大统一局面的奠基人。他就是北周皇帝北周武帝宇文邕!
那这块帮专家们确定了被盗古墓帝陵身份的墓志,为何会出现在农户家中呢?
原来,青纱帐中的古墓被盗后,拿到宝贝的几人,私下里打听买主。消息走漏后,附近村的农户、闲汉们也来探宝,甚至几进几出,能搜刮的都搜刮了一遍!其中不乏金印、凤冠等宝物。
就这样,陈马村盗墓的事越闹越大,村里的农户也都赶来碰碰运气,而其间,一对夫妻别的没捞到,就搬了方方正正的石头回了家。
等到查案的警察多次寻访,这一对夫妻心中忐忑,于是便上交了这石头,没想到,这石头正是这古墓帝陵身份的关键性证据。
根据墓志记载,这墓葬正是北周武帝宇文邕和武德皇后合葬的孝陵!
因为被盗眼中,在获批后,当地文保部门对墓葬进行了抢救性发掘。这的确是北周武帝孝陵。全过程未发现封土、陵寝建筑等设施与史书记录一致。墓葬地下部分由斜坡墓道、5个天井、5个过洞、4个壁龛及甬道、土洞式单墓室组成,坐北向南,全长68.4米。4个壁龛分别开设在第四、五天井的东西两壁,未遭盗扰。除第四天井西龛较小且其内空无一物,其余3个壁龛皆出土大量遗物。墓室平面呈“凸”字形,北为壁龛,墓顶坍塌不存,南北通长5.5、东西3.8米。主室地面除东壁之下,大部铺砖,东壁遗留的工具挖掘痕迹与其它三面有所差异,故而可断定室内东侧未铺砖区域为武德皇后下葬时扩出,皇后棺椁在东、武帝棺椁在西。
墓葬虽被多次盗掘,墓葬里依然出土了一百五十多件陶俑、近四十件陶瓷器、八件玉器、一套铜带具、二十一件金器和两合志石,其中蹀躞铜带具、玉带具、玉璧、彩绘庖厨俑、骑马俑、凤帽披衫立俑、甲马骑俑、笼冠立俑、小冠立俑等都是很珍贵的文物。
同样,追缴被盗文物的民警也有了突破。一枚精美的金印——“天元皇太后玺”被追回。这枚纯金印玺,重800多克,长4.45、宽4.55、印钮通高4.7厘米,獬豸钮。玺面篆书阳刻“天元皇太后玺”六个字。明明是武德皇后与北周武帝的合葬墓,为何墓中有“皇太后”的金印呢?
这还从这位一生都在“等爱”的美人遭遇说起。
武德皇后阿史那氏是北周时期突厥的公主,突厥木杆可汗阿史那燕都的女儿。北魏末年,北魏分成东魏和西魏。公元550年,东魏灭亡,权臣高洋建立北齐;公元557年,西魏灭亡,权臣宇文泰的儿子宇文毓登基,建立了北周。中国的北方形成了北齐、北周、突厥三足鼎立的局面。在长时间内,北齐和北周之间相互攻伐,各有胜负,突厥的立场就十分重要。
公元560年,宇文邕即位。为了联合突厥灭掉北齐,宇文邕前后多次派遣使者与突厥联络,木杆可汗最终答应将女儿阿史那氏嫁给宇文邕。公元565年2月,宇文邕派陈国公宇文纯等人去突厥迎接阿史那氏。让人没有想到的是,木杆可汗反悔了,他答应了与北齐订立婚约。宇文纯等人在突厥待了好几年,终于等到一场“神风”。
突厥遭遇了极为严重的自然灾害,无数帐篷被摧毁。木杆可汗大为恐惧,认为这是上天对自己不信守承诺的惩罚,于是决定送女儿和宇文邕完婚。
公元568年3月,阿史那氏抵达了北周的都城长安,并成为了宇文邕亲自出宫迎接的皇后。
嫁入北周十八年后宇文邕驾崩,宣帝继承了帝位,次年宣帝让位给宇文衍,宇文衍登基后称自己为“天元皇帝”,尊称武德皇后为“天元皇太后”。武德皇后的金印,就是阿史那氏为“天元皇太后”的时候所使用的金印。武德皇后死后,死后与金印一同葬入周武帝的孝陵。
史书载阿史那氏“有姿貌,善容止,帝深敬礼焉”,但是宇文邕并不喜欢她,他们在一起生活九年,始终没有一男半女。
阿史那氏有着倾国倾城的美貌,她能歌善舞又多才多艺,这样一个活泼又充满生机的姑娘却成为了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政治牺牲品,从始至终都没有等到爱人的真心。尽管如此,在她的帮助下宇文邕成功改进了中原地区的音乐,将新鲜的源泉注入中原并且促进了它的发展。
相比一生等爱的武德皇后,北周武帝宇文邕在史书上的篇幅就大的多了。
作为北周王朝的第三位皇帝,宇文邕17岁就被“北周第一强人”宇文护硬捧上了帝座。但即便是皇帝,宇文邕也没有话语权,朝廷被宇文护专政。这位猛人曾三年内处死了三位皇帝,其中就包括宇文邕两个“不听话”的哥哥——孝闵帝宇文觉和明帝宇文毓。这样的环境下,宇文邕当然不敢冒头,只得韬光隐晦,处处表现得人畜无害,以躲避宇文护的迫害。他这一忍就是十二年,终于找到机会将宇文护干掉。
一旦有了实权,宇文邕就显示出了野心与才能。他大力推行军政改革,发起灭佛运动,促进民族融合。后来,他把目光瞄向了“老邻居”——北齐。576年,宇文邕亲率七路大军讨伐北齐,并如摧枯拉朽般,仅用时几个月便攻克北齐都城邺城,北齐灭亡。
灭掉北齐后,宇文邕计划北上平突厥,南下灭陈朝,志在统一天下。可惜的是,宇文邕亲征突厥途中却突然病倒,并在在返回京师长安时驾崩,年仅36岁……
这样一位猛人只有短短的7年执政时间,但远远比他的绝大部分同行更加出色。出师未捷身先死,也让让无数人为他扼腕痛惜。
但墓葬被发掘后,现代科技却让这位猛人的离世,多了一分讽刺。
2024年3月28日,陕西省文物局组织召开新闻发布会,由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与复旦大学联合发布了对北周高等级墓葬考古研究的最新科研成果——宇文邕疑因长期服食丹药导致英年早逝!
原来,复旦大学、厦门大学联合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对宇文邕墓出土人骨进行了科学分析,并得出了科学分析。根据微量元素分析,武帝遗骸样本内砷(As)、硼(B)、锑(Sb)的含量显著高于同时期古代平民和贵族的平均水平。可能是由于他长期服食了以雄黄(As)、礬石 (As)、硼砂(B)、辉锑矿石(Sb)为主要成份的丹药。
在武帝生活的魏晋南北朝时期,服用道家丹药是社会上层所崇尚的精神追求和生活方式,以求滋补长生。据史料记载,公元575年至578年四年间,武帝数次发病,生病时“疠气内蒸,身疮外发”,这正符合慢性砷中毒的病理表现。
在武帝股骨上,研究团队还发现了一块黑色色素沉着区域,应该是砷中毒后,局部皮肤病变引起的骨髓坏死所导致的。
因为执着于“还想再活五百年”,韬光隐晦并英姿勃发的宇文邕死于丹药慢性中毒。被自己的野心拯救,也被自己的“野心”杀死,也是一大悲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