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平步青云,我的心上人娶了我家小姐。
婚后三年他当着我的面与小姐举案齐眉,恩爱有加。
可小姐身子不好,三年无所出。
他便几次三番暗示小姐,要她将我当成通房丫鬟送给他。
小姐无奈,不甘心的将我送上了他的床榻。
他抱着我说爱我,说娶小姐是无奈之举,还说若我怀了孩子他会抬我为妾,让我自己抚养孩子。
可我生产那日,他却将刚出生的孩子抱给了小姐,他一脸厌恶的告诉我通房的孩子最是下贱。
后来我逃离了他,遇到了视我为珍宝的男人。
可是他却一剑斩杀了男人,看着他嗜血疯狂的模样,我报复一般的抹了自己的脖子。
死前我竟在他脸上看到了慌张惊恐之色。
1
“月娇姑娘你加把劲,再用力些……”
我躺在产床上,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了,我的手指紧紧的拽着身下的床单,双唇哆嗦着满嘴的血腥味。
稳婆用帕子帮我擦着额头上的汗,颤声道:“醒醒,别睡,用力啊……”
稳婆焦急的声音在我耳边或远或近的响着,可我却听不大真切。
我好累啊,半点力气都用不上。
以前在沈府的时候听阿娘说过,生孩子是九死一生的事情,特别是胎位不正,胎儿过大的那些人,上了产床可能就下不来了。
前些日子将军请了郎中来看我,那郎中拧着眉头唉声叹气,他说我腹中的胎儿营养太好有些偏大,生产时我会吃些苦头。
没想到竟是这般艰难。
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贪嘴任由小姐将那样多的珍馐美味送进我的房中。
“将军,夫人,不好了月娇姑娘难产了,大人和孩子怕是只能保住一个了。”
稳婆的尖锐慌张的声音让我回过了神。
我握着床单的手指紧了紧,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奴婢匆忙的脚步声和铜盆撞击的声混乱又慌张。
“现在我就派人请最好的郎中,大人和孩子我都要保住。”
这声音是顾晟璟的。
他答应我的,在我生下孩子后便会抬我做妾,还说这孩子会交给我亲自教养。
我不能死,我要亲眼看着我的孩子出生,我给他缝了好多小衣服,想亲手给他穿……
腹中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我喉咙一阵腥甜,一口血“哇”的一声从我口中喷了出去。
“产妇吐血了,大凶啊,大人怕是保不住了。”
“将军,老婆子我会一些剖腹之术,月娇姑娘这幅模样即便活了下来怕是也活不久的,倒不如直接剖腹将小公子万无一失的取出来啊。”
听着稳婆的话我憋着一口气不肯吐出来。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
我拼命的用力,感觉浑身都痉挛了,可是我不敢停,因为顾晟璟犹豫了,如果我停下来他们就会为了孩子剖开我的肚皮。
“将军剖腹吧,这是您的第一个孩子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声音是我家小姐的。
我跟了她十几年,这个时候她竟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我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
也是,她嫁入将军府三年无所出,若是我死了这孩子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放在她的名下养着。
我不愿意,我不想我的孩子叫别人娘亲。
我憋着最后一口气,拼了命的用力。
顾不上下身撕裂的痛苦,也管不了血液从我身体里流出的恐惧,我只想生出我的孩子。
一声响亮的啼哭响起,我如释重负的倒在了产床上。
稳婆快步跑到我身边一把抱起孩子,她喜气洋洋的给将军报喜,“恭喜将军,是小公子。”
我挣扎着伸出手抓住了顾晟璟的衣袖,虚弱的发出声音,“将军……”
顾晟璟欢喜的抱着孩子,甩开我的手指将孩子抱给了小姐,“清颜,这孩子日后便交给你来教养。”
2
闻言,我大脑嗡了一声,直接从产床上滚到了顾晟璟的脚下。
我浑身颤抖趴在顾晟璟的面前,声音哽咽,眼泪顺着脸颊砸在了地上,“将军您答应过我这孩子会交给我自己养的。”
顾晟璟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伸出手想要将我扶起来,但见我狼狈晦气的模样又犹豫了。
他拧着眉头看着我,语气里压着一丝不耐,“你这幅鬼样子怎么能养好我的儿子?”
“你不过是个通房丫鬟,通房的孩子最为下贱,若是生了个丫头交给你养便交给你养了,可如今你生的是本将军的嫡长子,莫非你觉得我将军府会让一个下贱的通房丫鬟来教养将军府的嫡长子?”
我怔愣的看着顾晟璟,耳朵嗡嗡直响,心脏仿佛撕裂一般的难受。
若不是他背信弃义我又为何会沦为下贱的通房?
我明明可以求小姐放我出府找个良人明媒正娶,我是为了等他蹉跎了年岁,我甚至想着若是能留在他身边为妾也是好的。
可他竟然觉得我下贱。
我紧紧的捏着双拳任由指甲陷进肉里却感受不到半点疼痛,我跪爬到顾晟璟面前,用沾满了血污的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袍,“将军您说我生下孩子后你就会抬我为妾的,我成了妾就不是下贱的通房了,我是不是就能自己养孩子了……”
“妾难道就不下贱吗,你背着我爬上了将军的床,我念在你从小跟着我的份上没有过多的苛责你,你怀上孩子的时候我还对你呵护备至,如今你产下将军府的嫡长子竟然还妄想要抱回去自己养。”
“我们沈府就是这样教你不分尊卑顶撞主子,以下犯上的吗?”
分明就是她入府三年生不出,被顾晟璟逼的没了办法为了自己地位才将性子软好拿捏的我送给了顾晟璟。
她送我走的时候许诺只要我产下男婴她便将卖身契还给我,让将军抬我做妾同我共同服侍将军。
如今我生下顾晟璟的嫡长子,她便立刻翻脸抢走我的孩子还想要我的命。
我将额头重重的砸在地上声泪俱下企图唤醒她半分良知,“小姐奴婢服侍了您这么多年,不奢求您能待我如姐妹,可您也不能给奴婢扣上大不敬的罪名置奴婢于死地啊。”
“大胆奴婢竟敢胡言乱语,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
我转头看向顾晟璟,额头上的血流进了眼睛里,他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变得狰狞可怖,我绝望的扯开嘴角,声音不大,每个字都如泣血一般,“ 将军是您说的,既然不能娶我为妻那便要护我周全。”
“五年前若不是奴婢救了将军,将军如今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如今你为主我为奴,你要我死我便不能活,但若有……”
“给我打,若死了就丢去乱葬岗,若没死就找个人牙子发卖出去。”
我心死的看向顾晟璟,急火攻心一口血喷涌而出,便没了意识。
3
我是个命大的,被顾晟璟丢去了乱葬岗竟能遇到樊越救了我一命。
樊越也是个苦命的,无父无母,早些年被贵人戏弄用马车压断了脚掌成了跛子。
因为跛了脚找不到体面的活计,只能做一些和死人相关的活计填饱肚子。
他救我那日刚好帮人将尸体送去乱葬岗,他说他远看着我好像动了便跑过去看了一眼,没想到我竟没死透,便将我带回了家。
他是个极好的人,不求回报的为我寻医问药,精心照料了我三个月硬是将我这个将死之人救了回来。
为了照顾我樊越不再往乱葬岗送尸,他谋了一些做苦力的差事,辛苦赚的又少。
但好在我身体恢复了些,可以绣点东西卖些钱贴补家用。
“月娇,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隔着老远樊越欢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我起身走到门口推开栅栏,看着他满头大汗跛着脚朝着我跑过来的模样觉得心里很暖。
他待我很好,事事都顾着我,怕我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每晚回来都会给我带一些小玩意。
我心疼他赚钱不容易让他不要再破费给我买这些东西,他却说我值得一切好东西。
这样的话我从未听过。
和樊越在一起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可以有喜怒哀乐,我可以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事,可以多吃几口喜欢的东西。
吃饭的时候我可以和樊越说笑,吃过了饭可以靠在院子里的椅子里看星星,不再有嬷嬷拿着戒尺督促我们有没有偷懒。
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是舒心自在,不用时刻提心吊胆的害怕受到责罚丢了性命。
“月娇,给。”
樊越满头大汗的站在我面前,小心的将怀里用油纸包着的东西递给我。
看着樊越一脸神秘的模样,我好奇的打开了油纸。
油纸里竟然包着几颗精致的糕点。
这糕点是沈清颜最爱吃的,很贵。
我捏着油纸的手微微一颤,“怎么买这样贵的东西。”
樊越有些不知所措的抓了抓脑袋,“ 我听你梦里说快要你生辰了,所以……”
闻言我鼻子一酸,我的生辰怕是阿爹阿娘都不记得了。
我小心的将糕点放进嘴里轻咬了一口,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我哽咽的看着樊越,“真甜”
我将糕点往樊越嘴边送了送,“你尝尝。”
“这样好的东西我吃便糟蹋了。”
我硬是将糕点塞进了樊越的嘴,看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我伸手抓着他粗糙带着厚茧的手掌,声音很轻但却是深思熟虑过的,“我们成亲吧。”
我们的婚礼定在了下月初八。
婚礼前夜樊越请了假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将一套红色的衣裙塞到了我怀里,“试试”
看着手里的红色衣衫我勾起了嘴角,这可是明媒正娶。
我换上了衣衫,看着愣在原地的樊越我笑出了声,“怎么?看傻了?”
樊越兴奋的将我抱在怀里,声音大的有些吵,“傻了傻了,我的新娘真是太美了。”
看着樊越的傻样,我脑海里竟幻想出我们老了坐在院子里纳凉的画面。
嫁给他我一定会很幸福。
樊越走后我兴奋的没了睡意,穿着红嫁衣靠在窗边等着天亮樊越来迎娶我。
可天亮了,樊越还没有回来。
我担忧的走到门口,踱着步犹豫着要不要去找他时,隔壁的王大娘脸色惨白的嚷到,“樊越出事了。”
4
樊越冲撞了顾晟璟的马车,被将军府的人带走了。
顾晟璟知道我一定会来,所以一早就守在了将军府门口。
看到我他眼底闪过一抹惊艳,激动的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月娇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
“这三个月我每天都在找你,那日我将你丢去乱葬岗只是权宜之计,我本想着瞒骗过沈清颜就立刻将你送走,没想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你就不见了。”
那日他要打杀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却是改口了。
可樊越的命捏在他手里,我不能惹怒他。
我将手从顾晟璟的手里抽了出来,对着他恭敬的行了大礼,将额头用力的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声响,“将军,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计较,放了樊越。”
顾晟璟冷哼出声,他蹲在我面前伸出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声音阴沉,“樊越?”
“那个瘸子的名字你倒是记得清楚。”
“今日你穿成这般是为了什么?”
“那个瘸子冲撞我的时候他腰间系着红腰带,莫非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
顾晟璟越说越气捏着我下巴的手微微收紧,冷哼出声,“才不过三个月你便要嫁给旁人了。”
“我们当初的那些誓言你都不记得了吗,你说你会等我来娶你,为何现在不等了?”
我吃痛的皱紧了眉头,盯着顾晟璟的目光沉了又沉。
他还敢提那些誓言,是他背叛了我,如今竟然和我说这些当真是不要脸的负心汉。
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现在只想救樊越的命,“求将军饶他一命。”
顾晟璟仰着头笑的癫狂,他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我,“本来我不想杀他的,可是他说今日是他娶亲的日子,他的妻子叫程月娇。”
“他竟然敢娶本将军的通房丫鬟,你说该死不该死啊。”
闻言,我身子一晃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死了?
他说樊越死了。
不可能的,樊越答应我的他今日会来娶我的,红嫁衣他都送过来了,他不可能食言的。
一定是顾晟璟骗我的。
我挣扎着爬起身跪着爬上楼梯,狼狈的跪在顾晟璟面前拼命地叩头,“将军一切都是奴婢的错,他不知道我是将军的通房丫鬟,是我故意欺瞒的,求您放过他吧,只要您肯留他一条性命,要我做什么都行。”
顾晟璟眯着眼睛盯着我,声音戏谑带着一丝惆怅,“好啊,让你做什么都行是吧,那不如你再爬一次本将军的床,若是本将军感受到了你的心意,我倒是可以考虑放了那个瘸子。”
我仰着头看着顾晟璟,将放在身侧色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我不可以对樊越恩将仇报,不能让樊越那样好的人因为我丢了性命。
如果用我这样下贱的命换樊越的命,值得。
我抬起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求将军莫要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