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换乘通道的穿堂风掀起黑色封皮的一角，我鬼使神差地蹲下来。泛黄的纸张里掉出一张字迹潦草的便签纸，上面写着："放学后操场西南角见。"

那是2008年深秋，我总在这个时间躲在单杠后面，看穿白衬衫的他在篮球场运球。他的书包侧袋永远插着一支英雄钢笔，写字时会在草稿纸上画出小小的问号。

那年市图书馆搬迁，我在整理旧书区发现了这本《飞鸟集》。扉页右下角有枚褪色的蓝墨水印章——"林小满2007.6"。书页间夹着半截粉色橡皮筋，还有一张画着歪歪扭扭投篮姿势的铅笔画。

突然想起某个早自习，前桌转过来一张小纸条："物理课抄作业会被抓吗？"我吓得差点把钢笔水甩到同桌脸上。其实那只是他随手画的投篮小人，眼睛的位置正好对着我坐的方向。

那年平安夜的雪下得特别大，他抱着保温杯在体育馆等我，说给篮球队长买热姜茶。我缩在看台角落啃着便利店三明治，忽然听见他说："喂，要帮忙暖手吗？"我把冻红的右手伸过去，触到他袖口里滑出的半截红色围巾。

后来每次经过校门口的文具店，我都会盯着玻璃柜里的英雄钢笔看很久。直到毕业典礼那天，我在他储物柜里发现那支笔，笔帽上贴着张便利贴："谢谢假装不知道我总抄你作业。"

地铁呼啸而过的轰鸣声中，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相册里收藏着他高中时期所有的篮球赛照片，最下面压着张拍立得：2009年校运会，他搂着我肩膀站在领奖台上，背景里写着"女子跳高季军"的牌子。

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变成了年轮刻进时光的树。就像他总把最后一块排骨夹给我，却在毕业聚餐时红着眼眶说"老子终于不用再吃香菜了"。青春总是这样，莽撞得像没装消音器的青春痘，却在某个猝不及防的瞬间，突然发现所有的心动都开出了花。

我把那张便签纸夹回书页，合上《飞鸟集》时，封皮上的蓝墨水印章在夕阳下泛着微光。或许有些爱不需要说破，就像未寄出的信最终成了珍藏的邮票，暗恋过的人总会变成生命里永不熄灭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