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又是个绝好的机会。
吴淞告白的场面很俗,俗的拿钱砸,叫人难以拒绝。
晚霞正好,不知他想了什么办法,直接将新提的跑车开在寝室楼底,后备箱被鲜花填满,他拿着的锦盒里是一条珍珠项链,某品牌新出的限定款。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
吴淞笑眯眯的等我回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看着这份贵重礼物,差点移不开眼,越来越多的视线针扎般落过来。
我猛地清醒过来,往后退了一步:“吴淞,你知道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不止是他,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大一时,我入选了校花榜前三名,有不少男生有意接近,我满心满眼都是远在平城的陈烁,一概回复已经有男朋友了。
也不吝啬跟交好的同学讲我们的故事,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每每有人说起我,总和陈烁这个名字密不可分,赢得了很多人的羡慕。
我曾引以为傲,现在却成为我的负担,我无比想甩开陈烁这个包袱,享受新的生活,开展新的恋情,可我又怕那些闲言碎语,道德指责。
“我们的感情很好。”我咬咬牙,继续对吴淞说。
吴淞今天抱着很大胜算才来告白,此时被我拒绝,有些下不了台。
他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做不出指着鼻子要说法的事情,“啪”的一下合上锦盒盖子,关上后备箱,怒气冲冲把车开走了。
同班女生朝我竖起大拇指,男生的目光里也带着些惊奇。
我拒绝了富二代追求,对连个正经大学都没上的男朋友一心一意,任谁都会称赞几句。
这种虚幻的美誉并不能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却牢牢束缚我的言行,围观的人散去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我心烦的厉害,默默垂头进寝室,身后有人叫我:“忆琦。”
竟是陈烁,我们已经三个月没见了。
他大概早就到了,看到了刚才那一出戏,他像从前那般朝我肆意阳光的笑,一把将我抱住。
我回抱他,感受到他明显瘦了一圈的腰身。
三个月前,一场大雨过后的晚上,陈父开车回家突发心脏病,撞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送医后,陈父紧急做了手术,孩子没能活下来。
失去孩子一家人的情绪十分猛烈,当晚就暗中烧了陈家的店铺,损失极大。
接着,他们纠集了所有亲朋好友逼门声讨,陈父躺在病床上,恼自己犯下这事,愧那个孩子的生命,精神一度萎靡。
陈父拿出最大的诚意赔偿对方,加上自身的住院费用,一连串变故下来,陈家的家底已经掏空了。
许是终于挤出一些时间,陈烁从平城马不停蹄的来看我。
一年半前,在他送我来海市上大学的高铁上,我曾无比认真的握着他的手说:“陈烁,等上完大学我就回平城考编,嫁给你,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整个大一,我的这个想法都没变过。
渐渐的,夸赞我漂亮的人越来越多,开始频繁有男生向我示好,与此同时,我优异的成绩获得了老师教授们的喜爱。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脱离预期的契机。
可能是从起了念头申请去日本当交换生开始,可能是身边围绕了太多优秀的男生,吴淞对我锲而不舍的追求,两周前,他约我去高级西餐厅吃饭,人均三千,他说:“美人就得配一切美的东西。”
脱离陈烁的想法越发钻心蚀骨,直到刚刚,终于到达临界点。
我必须要尽快跟陈烁分手,但他对我有恩,主动说分手,会被人骂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陈烁把下巴搁在我肩头,清润的声音隐着眷恋:“想不想我?”
我全然没听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逼他跟我分手。
我陪着陈烁在学校附近酒店安顿下来,说好了第二天带他去吃一家不错的炒菜。
上午刚要出门,我们被人堵住了。
失去孩子那一家人,乌泱泱十几号人涌进酒店,我没防备的开门,他们直接冲了进来。
陈烁挡在我前面,声音有些抖动:“我不会跑的,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说成吗?”
“钱凑完了?你就敢带着小姑娘来开房快活?”
为首的胖男人一脚踢在他膝盖上,痛的他腿一弯,还是维持着站立。
那笔巨额赔偿金陈家只能先拿出来百分之七十,还有一部分正在凑,或者走法律途径协议分期。
可是对方不仅是在要钱,更是在发泄痛失孩子的怒火,陈父如今还躺在病床上,他们到处围追堵截陈烁。
“你爸杀了我女儿!”满脸泪水的女人将巴掌结结实实挥在陈烁脸上:“还我女儿命来,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死!”
“一个杀人犯的儿子,你怎么好意思这么人模狗样?”
“老天是睁着眼的,他爸躺在床上估计活不成!”
“这小子也是一副短命鬼的样!”
后面几个男人作势要围上来。
“等等!”陈烁大吼了一句,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举起来,另一只手指着其他人警告,“要打要骂随你们,我绝不还手!先让我女朋友离开!你们要是敢找她麻烦,我跟你们拼命!”
陈烁把我从身后扯出来,往门口的方向推,尽量温柔的说:“你先走。”
我依言先出了门,身后门关上,传来殴打的声音,我立即联系酒店保安和报警。
在警局,陈烁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双方和解离开。
“为什么不追究他们?在平城他们不止一次打你了吧?”回酒店的路上,我追问陈烁。
“我爸非常愧疚让那个孩子殒命,一直以来都没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陈烁始终比我走快一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说:“这些人就是过过嘴瘾,拳打脚踢几下泄火,不敢真闹出大事来,我想着能忍就忍了。”
“可是……”
我还要说什么,陈烁忽然停住脚步,他好像被卸去力气,肩膀耷拉下去,连同脑袋。
“怎么了?”我绕到他身前,伸手捧起他的脸。
我从来不曾见过他这副狼狈破碎的神情,像有人往他眸里的光彩滴了墨,浓的化不开,连神色都灰蒙蒙一片。
记忆中的少年会在篮球场上故意炫技给我看;会在我面前拉架,大哥似的教训他们,证明自己有些威望;会在一切活动中,为我争取到小小的优待,用自得的眼神看我,好像在说:“别人都没有,就你有,哥厉害吧。”
一个夏风撩人的夜晚,陈烁在玩单杠,非要听到我夸才肯下来。
我揶揄道:“这面子非要不可?”
他松手落下,佯装一点都不累的样子,微微仰着头,悄悄调整呼吸。
我凑过去:“累不?”
“不累。”
我轻轻碰他胳膊:“不累你抖什么?”
他怔了怔,往后退一步,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胳膊:“真丢人!”
后来他说,男生怎么能在女生面前示弱呢,要一直挺胸抬头,不能狼狈,不能怂!
好中二,好大男子主义的发言。
好可爱。
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骄傲且坦率,莽撞却鲜活,是那种每个女孩青春里,贱贱的,坏坏的,但又让人忍不住心动的傲慢少年。
陈烁这次来找我,大抵也是想在一团烦乱中透透气,努力维持从前的自己,那个有信心可以担起照顾我的责任,永远不会甘于辱骂,不会让拳头挥到自己脸上的陈烁。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陈烁抿着唇冲我脆弱的笑了下,脸上的伤痕越发显眼,他往外扩扩肩,挺直腰背,抬起下巴呼出一口气,自我疗愈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无端想起那种被人踩碎壳子的蜗牛,没有叫,没有挣扎,仍旧沿着石板路卖力的往前爬,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有恶极了的人,还预谋在他柔软的身躯上再狠狠来一脚。
昨天晚上,我通过高中同学知道了那家人还在持续找陈家麻烦,是我昨天晚上联系到了那家人,告诉他们陈烁的所在。
少年意气,总高于一切。
我太了解了,也更知道怎么让他崩坏,这种精神上的侵入起效更快,更深入。
我有些不敢面对陈烁,傍晚借口学校有事回了寝室。
陈烁让我提着他带来的脆柿子跟室友们分享。
高中之前,我没吃过柿子,观念里这个水果的存在感很低。
高二的课间,我去卫生间回来,手伸桌兜里拿书,摸到一个滑滑的东西,我吓了一跳,猛地抽回手,弯腰去看,看见一颗橙黄色的,扁球形的柿子。
我回头,精准捕捉到坐在最后一排陈烁的视线,他正笑我刚才被吓的反应,抬抬下巴,示意我尝尝。
我脸颊发热,没理他,端正坐着开始上课,但心不在焉,右手停留在桌兜里,忍不住一直握着那颗柿子,无比好奇它的滋味儿。
老师面向黑板时,我快速低头咬了一口。
我惊喜的回过头,阳光落在少年发梢,他托着半边脑袋,擒着浅笑,用口型无声的问:“好吃吗?”
我连连点头。
后来每年柿子成熟时,他会跟着奶奶去跟一群阿姨奶奶们去抢摘,他表述那个场面,如同蝗虫过境。
摘完后要做成脆口的,需要泡在温水里,放在阳台上好几天,直到涩味消失,变得脆甜。
陈烁已经牢牢掌握了这项技术。
我正打算开口像去年那样招呼室友分享,被董妮一句话问住了。
“陈烁不是来看你了么,你怎么回来睡了?”
从大一起,只要陈烁来看我,我基本都会跟他在酒店过夜,今天我借口有一项急作业要完成得回寝室。
我不动声色的回答:“他累了,正好我也想着回来赶赶作业。”
“可今天不是他生日吗?”
“你怎么知道是他生日?”
“你桌上日历写着备注啊。”
董妮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接连三句话微微皱着眉头,窥破我心思般的质问。
我突然不耐烦:“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早没这些仪式感了。”
董妮阴阳怪气道:“那你现在跟谁有仪式感?吴淞?”
“你什么意思?”我面向她,压不住脾气了。
“别装了。”董妮坐在床沿,看着装柿子的袋子说,“要不是你态度暧昧,吴淞会那么莽撞来跟你表白?”
“你早就想甩陈烁了吧?但不想当恶人先开口,就晾着他,用软刀子逼他开口,真够恶心的,又当又立!”
我没想到这么快被人戳破心思,有些无地自容:“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凭臆想吗?可笑!”
“凭陈烁家里出事的时候你在跟吴淞搞暧昧!”
“凭三个月了,你没有回到平城看他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
“凭他大老远的来找你,你绝口不提他的生日,故意冷落他!”
两个室友过来拉她,她挣脱开,冲我大吼:“我他妈就是看不惯你这种卑鄙小人!”
“要是没有陈烁,你郑忆琦有没有今天还是两说呢!”
我一腔莫须有的怒火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也是,除非我不生异心,否则怎么可能不被察觉心思,怕是我的眼睛早就如一面镜子告诉了她们所有。
亏我还想一切悄悄推进,给自己在所有人面前保留一个好形象。
巨大的羞耻感升腾而起,我抓起包,在三道视线下落荒而逃。
敲开酒店房门的时候,陈烁刚洗完澡,他擦着头发,十分诧异我的到来。
我扑到他怀里,瓮声瓮气的说:“生日快乐!对不起,是我忘了。”
陈烁紧紧抱住我:“没关系,知道你忙。”
他还是这么相信我,身体像被架在火上烤,哪一面都无法忍受。
萧妮说的那些话跳跃在神经上,过往一遍又一遍回放,我趁人之危的做法着实可恨。
为了脱离赌鬼父亲,在很久之前,母亲带着年幼的我离家出走,几次被父亲找到纠缠,她从不妥协,总能再找到机会离开。
初中毕业后,我们搬到平城曲和县,我在那儿上了三年高中。
我抱着等上了大学就是熬出头的想法努力学习,可高考后的暑假,母亲跳江身亡。
因为那个恶魔般的男人又找来了,撬锁进家,威逼利诱,把母亲辛辛苦苦攒下给我上大学的钱洗劫一空,母亲被刺激到,选择轻生。
明明我已经收拾好行囊就要去报道了,明明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警方找到周国顺时,那笔钱已经被拿去填赌债了,他锒铛入狱,我的口袋只剩下四百块。
距离开学时间只剩下三天,我在巨大的打击中难以自拔。
陈烁敲开了房门,外面下着大雨,他把伞竖在门口,拍落肩头的雨滴,他一笑,右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他把一大袋子吃食放到桌子上,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给!”
我怔怔的接过来,里面都是钱。
“你先拿着用,上学要紧。”
他往我身后看一眼,立马不自在起来,耳尖通红,“爸妈,别躲了!”
陈烁的父母从门外走进来,尴尬的笑笑。
据说从好几天前开始,他执意跟父母借两万块钱,不说用意,父母觉得他胡闹。
直到昨天晚上,他急了,说女朋友家里出了变故,急需钱去上学。
陈父是个干装修的小老板,思量之下先把两万给了他,在他急叨叨出门的时候,拉着陈母跟踪,想看看他是不是在撒谎。
我揣着两万块钱,在陈烁的陪同下,踏上了来海市的高铁。
他去泡面,小心捧着,护着,穿过人群朝我走来,我才清晰的意识到,我们在谈恋爱。
高考刚结束时,我接受了他的表白,当时一切都还不甚清晰,像小孩子过家家。
谁能想到生活一夜之间翻天覆地,十八岁的他,直接顶替了父亲的角色,成为我的依靠。
后来我申请了助学贷款,平时去兼职,开始了大学生活,陈烁则留在平城本地的职业学校读烹调,时不时把自己的零花钱节省下来打给我。
我曾开玩笑的问:“怎么想着去学做饭啊?”
他言笑晏晏:“想学会了做给你吃,你吃到好吃的时候,眼睛会一下子发出光来,真是迷死哥了。”
我们很甜蜜,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是最好的证明,每天晚上都迫不及待的视频。
他没让我受一点异地恋的苦,但凡心情不好或是有个头疼脑热,他都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室友萧妮曾开玩笑说:“这种体贴入微的好男友,真是连分手都挑不出一个刺!”
的确是这样,所以当下我想要分手,只能击碎他的自尊,让他主动离开。
一整夜的天人交战,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眼前无端浮现出那条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
理智终究战胜了情感,我告诉自己不能陷入短暂的美好和不舍。
我和陈烁注定要走向两条不同的道路,越拖延对彼此伤害越发,长痛不如短痛。
我翻身抱住已经醒来的陈烁,软软的说:“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今天下午跟我去参加社团活动吧。”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陈烁眼里泛着血丝,“我在酒店等你结束,一起去吃晚饭。”
“可以带家属的,去呗去呗,不然我一个人心不静。”
陈烁好哄极了,听到“家属”两个字,笑了下:“好。”
我加入的是文学社,每两周会在图书馆的会议室里举行读书分享会,社员轮流上台,讲述最近读的书与感悟。
我们到的时候,人还不多,我拉着陈烁要坐在前面,他想坐最后面的角落。
吴淞也是社员,我持着不拒绝的暧昧态度,跟他吃过几次饭,收过几次礼物,他接收到某些暗示的信号,一点都不纠结我有没有男朋友。
吴淞走过来,一开口就有些针芒:“忆琦,为什么突然打算放弃去日本当交换生,本来名额就没几个,放弃太可惜了。”
前天我当众拒绝他,正常来说他应该不想再搭理我了。
但我事后第一时间给他发了道歉短信,用白莲花的语气明里暗里的告诉他我的苦衷,希望他不要生气。
我没有放弃当交换生,是故意在微信上跟吴淞表露,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一定会当着陈烁的面说出来。
我用早已想好的话术,回答:“后来想了想,还是打算不去了。”
“为什么?”他问着我,看着陈烁。
我两只手握在一起,微笑道:“凡事都要从实际出发嘛,我的现实状况……”
“你什么现实状况?你这么优秀!难道就因为当初受过他的帮助,就要勉强自己去喜欢他,顺着他上不了台面的人生吗?”
他声音忽然拔高几分,将矛头指向陈烁,“为什么要带着女朋友坐在犄角旮旯里,你不配,不代表她不配。”
“她就得坐在聚光灯下,不能被任何因素影响而委曲求全,对吧,兄弟?”
“忆琦善良,记挂你的恩情,但你不能用这个绑架她一辈子,你给不起她想要的生活,就让开,给别人腾个地方!”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陈烁平视着他,眼底凝结出一层寒霜。
陈烁从来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对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会化身为奋起而战的狼。
他看着吴淞,喉结滚动,仿佛下一秒就会回怼或者直接出手,但他只是体面的冲对方笑了一下,点头:“说的对。”
他在保护我的面子,不想让人非议我谈了一个混混男朋友。
心脏尖锐的疼了一下,我紧紧握着拳头,斥责吴淞:“你越界了!”
吴淞一怔:“什么?”
“我说你越界了,是谁告诉你可以随意评判我男朋友的,我想不想当交换生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告诉我可不可惜!”
“你根本不明白我们之间有着怎样的感情!”
吴淞包括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我,连我自己都有种入戏太深,忠贞不二的错觉。
但分明是我一手策划的局面,算计吴淞唱白脸,我接下红脸的戏码。
吴淞没想明白什么状况,更恼我这样反复无常的态度,黑着脸离开,门摔的狠。
我重新坐下,握住陈烁的手,小声安抚:“他胡说八道呢,别在意。”
分享会开始后,社员们陆续上台,有人用不同角度剖析红楼梦,有人感受沈从文笔下湘西的风土人情,有人研究莎士比亚的戏剧,有人讨论浮士德的探索精神……
会议室里洋溢着一种严肃动人,徜徉在文学作品中的氛围。
陈烁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他有些无聊的垂头看手机上钟爱的修真小说,听着听着,可能觉得不合时宜,默默收了起来。
我想到大一那会儿,顾忌他的自尊心,一直在避免谈论自己的大学生活如何的丰富多彩。
他问学校是不是特别大,我说还行吧,他问这里的人是不是都很有知识,我说人品最重要,他问有没有男生追你呀,我说没有哎,这里美女特别多。
今天,我主动带陈烁逛了偌大的校园,去艺术园,去体育馆,去参观新起的科教楼……脚走累了还没逛完。
我夸二食堂的饭好吃,陈烁总算找到一些共同话题,说对他们学校的热菜师傅新教的一道菜印象颇深。
“那道鱼要熬一个半小时,起先我还不相信呢,鱼熟的那么快,时间长了不就散了么,结果我们老师亲自演示,锅盖一开,那个味道……”
他正兴致勃勃,我出声跟迎面走来的一个同学驻足攀谈,我特意把话题往专业课上引,一连串专业名词说出来,外行人自然听得高级又云里雾里。
跟同学道别后,我笑笑的回头问:“继续呀,那个味道特别棒?”
陈烁牵强的笑了下,没再继续往下说。
我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你今天还没夸我的新裙子好不好看呢!”
陈烁眼眸里有真心的赞许,和一丝看不透的情绪:“不便宜吧?”
当初我一夜之间成了个孤家寡人,无依无靠,陈烁不仅是用说的,更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真的想承担起我的一切。
但他到底是不赚钱的,又不好开口让家里多承担一个人的生活费,陆陆续续把家里的鞋子都挂到二手APP上卖,想贴补我除生活费之外的其他开销。
那些鞋子都是他高中时期省钱加上坑他老爹收集的,他的心头肉。
大一知道这件事后,我跟他生了好大的气:“我能吃上穿上就行了,根本不追求什么牌子货,难不成你嫌我土了?”
“我怎么会嫌你土呢,我家忆琦什么样都好看,我只是怕你自卑。”
陈烁不由分说拿过我的手机点击接收转账。
他说:“你收着,随便你干什么,你记住,你有我,任何时候,需要什么,想要什么,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这些话,到底是有家庭给的底气。
陈烁的家庭条件属于普通人的中等。
虽然没什么大财富,但陈父打拼到中年,总算开了家装修公司,手里稍稍宽裕时,正赶上陈烁的青春期,恰好满足了少年心理上的成长需要。
陈烁吃穿不愁,有着叛逆少年的骄傲血性和尊严,他敢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承诺用余生所有的可能性给另一个人幸福。
现在我喜欢高端的东西,这几天跟他见面,我的鞋子,包包,饭后补妆的口红和粉底,全是大牌。
陈烁注意到了,如今的郑忆琦已经不是那个无欲无求的郑忆琦了。
不幸的是,他不再是那个装修老板的儿子了。
接连的变故让他们家一贫如洗,他曾经信誓旦旦说会满足我想要的一切,现在却没底气的问我一条裙子是不是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