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怀念三十多年前,我村里人结婚出嫁的场景,那个时候全村的孩子都围着新郎转,目的只有一个要喜糖,当然,在这一天会非常热闹,不仅有全村人来帮忙,而且还有新郎的亲属前来祝贺,整个村子在唢呐和鼙鼓的伴奏下,非常有趣。这是我的回忆,虽然回不去了,但是我有幸进入到朝鲜,再次让我亲眼见证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人结婚的回忆,满满都是年代感,满满都是清晰的回忆,一幕幕,简直就是在放胶片电影。两国间虽有差异,但都是同样情怀,令人印象深刻,经历难忘。
我从2009年从事航海工作,2010年进入朝鲜港口卸货。一直到今天,我们依旧会来这里装卸货物。这些年里,我有幸认识这里的一位留学村民,她是村里的社长,叫金小美,在她的带领下,我见识了太多太多。不得不说,每认识一个人,每经历一件事,都能让我感到非常骄傲。
这不,我因2012年前认识她们当地一家开女郎店的老板,借着社长金小美的光,在她的带领下,亲眼见证了一场属于朝鲜人的婚礼。
与其说巧合,倒不如说缘分好,机会好。2016年的时候,我们是去朝鲜清津港口卸货,船舶已经在当地港口卸货两天了,还有三天时间我们就要离港。
在这期间,我下去三村找我的社长玩,没曾想到,社长却提及了我们多年前就认识的女郎店老板,李梅老板。之前她一直都是单身,自己还没当老板的时候,她帮波浪女郎老板打工,后来两人闹不合,李梅也积累了不少经验和积蓄,于是自己出来开店。
在李梅老板开店期间,我们的船员也去过她店里不少次数,因此,相处之间的关系也非常熟悉。这一次本没想到她会结婚这么早,毕竟很早以前就听她说过,其实朝鲜是属于女多男少的国家,女人不愁嫁,而且这里的男人规定上十八岁可以结婚,女人十七岁可以出嫁,实际上,随着社会的进步,到了2016年的时候,他们也在年龄上有所提高,大部分的男人都要上了二十七八岁才结婚,女人要到了二十三四岁才嫁人。
李梅老板说过,自己并不想结婚,毕竟自己从事这个工作,单身更加自由,也更不容易被嫌弃。令我没想到的事,很多时候,幸福说来就来,李梅那坚决的想法,还是因肚子里的孩子终究发生了改变。
在朝鲜,怀孕可是不能“堕胎”的,这是规定,也是违法的事情。出于此原因,李梅终究还是与相识多年的秘书有了幸福的结晶。
2016年,正当我们在港口卸货的时候,我因找社长小美,赶上了朝鲜人结婚,又因为这样的关系,让我亲眼见证了一对属于朝鲜人相对现代化的婚姻。相比早期了解的朝鲜人,尤其是朝鲜农村人结婚,有了很大的进步,很大的改变。虽有改变,但万变不离其宗,传统的依旧传统,该有的规定依旧还在,很有趣,也很讲究,令我喜欢。
为了一起见证这样的时刻,我也不含糊了,直接将原本想要帮妻子买的化妆品带下去当成礼物送给她。在社长小美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李梅家。我一直以为李梅是城里人,实际上,她父母的房子是在农村的,结婚前三天,李梅关店没上班一直在妈妈的家里,妈妈很热情,见我们来了,非常的高兴。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那种热情度不亚于中国农村人的热情,又烧水,又炒豆,虽没有喜糖,但有的是氛围。
在她的家里,我们一起看到了女方给南方准备的嫁妆。说嫁妆有些不对,应该是彩礼。在朝鲜,彩礼是女方父母出的,我在现场也一起见证了彩礼的准备,大概也算是现代朝鲜人的婚礼方式了。
李梅父母为女儿准备了一套西服,一些本子,一些钢笔,还有三床杯子。嘴巴上说是父母准备的,实际上父母根本没有这个能力准备,都是李梅自己花钱上城里购买的。这些东西,在农村是很难见到的,可以说,能出得起如此彩礼的家庭,算是在村里很了不起的人了。
当然,这些都是李梅告诉我的,她不能给父母丢面子,只有我们知道,再无别人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准备的。
当天上午,李梅家里准备了两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是隔壁邻居家借来的。两张桌子凑在一起,一条线摆成,靠外的那张桌子放着的是两只煮熟的公鸡和母鸡。
见到这样的做法后,我惊呆了。我完全没想到在这种集体工分制的农村家庭里,她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摆出来,简直就是大户人家的做法。
这两只鸡大有来头,不是在女方家供奉,而是要带去男方家里的。在这一点上很像我的村里做法,只不过,我们村里带走的是活的公母鸡。这样的做法其实有代表意义的,相信大人都能明白。
有了这些准备后还不够,李梅的妈妈从床底下搬出了一套并不是很新的,大概是已经用过的锅碗瓢盆,这些东西都是要带到男方去的,被放在一个箩筐里,说是晚上的时候偷偷送出去。
这样的做法我有些不明白了,问了社长小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暂且把它们当作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意思吧。
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这些都还不是上档次的东西,可以说,李梅开女郎店的这些年一定是赚了很多钱,否则结婚根本没有这么高的档次。
我在社长小美的带领下,去了她家另一屋子里看了看,里面早已准备好了两台电视,一台梳妆镜,一辆自行车。
看到这样的一切后,不要说是我,就连小美也发出感叹,说她家的老公真是太幸福了。
我很难想象在朝鲜农村家庭出手能有这么阔绰,太不简单了。当我指着两台电视的时候,小美也不明白为何是两台,李梅正好进来,直接说道“我准备了两台电视,一台大的,一台小的,大的用电看,小的用电瓶看。
听到这样的操作,我也是长见识了。还能用电瓶看电视,也是非常不错的,这完全颠覆了我对朝鲜农村人聪明的做法。
上午十点,新郎来了,来的势头有点大,我在朝鲜压根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派头,三辆车呢。没看错,我揉了揉眼睛,试着又问了问小美是不是真的来了三辆车。小美看而不语,就连李梅看到了,也站在庭院门口看了又看,觉得不可思议,来了三辆车,这也算是农村难得一见的婚礼车队了。
我特别注意看了看在场的村民,每个人眼里只剩下羡慕,嘴里还不时夸赞一番,我虽没听明白,但是从口气上来说是了不起的意思。
新郎下车了,没有鞭炮,只有李梅的爸爸和妈妈。爸爸看了看车队,很不解的问了问这么多车可要破费了。
此时,新郎开始介绍起来,我没听懂,听小美说都是新郎单位派的车,车也是单位的,车上下来的伴郎也是新郎的领导。
听到这里,我惊呆了。
这里还有伴郎的做法,而且带来的都是领导,而不是男方的亲人。更有意思的是,后面两辆卡车都带来了不少东西。
从搬下来的东西看,有朝鲜礼服,钟摆,父母的衣服,还有很多米。这些东西都是很实用的,花样少,量却很多。我没去看,小美告诉我,最后那辆卡车上大概装的都是生米。
社长小美牵着我的手离开了,说要带我找个地方坐下来。
我看时间也还没到点,怎么就到了吃饭的饭点了吗?
一上午,我也没见李梅家里做饭,也不见邻居家里帮忙做饭,原来,他们来的时候带了饭菜来。
小美说,这是朝鲜人结婚的规定。饭菜由男方带来,如果是在饭店吃的话,那就不需要这个程序了,不过,饭店也很人性,自己也可以带一些到饭店里,饭店里再提供一些。
我开始好奇了,有这个结婚架势,为何不上饭店里办呢,依我看,饭店里办的话,还能看到美丽的朝鲜姑娘以及载歌载舞的喜庆画面。
就在上饭菜的同时,我开始见到新郎给伴郎穿上朝鲜的礼服,也看到了新郎开始给亲家随礼了。
我倒是不明白了,结婚也不用红纸的,反正就是塞钱。往口袋里塞钱动作要快,反正不多,估摸着有个五块钱,十块钱。
在我的眼里不多,在他们的眼里算是非常多了。还能有彩礼收就算非常了不起了,之前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我告诉小美,这样的彩礼应该超出了朝鲜农村人结婚的范畴和水平了吧。小美告诉我,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简直有了平壤水平。
要知道,平壤可是首都,有钱人的地方。清津是第三大城市,而且还是在农村,能有这个架势,足以说明这位新郎也是非常不错的人。
开始上饭菜,先上来的是米饭,米饭没什么稀奇的,上来的菜有意思,一个木桶,上一个碗,碗里什么都有,五花八门,有米肠,有土豆青菜,有糟果,玉米,肉块,有面团,反正我基本不认识,是小美告诉我的。
没有看相,吃了一点,也不见得味道好,要不是有一点点辣,我都觉得很难吃。
当然,在场的人虽不多,但是每个人都吃出了盛宴的姿态,每个人吃饭还能聊天,虽然听不懂,但是我却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婚礼氛围。
下午更有意思,说是跳舞,唱歌,实际上就是要拿走李梅家里的彩礼,每个人抬东西的时候都是跳舞,唱歌的,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不让新娘父母感到心疼,感到不舍。
实际上,父母表面上陪着大家欢歌载舞的,实际上也是有不舍的。
临走时,新郎的领导开始给夫妻留影,随后开始凑人。
这里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规定,说是男方来了多少人,回去的时候就要双倍带人回去,也就是说,男方来了五个人,李梅这边要出十个人。
我总算明白为何要开三辆卡车来的目的了,这不就是要带回十个人啊。
我环视了一圈,李梅这边在场的人也不足十个人啊。
为了凑人数,李梅邀请了村里的社长,还请了一位生意人,自己还有两个哥哥,一个村里妇女委员,再也找不到相对应身份的人了。
那这样不行啊,加上李梅自己和她的父母也只有八个人。
为了凑齐十个人,我们也被喊去凑人数。就这样,十个人除了李梅坐在副驾驶,我们都坐在车斗里。
路上那个颠簸啊,简直没办法坐。
坐在车里,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听小美说新郎是城里人,应该是上城里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我们的车总算到了。
真的是城里,城里人结婚就是不一样了。
马上到了夜幕降临的时间,大家下班的下班了。
同栋楼的邻居们都在走廊处看着,笑着,待新郎上了楼,进房间的时候,突然有一人跳了出来,说是故意这么安排的,意义是让新郎吓一跳后,晚上妻子就能怀孕。
这样的做法,有点愚昧,不过有意思,被安排吓新郎的人能够得到新娘家里带来的米,寓意传承的意思。
我没明白这么做的意思,要是吓到了新娘,那就有点不合适了吧,毕竟新娘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要是不小心吓出来了,那岂不是麻烦就大了。
这样的热闹场面就是一阵风,等我们都进了他家,外面的邻居们也散去了。外面很安静,犹如往常一般,而我们在新郎家里也很挤,根本住不下。
以前听小美说,男方结婚后可以向国家免费要房子,现在看,也不是那么回事,新郎依旧住在父母的家里,要等过后才能去申请。听说是免费的,但是申请能申请到怀疑人生,可想而知,大家也就是听个高兴,大部分还是和父母住一块。
换李梅的话,想要房子啊,好好努力吧,等给国家作出贡献了,那一定能得到了房子,还能上首都分房,首都定居呢。
想想,那只是天方夜谭啊。
想不到很多过去的说法在现在都不是了,都只是大家说说,让心里舒服些就是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很简单,说白了就是李梅家里吃剩的,带回来的。我反正吃了点就不想吃了,而晚上李梅还告诉我们,待晚上的饭菜还吃剩的话,这个就很重要了。
我还不明白呢,是从新郎家里离开的时候,小美告诉我的,说是那些吃剩的饭菜啊,到了睡觉前,新郎的父母会将剩菜剩饭送去新郎房间,方便他们半夜锻炼身体,活动后能当夜宵吃。
这个是规定,也是当地人的做法。我也算是长见识了。不过,我就不明白了,李梅不是怀孕了吗,晚上还要吃夜宵吗?
带着很多疑惑,也带着很多见识回到船上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这样的经历真的很难得很难得,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婚礼是这样的,各种讲究是那样的,这样的婚礼比我的农村婚礼还有意思,还有趣,也更讲究,不过,他们也算进步了。小美说,十年后的朝鲜人结婚更开放了,比她结婚更加现代化了。
可见曾经的农村人结婚还更加讲究,还更落后,想想三十年前自己村里结婚的样子,我大概就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