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五年九月的一个下午,在吉林省营口市大石桥镁矿中,两个中年男子并肩走在一起。
他们都是这个镁矿中的职员,两人的关系也非常要好,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
但今天,这对相处得极好的朋友之间的气氛却不那么和谐,甚至可以说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在里面。
“你想要谋财害命吗?”其中一个抱着蓝布包的黑衣男子语气突然激动起来。
听到这句话,另外一个男子的脸色也变了变,他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才镇定下来。
“你不要这么激动嘛,刚刚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男子语气非常轻柔,表情也非常真挚。
“事情是这样的,我是想让你把这几件宝贝借我一下,我有个长春的朋友想见识见识。”
男子仔细地观察着黑衣男子的神色,当目光扫过他怀中的蓝布包的时候,眼底的贪婪更是藏都藏不住。
“当然,这些宝贝价值连城,如果你不放心交给我,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去,火车票包在我身上。”
黑衣男子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下次别开这样的玩笑了。”
这两个男子是谁?黑衣男子怀中的蓝布包里又装着什么呢?两人的这趟出行顺利吗?
铁轨边惊现男子尸体1945年9月的一天,营口市的警方突然接到了一个人的报案。
原来有人在长春通往营口的火车铁轨旁,发现了一具男子的尸首。
长春的警方很快就闻讯而来,迅速地封锁了现场,一边勘察周围的环境,一边派人检查尸首的情况。
在忙碌了几个小时之后,警方终于有了一点发现。
死者的身上有很多的伤痕,最严重的一处位于心脏位置,可以肯定男子的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他杀。
在距离尸体大约一米远的地方,警方还发现了一个蓝色的包裹,包裹里面装了几件衣物和一些生活用品。
但除此之外,案发现场也没有其他有用的线索了,就连男子的身份都没有办法确认。
就在所有警察都疑惑不解的时候,一个人跳了出来,给警方提供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个人名叫骆大昭,他是死者的同事兼好友,同时也是首先到警局去报案的人。
骆大昭告诉警方,死者名叫丁征龙,是当地一个镁矿的职员。
据骆大昭回忆,案发当天,两人当天一起去了一趟长春,到深夜才坐着火车回到营口。
刚下车没多久,有几个喝得醉醺醺的苏联士兵和丁征龙产生了冲突。
双方情绪都非常激动,苏联士兵后来就直接拿出刀捅在了丁征龙的身上。
他当时就站在离丁征龙不过几米的地方,但他实在是太害怕了,所以没赶上去帮忙。
当苏联士兵离开之后,骆大昭才颤颤巍巍地跑过去查看丁征龙的情况。
可不幸的是,丁征龙那个时候已经气绝身亡,于是骆大昭只能跑到警局来寻求帮助。
虽然骆大昭的说辞中有很多漏洞,但还是有不少人相信了他的说辞。
当时,日本法西斯式微,这些来自更北方的苏联士兵打了胜仗之后,也经常借机在东北生事。
底层百姓非常害怕这些士兵,把他们当成了另一类侵略者,因为他们也时常会借机烧杀抢掠。
但是,丁征龙的妻子孙曼霞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言论。
丈夫性情儒雅,平时都是与人为善,从来没有跟人起过正面冲突,怎么会突然跟苏联士兵闹上矛盾呢?
孙曼霞也注意到了骆大昭说辞中的各种漏洞,她认为其中必有蹊跷。
为了知道丈夫究竟为何而死,孙曼霞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了丁征龙生前工作的大石桥镁矿。
她知道,丈夫生前的人缘很好,也许从工友的口中,她可以知道一点有用的消息。
结果也不出孙曼霞所料,从一个工友口中,她得知在遇害的前一天,丁征龙和人发生过口角。
据工友回忆,丁征龙当时怀里紧紧地抱着一个蓝色的布包,情绪非常激动。
他大声地质问对方,“你是要谋财害命吗?”
但是不知道对方跟丁征龙说了什么,没过多久两人的关系又缓和了下来,而这个人就是骆大昭。
听到这个名字,孙曼霞的心中立马咯噔一跳,她立马意识到,丈夫的死很可能是骆大昭一手策划的。
随后,她来到警局,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警察,警察在经过求证之后,立马对骆大昭实施了抓捕。
在警察的审问下,骆大昭很快就承认了罪行,还被判处了死刑,结束了他这贪婪的一生。
但是,丁征龙的蓝布包里到底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以至于让骆大昭不惜手染鲜血呢?
而且警方仅在丁征龙尸体旁边的蓝布包里发现了一些旧衣服和洗漱用品,那其他的贵重物品又去了哪里呢?
10块大洋收集来的“宝贝”据了解,丁征龙曾经在东北大学的政治系读过书,当时新中国还没有成立,东北三省还在军阀的手中。
因为丁征龙的成绩十分的优秀,所以还曾经受到军阀政府的资助,让他得以去欧洲留学。
几年之后,丁征龙学成归国,被派往了东北军阀在北京设立的办事处工作。
后来,随着军阀的势力逐渐衰弱,丁征龙在朋友的帮助下,回到了营口,在当地的一家镁矿上工作。
1945年,日本等法西斯国家走向覆灭,抗日战争即将迎来胜利,而依靠日本势力建立起来的伪满洲国自然也即将走向灭亡。
在瓦解前夕,傀儡皇帝溥仪带着“皇宫”里的珍宝仓皇出逃。
但是,这些珍宝的数量太大了,他根本没有办法完全带走,所以还留了很多在长春的宫殿中。
这个时候,很多投机取巧之徒抓住这个漏洞,进入宫殿中大肆搜刮各种值钱的物品。
但是,当时的文化普及率并不高,很多人都只认识金银珠宝,而对古代的字画一窍不通。
他们并没有妥善处理这些珍贵的古玩字画,以至于很多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
丁征龙受过高等教育,平时也很喜欢读书作画,所以在逛古玩市场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这些字画的珍稀之处。
当时,丁征龙被一个地摊上的书画残片吸引,走过去检查了一番,发现它们的价值非常之高。
但是,摊主并不懂这些,所以很多的字画都只剩下了残片。
在丁征龙的忽悠下,他以10块大洋的低价顺利地把这些宝贝收入了囊中。
虽然他也没有能力鉴别这些残片到底出自哪位古人之手,但是丁征龙依旧十分开心。
情绪激动之下,他就忍不住对外人炫耀了起来,其他人可能也只是顺嘴吹捧几句,可是骆大昭却上了心。
从丁征龙口中,骆大昭得知这些书画价值连城,是不可多得的传世之宝,于是他就起了杀心。
他把丁征龙骗到了铁轨旁,用刀将其杀害,然后再嫁祸给了苏联士兵。
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孙曼霞的坚持追凶下,骆大昭很快就落入了法网,受到了死亡的惩罚。
随后,警方在骆大昭的家中找到了那个带血的蓝色布包。
这个布包中装有30多卷书画残卷,而原本被发现的那个布包其实是骆大昭伪装的。
孙曼霞虽然不知道这些书画到底价值几何,但是她明白,丈夫不顾自身安危地保护它们,就已经证明了这些东西的重要性。
随后,还不到三十岁的孙曼霞带着6个孩子离开了营口,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从此了无音讯。
孙曼霞到底去了哪里呢?这些书画残片最后是如何面世的呢?它们到底价值几何?
19年后儿子献宝其实被孙曼霞带走的蓝布包里,一共装着30多幅字画,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宋代著名书法家米芾的《苕溪诗卷》。
米芾是北宋时期的四大书法家之一,素有“苏黄米蔡”之称。
他的书法飘逸多变,历来就很受人们的喜爱和追捧,但是,米芾的传世墨宝并不多。
历来讲究物以稀为贵,因为流传出来的少,所以米芾的书法作品也一度被炒到了天价。
在2002年,在北京的一场拍卖会上,米芾的一幅《研山铭》真迹就被卖出了2999万的天价。
命案发生后不久,就有达官显贵想要出价购买这些残片,但孙曼霞把它们看成丈夫的遗物,并不愿意卖。
之后,她悄悄带着孩子们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这幅珍贵的墨宝也就此失去了踪迹。
直到1964年,一个穿着朴素的男青年抱着蓝布包来到了位于北京琉璃厂西街的荣宝斋,这是一家卖书画古董等物的杂货店。
他脚步匆匆,直接来到了柜台前,掏出里面的东西,说要把它们捐出去。
柜员仔细地查看了这些东西,发现它们虽然有些破损得非常严重,但确实是古代的真迹。
他们不能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拿别人的东西,于是在经过一番拉扯之后,柜员以1400元的价格收购了这些字画。
之后,男青年又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在对这些字画进行修复的时候,工作人员发现,其中一幅作品竟然是失踪了19年之久的《苕溪诗卷》。
事关重大,他不敢有丝毫的耽误,立马把这件事情上报给了自己的领导。
当天下午,国家文物局局长、副局长、国务院秘书长以及书画界的知名专家相继来到了这里。
因为荣宝斋觉得这些珍贵的字画不应该随意处置,于是他们又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政府。
经过专家们的确认,这幅《苕溪诗卷》确实是米芾的真迹,并不是赝品。
除此之外,这个包裹里还有苏轼的《三马图》、范仲淹的《师鲁二扎》等作品。
经过初步估算,这个平平无奇的蓝布包裹里装的东西价值已经超过了10个亿。
但是,由于柜员没有这方面的鉴赏能力,最后竟然以1400元的低价收购了这些宝贝。
现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价格太委屈那个男青年了。
于是,他们做出决定,想要寻找到那名男青年,重新给他进行物质奖励,还要给他送上锦旗。
但是,当时的时局已经比较混乱了,这场寻人活动刚开始不久就被迫结束。
但是,这件事情一直搁置在在场人的心中,等风波结束,他们又开始寻找起那名“男青年”。
1996年,哈尔滨《新晚报》的记者走访了多处才找到了当时献宝的“男青年”。
岁月匆匆不饶人,当年那个小伙子,已经变成了头发发白的老汉了。
这个“男青年”是孙曼霞的儿子,当年这个勇敢的妇女带着6个孩子北上,最后落脚在了黑龙江省哈尔滨市。
孙曼霞明白这些书画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卖掉它们。
因为经历的磨难太多,孙曼霞比同龄人苍老了很多,身体情况也越来越差。
为了不让丈夫的心血白费,孙曼霞终于拿出了这个蓝布包,嘱咐儿子到北京去,把它们无偿上交给国家。
但在那个通讯方式并不发达的年代,普通老百姓想要找到文化部门的工作人员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加上他是第一次来北京,人生地不熟,任务的挑战性变得更高了。
多番打听都没有得到结果的小伙子,只能抱着这些传世之宝来到了荣宝斋,因为他知道荣宝斋是会收这些文物的。
本来他是决定遵循母亲的嘱托,分文不取的,但架不住柜员的劝说,再加上家里的确生活非常困难,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程度,于是他就拿走了1400元。
随后,国家文物局的相关人员专程跑到了哈尔滨,给他们一家办法了奖状和奖金。
《苕溪诗卷》全长大约有两米,一共有35行,394个字。
全卷都是用行书写就,字迹自然飘逸,字体微微向左倾斜,有着非常明显的米芾特点。
更为难得的是,这幅作品的末尾表明了成书的年代,大约写于公元1088年,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