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为了嫁个官家公子，怂恿爹娘给她凑嫁妆，把我卖给年过半百的员外当小妾。
可万万没想到，爹娘在最关键的时候突然反悔，转而对我百般讨好。
这么巧啊。
原来大家都是重生的。
1.
我被喜婆抓着套上嫁衣时，我的亲生姐姐乔美玉正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阿蓉，你别担心，李员外虽然年长了一些，但是年纪大点的会疼人，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的。」
我闻言抬了抬眼，反问道：「既然你喜欢年纪大的，不然这门婚事让给你怎么样？」
乔美玉冷哼了一声，假惺惺道：「阿蓉，我和你不一样，我以后是要嫁给高门大户做正妻的，今天只能先委屈你了。」
半年前，乔美玉在上山采药的途中碰巧救下了礼部侍郎刘大人的四公子刘奕山。
这位刘公子在苏醒后对乔美玉一见钟情，主动提出想要娶她为妻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对于我们这座远离京城的江南小城来说，碰上这种事实在和天上掉馅饼差不多。
爹娘最开始还心存疑虑，直到刘奕山拿出了自己的名帖和随身的令牌公碟后，他们这才打消了心底的怀疑。
尽管乔美玉和刘奕山两人身份悬殊，可刘奕山对乔美玉一往情深，打定主意要娶她为妻。
我觉得这样私相授受甚是不妥，但爹娘却认为这等好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必须要好好抓住机会才是正道。
既然要上京，那自然是要带着嫁妆去的。
我们家世代从医，虽然攒下了一些积蓄，可即使拿出全部的家资，也凑不够可以和侍郎府攀亲事的嫁妆。
为了能留住这个从天而降的乘龙快婿，我爹和我娘两人合计了一下，决定先把我嫁给已经年过半百的李员外，拿到聘礼之后去填乔美玉嫁妆的窟窿。
也就是说，为了姐姐乔美玉能够顺利出嫁，身为妹妹的我就必须嫁给一个老头子当小妾。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2
我看着乔美玉那副得意的模样，只觉得她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我们家不过一介平民，乔美玉凭什么觉得自己凑够了嫁妆就能顺顺利利嫁到侍郎府。
不过我也懒得去点醒她的白日梦，李员外虽然花了重金，可到底只是纳妾，用不上八抬大轿，只派了几个人过来用小轿接我过去。
现在的我有了前世的经验，早就提前看好了逃婚路线，又花钱买通了轿夫，到时候婚事泡汤，我直接远走高飞，我爹娘和乔美玉自然落得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坐在妆台前静静等待喜婆为我上妆，但外面却突然传来了阵阵喧闹声。
我娘急匆匆提着裙摆小跑着进来，她径直掠过了乔美玉，一把推开旁边的喜婆，颇为紧张地对我上上下下打量了起来。
「阿蓉，怎么样，你没事吧？」
「娘，你怎么来了？」
乔美玉看到我娘这幅态度明显有些奇怪，她扯着我娘的袖子摇了摇，撒娇道：「我知道您舍不得妹妹，但是吉时马上就要到了，还是快点让喜婆帮妹妹梳妆吧。」
我娘闻言回头怒斥。
「有什么好梳妆的，谁说你妹妹要嫁人的！」
「娘！你说什么呢！」
乔美玉听到这话立马变了脸色，她急切道：「不是说好让乔蓉嫁给李员外的吗，她要是不嫁，我的嫁妆怎么办？！」
我娘闻言脸色无比难看，扬手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乔美玉猝不及防，捂着脸倒在了地上，难以置信道：「娘，你为什么打我？！」
我娘没理会乔美玉的大喊大叫，她把我刚刚梳好的妇人发髻解开，又塞了一件衣裳到我的手里。
「阿蓉，赶紧把身上这身衣服换下来，我们今天不嫁了。」
「乔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喜婆见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娘到底说了什么立马凑了过来想要制止她的行为。
「花轿都已经等在外面了，您这样我怎么和李老爷交代啊。」
「随便你们怎么交代，聘礼你们都拿回去，我们一分都不要。」
我娘毫不示弱，张口就下了逐客令。
「赶紧走！别让我叫人进来赶你！」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喜婆见她这样也无可奈何，只能咬了咬牙，丢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了出去。
乔美玉本想上去追她，可是远远看到我爹朝这边走了过来，她连忙迎了上去，焦急道：「爹，娘她疯了，她不让阿蓉嫁人我怎么办……没有嫁妆的话刘家不会让我过门的！」
「我娘刚刚还打了我一巴掌，您看我这脸，还怎么出去见人……」
「嫁什么嫁！没脸没皮的东西，自己在外面私相授受还想着害你妹妹！」
我爹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抬手又给乔美玉另一半脸上补了一巴掌，扯着她就要往外走。
「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嫁，那行啊，今天你去嫁给李员外吧！」
3
「爹！你这是干什么！」
乔美玉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就想要逃跑，可还是被我爹硬生生拽了出去。
李家派来的人都在外面守着，喜婆把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管家，管家一看到我爹出来立马凶神恶煞开口质问。
「乔郎中，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说好今天把二姑娘嫁过去的，我们聘礼都送过来了，你现在是打算临时反悔吗？」
「今天阿蓉不会嫁过去的，你们要人的话就把她给接走吧！」
我爹闻言把尚且一脸懵然的乔美玉往前一推，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乔美玉刚刚被爹娘狠狠打了两巴掌，脸上还留着明显无比的两个巴掌印，再加上发髻散乱，看起来像疯子一样。
她闻言尖叫了一声，立马后退。
「我不嫁！我才不要嫁给那个一脸褶子的死老头！」
李家的管家听到这话脸都黑了，他冷声威胁道：「今天你们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聘礼都收了，你们要是不嫁我们就去报官！」
「出什么事了？」
在一团混乱之中，刘奕山匆匆赶了过来，他看到狼狈无比的乔美玉吓了一跳，连忙快步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奕山哥哥……」
乔美玉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而主心骨，她伏到刘奕山的怀里痛哭不已，诉苦道：「我爹娘不让阿蓉嫁到李家，他们不要我了，想把我嫁给那个老头……」
「什么？」
刘奕山闻言眉头紧皱，他下意识抬头看向了我爹，冷声道：「伯父，我们不是已经商议好了，我要娶美玉过门……」
「我呸！」
我娘匆匆走了出来，闻言直接啐了他一口，叉腰骂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一个不是先下聘再定亲，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管起我们家的事来了！」
「说好听点你们是无媒苟合，说不好听那就是奸夫淫妇！就该把你们拉出去一起浸猪笼！」
刘奕山本来已经习惯我爹娘对他奉承讨好的模样，如今当众遭到我娘一通臭骂，登时脸色涨红，想要辩白又拉不下脸，只能气冲冲拉着啜泣不已的乔美玉先行离开。
我爹把李家送过来的东西全部都抬了出来，让管家一一清点有无缺漏，态度坚决无比，完全容不得半分商量。
李家的管家本来还想再周旋一二，可是见我爹娘今天态度如此反常，再加上周遭围了不少凑热闹的百姓在议论纷纷，他也有所忌惮，只能恶狠狠丢下一句衙门见。
来接人的花轿又空荡荡的原路回去了，这在城里属实是件难得一见的稀罕事。
「乔大夫，你们家二姑娘今天真不嫁了？」
有街坊邻居好心提醒。
「县太爷是李员外他表舅舅，反正姑娘家早晚都得嫁人的，你得罪李员外太不值当了。」
「对不住各位，今天让大家看笑话了，今天之事到此为止，我家姑娘是不会嫁的。」
我爹闻言轻咳了一声，他对着看热闹的乡亲们拱了拱手，转头对我娘使了一个眼色，府上的大门从内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议论与猜测。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们的动作，还未来得及说话，我娘就快步朝我走了过来。
「阿蓉，你怎么还穿着这件衣服，我不是让你赶紧换了吗？」
我娘拉着我就要回房，絮絮叨叨说道：「娘请裁缝给你做了几身新衣裳，都是最好的料子，冬天穿着暖和。」
4
我娘翻箱倒柜找出了几件崭新的冬衣，正如她所说，布料和样式都是如今城里时兴的，虽然穿在身上舒适又漂亮，但价格也贵得离谱。
我娘平时连我买根木头簪子都要骂我乱花钱，这些衣服算是下了血本了。
我随便拿了一件套上，果不其然袖口和领子松松垮垮，就连裙摆也长得拖地。
「娘，这衣服太大了吧，我穿着不太合身。」
我毫不犹豫脱下那件衣服扔了回去，我娘脸色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她连忙拿起那些衣服，结结巴巴道：「怎么会大了呢……肯定是裁缝不好，把尺寸弄错了，娘再找人给你改改。」
这些衣服当然不会合身，因为它们全部都是属于乔美玉的。
乔美玉比我大两岁，又生得高挑，按照她的尺寸所量身定做的衣服，我怎么可能会穿着合身。
当初得知了刘奕山是礼部侍郎之子后，爹娘觉得我们家攀上了高枝，在乔美玉的身上花了重金，生怕她一不小心把到嘴的肥鸭子给放跑了。
首饰头面要买最新最贵的，胭脂水粉要最好最艳的，衣裳的布料必须又软又轻。
为了防止乔美玉露怯，我爹甚至又花了一笔钱请了先生教导她琴棋书画。
如果说之前乔美玉只是一个略有几分姿色的采药女，那在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之后，她硬生生也有了几分小家碧玉的温婉气质。
为了能抓住这从天而降的富贵，我爹娘就像是赌场里的那些赌徒，头脑发昏把全部的身家都押在乔美玉的身上。
家里赖以生存的医馆，卖给了西街的张掌柜。
珍藏多年的百年人参，被拿到当铺直接当了。
自己养育了十数年的亲生女儿，也要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做妾去换聘礼。
城中谁不知道李员外有个厉害夫人，府上的丫鬟小厮略有不顺心便动辄打骂不休，抬进门的妾室基本没用活过一年的，嫁过去便是去送命。
我得知消息时甚至跪在地上哀求爹娘，可是他们却一脚把我踹开，说他们养我这么大，现在是我该报答他们养育之恩的时候了。
而今天，他们态度突变，不仅把乔美玉和刘奕山一起轰走，现在还对我百般讨好，和前世那副嘴脸截然不同。
我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个理由。
他们也和我一样都是重生的。
5
如果我还是上辈子的我，或许真的会被他们这幅模样给骗得死心塌地。
然而巧就巧在我也重生了，我爹娘的为人和嘴脸我是再了解不过的。
前世我被绑着嫁到了李员外家，没想到李员外年老体弱，又吃多了药，新婚夜还没踏进洞房就一命呜呼。
我刚刚进府就克死了自己的夫君，李夫人本来想直接把我打死，可那时李家的大公子马上就要上京考取功名，大师说杀生有损福报，李夫人只能让人打了我二十大板扔到寺庙里戴发修行。
寺里的日子百无聊赖，我转而研究起了医书，最开始只是治一些小病小痛，后来名声越来越大，就连外面的香客也来托我救治。
乔家世代从医，可是医术传男不传女，几乎每一家医馆都是如此。
女子若是想要学医，最多也不过只能当稳婆药婆，学些针灸推拿之类的细末功夫，始终不能像男子一样堂堂正正行医问脉。
直到机缘巧合之下，我无意间救下了来此处游山玩水的长公主，一切才终于出现了转机。
托长公主的福，我得以跟随她一起进京，费劲千辛万苦进了太医院，甚至连太后都对我另眼相待。
而我爹娘和乔美玉的日子可就没有那么痛快了。
他们拿了卖我的钱给乔美玉凑够了嫁妆，本来以为刘奕山会信守承诺娶乔美玉进门。
可没想到第二天刘奕山就卷着所有的财物逃跑了。
家里的钱一分不剩，我爹和我娘偏偏还不死心，找亲戚借了些银两，带着乔美玉一起去京城想要讨回公道。
他们拿着刘奕山的信物去了礼部侍郎府，可是却被家丁硬生生打了出来。
原因很简单。
刘大人家的四公子刘奕山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因病过世，和乔美玉私定终身的那个人只是刘奕山身边的小厮，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赌鬼，拿着刘奕山的名帖招摇撞骗，就是为了拿到更多的赌资。
我爹娘和乔美玉就这么被一个骗子耍得团团转。
没有盘缠可以回去，他们把乔美玉卖到花楼换钱，却不想花楼的人见他们衣衫褴褛，前脚给了银子，后脚就抢了回去。
我看到我娘现在这幅殷勤讨好的模样，又想起了他们前世的所作所为。
我勉强压住自己心底的恶心，扬起了一抹开心的笑容，拉住我娘的袖子晃了晃，真诚道：「娘，你对我真好。」
我娘顿时松了一口气，笑眯眯道：「傻孩子，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不对你好对谁好。」
6
我在家里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优待。
爹娘把从前对待乔美玉的招数原封不动用到了我的身上，就连医书药典也都搬到了我的房间，鼓动我快些学习医术。
我假装无知，推拒道：「爹，咱家的规矩不是医术传男不传女吗？而且我就算是学会了也没办法当大夫。」
我爹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慈爱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吵着闹着要学医吗，规矩是人定的，你有天赋，爹不能就这么埋没了你。」
「也别在意什么能不能行医救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爹相信你肯定会有出头之日。」
我闻言顿时装作自己被他们感动到了，满眼含泪地向他道谢，我娘见状连忙上前安慰我，我们一家三口看起来其乐融融。
至于跟着刘奕山离开的乔美玉则是全程无人在意。
我偶然间问了一句她的去向，我爹便立马皱起了眉头。
「提她做什么，小小年纪就和男人私相授受，没脸没皮的东西，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也省得我们和她一起丢人现眼！」
我爹骂得正起劲儿，我娘却突然用手肘碰了一下他，小声道：「李家那边要是过来要人怎么办啊……」
他们把人赶回去的时候倒是干脆利索，也没想想悔了李家的婚事会不会遭到报复，直到现在才开始害怕。
我爹的脸色明显也沉了下来，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解决的办法。
我假装忧心地看了他们一眼，主动提议道：「不然我还是嫁过去吧，免得到时候拖累家里……」
「不行！」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爹就已经毫不犹豫打断了我。
他坚决反对道：「李家那就是个魔窟，嫁过去你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你姐姐比你年长，就算嫁也应该是她嫁才对。」
我娘也紧跟着拼命点头，附和道：「是啊阿蓉，李家那个母老虎是出了名的厉害，还有那个李老头……都这个岁数了，谁知道还能有几年好活，嫁过去不就是守活寡么。」
我闻言面露难色，提醒道：「可是姐姐不是已经和刘公子定下婚事了吗？」
「连下聘都没有算定下什么婚事，私相授受还差不多！」
我娘一提起乔美玉立马脸色难看了起来，鄙夷道：「这件事本来就是她惹出来的，干脆就让她嫁过去好了。」
这就是我的亲爹亲娘，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我闻言不禁没有半点感动，反而是在心底冷笑不止。
他们明明对我嫁给李员外当妾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一清二楚，可还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还是果断放弃了我。
现在重生之后意识到我有了利用价值，立马把我捡了起来，转头让乔美玉去受难受罪。
不管是我还是乔美玉，都不过只是他们拿来攀高枝的工具而已。
「我现在就去把那个逆女给带回来。」
我爹终于拍板，义正词严道：「我养了她这么多年，现在是她该报恩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