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昊阳

Trump的当选对自由派人士心灵伤害之深，以至于美国媒体人这一年来急于从过往的影视文学作品中寻找历史的轮回和预兆。

沃伦·比蒂在1998年拍摄的《吹牛顾客》，就忽然被视为先知一般的作品。这部不怎么有趣的喜剧不光恶搞了竞选制度，把投票的美国人民也一起当做了讽刺对象，但因为是喜剧，观众就算心有戚戚，看完后也就一笑了之。

《吹牛顾客》

另一部于同年上映的《美国X档案》就不可能这么轻松愉快了，尤其在今年8月份夏洛茨维尔市种族冲突事件爆发后，Trump各打五十大板的发言更激起了主流媒体的愤怒。

一时间，《美国X档案》的英文名被化用成了《Trump History X》或《American History Trump》之类的报道标题——Trump的支持者和这起事件中的右翼分子自然就是片中那群崇尚纳粹，将党徽纹在身上，鹰旗海报贴满房间的「光头党」。

《美国X档案》

尽管主角德瑞克针对非法移民的演讲常常被拿来和Trump的竞选发言相比，考虑到中途他的幡然醒悟，在这部片中，如果非要找一个能与好莱坞心中的Trump对应的角色，一定是老奸巨猾，躲在背后操控一切的卡梅伦。

《美国X档案》的上映时间是1998年，爱德华·诺顿在两年前刚刚出道，首次担任主演。继《一级恐惧》中成功诠释双重人格后，《美国X档案》中的德瑞克同样是性格多面的角色，他与家人由于种族观点不同而争吵，暴打妹妹，同母亲对视时，却显得眼神哀伤，神情柔弱无辜。

《美国X档案》

而转眼间，出现在弟弟丹尼回忆中的他，拎着已经重伤的黑人到路边，一脚踹碎了他的脑壳，被警察包围时，他的眼中燃烧着的则是强烈而专注的复仇之火。正自鸣得意的德瑞克还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样的噩运。

这是20年前的电影，少年成名但吸毒成瘾的爱德华·弗朗此时还有剃了平头仍清秀如少女的美貌，惨烈结局才尤为让人叹息。

1998年，小布什还在得克萨斯州长任期中，克林顿的内阁班底让犹太人彻底扬眉吐气，所以片中也会质疑「难道反犹太主义是对的？」

三年后的「9·11事件」将让一批左翼文化人改弦易辙，其中就有著名意大利记者奥琳埃娜·法拉奇。但是在1998年，一切看上去还风平浪静，在翌年的奥斯卡典礼上，摘得最佳影片奖的是与时事全然无关的《莎翁情史》。

诺顿凭借德瑞克一角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获奖者是《美丽人生》的罗伯托·贝尼尼，那是与《美国X档案》正好截然相反的故事。

《美国X档案》

这20年间，有些规则已经改变：当年无人质疑获奥奖提名的《拯救大兵瑞恩》里没有出现黑人士兵的身影，今年的《敦刻尔克》却因为英法联军中只有一闪而过的黑人镜头遭到部分网民批评。

德瑞克父亲在餐桌上愤愤谈起被能力差的黑人挤掉的白人同事，德瑞克也在演讲中痛斥200万非法移民对美国社会的伤害。

到2017年，这个数字早已过千万，拉丁裔人口也超过黑人成为美国第一大少数族裔。

《美国X档案》里的种族歧视问题不局限于黑白之间的冲突，光头党打砸韩国超市，影片也浅尝辄止地提及监狱里的拉丁裔势力，然而矛盾的核心仍聚焦在历史渊源之上。

《美国X档案》

哪怕是在如今上映，《美国X档案》也不可能成为一部卖座电影。德瑞克在监狱里认清所谓自己人的真实面目，与满嘴fuck的黑人工友结为伙伴，出狱后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看到此时的观众必然料到一个报应不爽的结局，但不会想到，果报终究应在了未成年的丹尼身上。

片中德瑞克的仇恨动机显得模糊不清，虽然有父亲之死的刺激和他生前的影响，但心理刻画不足，如同之后他拿狱中经历说服丹尼远离光头党，兄弟俩都仿佛醍醐灌顶。

在光头党的喧嚣集会上，鲜见苍老憔悴的面容，这些青少年爱憎分明，事情在他们看来只有黑与白的差别，同时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这种任性和反复无常是属于年轻人的特权，他们也必将因此付出代价，幸运活下来的人也许会后悔，也可能会成为下一个卡梅伦。

丹尼在论文的最后引用名言，对人性寄予美好希望，而这个结局却让我们知道，从来就没有什么宽容与理解，有的只是化不开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