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洋把行李箱甩在玄关的时候,表妹周晓雯正缩在沙发里刷手机,笑得肩膀直颤。他伸手揉乱她刚烫的羊毛卷:“笑什么呢,跟捡钱了似的?”
"哥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周晓雯蹦起来撞到他怀里,手机啪嗒掉在地毯上。林远洋弯腰去捡,锁屏上的微信对话框刺得他眼皮一跳——那个顶着海豚头像的对话框,五分钟前刚给他发过"今天港口下雨,特别想你”。
周晓雯抢手机的动作比他在甲板上收缆绳还快:“妈给你安排相亲了吧?我跟你说,我最近也遇到个特别有意思的人…”
休假回家撞上相亲局
第二天早上七点,林远洋就被他妈掀了被子。相亲对象叫苏蔓,照片里穿着碎花连衣裙站在油菜花田,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妈举着手机戳他脑门:“人家不嫌弃你半年不着家,说就喜欢踏实稳重的。”
咖啡馆玻璃窗映出他晒成小麦色的脸,常年漂在海上的人总带着股咸涩的倦意。苏蔓推门进来时带着茉莉香水味,指甲染成雾霾蓝,和照片里判若两人。"林哥是吧?"她扫码点单的动作行云流水,“听说你们跑远洋的,在海上能看见极光?”
两张电影票根
林远洋攥着咖啡杯的手青筋暴起。三个月前在北大西洋遭遇风暴时他都没这么慌,此刻却感觉脚下地板在摇晃。苏蔓正眉飞色舞讲着南极磷虾捕捞见闻,那些本该属于船员的专业词汇从她嫣红的嘴唇里蹦出来,像裹着蜜糖的玻璃渣。
“苏小姐对航海很了解?”
"都是朋友教的。"她舀起最后一口提拉米苏,"我表弟也是海员,在挪威邮轮上做二副。"银匙磕在瓷盘上发出脆响,“他说你们在海上寂寞,经常同时谈好几个对象?”
暴风雨前的浪涌
第四次约会定在海洋馆。苏蔓穿着露背装贴在玻璃幕墙上,虎鲸从她身后游过时,林远洋听见自己手机和周晓雯的手机同时响起提示音。表妹站在二十米外的海豹池前,低头看手机的瞬间,苏蔓踮脚吻了他。
咸腥的水汽扑面而来,像某个在印度洋呕吐的深夜。林远洋别开脸,看见周晓雯手机屏幕上是和苏蔓对话框相同的海豚头像。"他说要给我惊喜…"表妹的声音混在孩童嬉闹声里,轻得像浮冰碎裂。
破碎的罗盘
对峙发生在台风登陆的夜晚。周晓雯缩在沙发角落哭得打嗝,林远洋把三支手机摔在茶几上。苏蔓的聊天记录像涨潮时的渔网,密密麻麻缠着两个女孩的早安晚安。
"你们海员不也这样?"苏蔓捡起被咖啡浸湿的纸巾,“在港口有相好的,船靠岸就换人。林哥你摸着良心说,在海上没跟女同事撩骚过?”
窗外广告牌被风吹得哐啷响。林远洋想起去年在秘鲁检疫,整整二十八天不能下船。同船的大副每天给不同姑娘打电话,说等攒够钱就回老家结婚。后来那人在巴拿马运河纵身一跃,手机里存着七个未接来电。
"没确定关系前,多接触不是对彼此负责?"苏蔓的珍珠耳钉晃得人眼花,“等真要结婚了,我保证…”
搁浅的鲸
第二天放晴,林远洋拎着行李箱往码头走。苏蔓的语音消息在口袋里振动:"我是真的两个都不想错过…"他摸出船锚吊坠扔进防洪堤,浪头打上来时,想起老船长说过的话。
"在海上漂久了,容易分不清灯塔和星光。"咸涩的风卷走未尽的话,“但掌舵的手不能抖,航线歪一寸,可能就是生死之别。”
周晓雯追来时运动鞋全湿透了。她举着两张皱巴巴的船票,是去年缠着他要的远洋轮参观券。“哥,带我看看你见过的海。”
汽笛声中,林远洋把表妹探出栏杆的身子拽回来。真正的海比电影里残酷得多,但也清澈得多——就像某些底线,看似能被浪花轻易抹平,实则暗流下全是棱角分明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