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蠡终缘散

葵花的脸 2024-09-30 14:51:47

我恨自己貌美。

我想拥有普通女子柴米油盐的生活,可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愿望需要用命去换。

1

“呸!苏梨你个小贱种,跟你娘一个德行,就会勾引男人!”村头李婶轻蔑地朝我吐着口水,只因她男人在“帮”我捞随水流漂走的衣服时顺便摸了我的手。

我冷冷地看着李婶,忍下她的辱骂和她男人的轻薄。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就不断被村里的男人们骚扰。我反抗过,辩解过,可也只能换来她们的毒打。我选择麻木接受,至少这样不会连累我娘被她们辱骂。

“贱种”、“野种”、“破鞋”是我和娘在村里的代称。

她们说我娘曾经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因有些姿色,勾着那家老爷与她行了苟且之事,被当家主母乱棒赶出家门,这才流落到越国边境的西萝村,做了农妇。而我,就是他们那次苟且的产物。

我娘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定是那家不要脸的老爷强迫了她。

上个月,娘病了,我用我们攒的所有铜板给她抓了药,可她的病反反复复,始终不好。

今天早上,娘脸白如纸,她抖着唇跟我交代后事。

我背着娘疯了一般跑到医馆,郎中把了把脉,摇摇头。我哭着跪下求他,郎中叹气:“不是我不救,而是救不了。”

旁边一个男子掀了掀娘的眼皮,又把了把脉,淡定地说:“姑娘,我能救你娘,但我有条件。”我慌忙点头:“我同意,我同意,只要能救我娘。”

2

男子给娘吃了一颗药丸,又拿出一套银针,一个时辰后,娘的脸色有了些许红润。

男子说他叫高蠡,是越国的将军。越王要吞并吴国,他要我去吴国做祸国妖姬。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野丫头,没才、没艺,言行粗鲁,性子冷僻,这跟我想象中的妖姬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娘的病还需我继续医治,否则半月后她就会撒手人寰。”

许是看出我的彷徨,男子以娘的性命威胁我。

我得救娘。

可如果我做不成妖姬,他会不会杀了我和娘?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娘忽然晕了过去。

“姑娘,你娘这是惊惧过度,需要及时救治,耽误不得了。”

他把我和娘带到了会稽城,快速写了药方,交代侍女给娘熬药。

娘喝了药,脸色稍缓,睡了过去。

我坐在娘的床前,心乱如麻。

也许我算得上貌美,可越国要什么样美貌的女子没有,他为什么选我?

我想不通,可如今,娘病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而且,如果我继续留在西萝村,一辈子都是人人可欺的贱种,还不如为了自己搏一把。

娘得知了真相,不想拖累我,撑着身子准备往柱子上撞。我慌忙拉住她:“女儿想为未来赌一次。”

“傻孩子,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你都难活命啊。”

“将军说了,只要我不生二心,他保我们性命无忧。”

我不知道未来什么样,但我笃定,绝不会是以前的窝囊样。

3

高蠡给我找来师傅,教我“色”和“艺”,他因才华斐然,亲自教我“才”和“技”。

我一直以为如此高高在上的人会瞧不起我这个“野种”,可他居然对我有礼有节,从无半分逾矩。

活了十五年,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尊重。

我得努力,偿还他这份尊重。

侍女背后嘲笑我粗鲁、上不得台面。

我悄悄观察宫中贵人的仪态,回房间模仿。

可也只学了个形似。

就像偷穿了贵人衣服的小丫鬟。

每天上完师傅们的课,我都会回房间练习。我磨漏了十几双绣花鞋,可依旧没有练出一丝贵气,

难道我要失去这次改命的机会了吗?

高蠡看出我的急切,给我找来一个教习礼仪的嬷嬷。

大到走路姿势、用膳礼仪;小到说话音量、抬头角度。嬷嬷严苛不失温和,她帮我脱胎换骨。

经过一年多的学习,弹琴、唱曲、跳舞我做得有模有样,作画、写字也不在话下。

教习我“艺”的师傅夸我:仪态娇柔又不失大方。

闲暇时,高蠡也会教我一些武艺防身。他在我面前武的每个动作都行云流水,加上他儒雅谦和的气质,我看呆了眼。

高蠡心胸宽大,对人很温和,即使侍女不小心把茶洒到他身上他也不会动怒。他得越王重用,却从不跋扈;他的属下爱护百姓,纪律严明。

听宫里的老嬷嬷说,高蠡在来越国前,每天穿着破了洞的衣服,不梳洗就满街跑。他的哥哥嫂嫂气得揍他,可他依旧我行我素。邻居都笑话他,说他是疯子。直到慧眼识珠的范大人“三顾茅庐”请他做官,他才变回正常人的模样。

真想象不出来,那时的高蠡会是什么样子。络腮胡子,大花脸,脏兮兮的衣服,满嘴胡话。

我心里谪仙般的人有了一丝烟火气。

4

我和娘来会稽城的第二年,越国南方洪涝,死了很多百姓,洪涝过后必有时疫,医术过人的高蠡被越王派到南方救人。

可难民太多了,会稽城内渐渐有难民流入。越王是明君,他没有处置感染了时疫的难民,而是将难民集中安置在城北。可慢慢地,城南也有百姓出现了相似症状,疫症终于蔓延开来。越王下令封锁宫门,高蠡也遣回南方的郎中到会稽城救人,可时疫蔓延太快了,无论如何防范,终是有漏网之鱼。

教习我的师傅有一个染了疫症,只是症状不明显,没被发现。我不幸成了被她传染的第一人。我的异常引起了侍女的注意,越王下令逐我出宫,驱赶至城北,我昏昏沉沉地被人扔到了一个四处漏风的屋子里。

我慢慢失去了意识,在破屋里等死。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隐约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旁边有人高声说着什么话。

等我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干净的榻上。我疑惑地坐起来,这是一间整洁的屋子,房间内散着淡淡的竹香,原来地府的生活环境这么好。

“醒了?”

居然是高蠡。

“将军,你也死了?”

“说什么浑话呢,我救了你,你却咒我。”他被我气笑。

“洪水已退,大多数灾民得到了安置。我听说你被他们丢到了城北,不放心,就提前回来了。”

我内心大震,一丝不切实际的想法冲入脑海。

我身体好,养了一个多月,就活过来了。我又跟高蠡回到宫里,娘抱着我哭的泣不成声。

“娘,女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5

我精心画了一幅高蠡的画像送他,他怔了一瞬,看向我,我娇羞地低下头。可他居然把画像撕了,怒斥:“细作不可以有任何感情,苏梨,记住你的身份!”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发火。也许,他是怕我心中有念,在吴国遇到危险吧,所以逼我斩断情根。

我又亲手做了一个香囊,放了他最喜欢的竹香,偷偷摆在他的书案上。可第二天,香囊出现在了他身边的侍卫身上。

我不死心,在练习武艺的时候,故意划伤手臂,顿时,血流如注。我等着高蠡关心我,可他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留了疤被吴王嫌弃怎么办!”

原来,我在他心目中跟侍女、侍卫没什么区别,都是效忠越国的奴仆。可为什么我的心比手臂还痛。

高蠡停了我所有的学习,扔给我一瓶金疮药,命令我在房间里养伤。

半个月后,我的伤痊愈了,高蠡应允我可以继续学习。我满心欢喜地提前来到书房,书房空无一人,我眷恋地轻抚高蠡的书案,拿起他常用的一支笔轻嗅。

“将军,您亲信说您心悦苏梨,现下您又对奴动手动脚,真是不知羞。”书房外传来女人的娇笑,是教习我“色”的师傅。

我心下暗喜,原来,高蠡真的是怕我在吴国遇到危险,故意疏远我的。

“心悦?她也配。她只是我们越国的奴,日后又是吴国的妓,我对她以礼相待是为了让她安心为我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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