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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这道糖醋排骨我特意少放了糖，您血糖高要注意......"

我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厨房，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婆婆把筷子往碗上一搁。金属碰撞的脆响让我心里一紧，果然，她掏出手机开始翻找什么，屏幕的蓝光映在眼镜片上，像两簇跳动的鬼火。

"薇薇啊，"婆婆摘下老花镜，"你妈妈这个月退休金领了多少？"

餐桌上的空气突然凝滞。林浩的筷子停在半空，糖醋汁正顺着排骨往下滴，在白色桌布上晕开暗红色的斑点。我听见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余光瞥见丈夫喉结滚动——这是他要说话的前兆。

"三......"

我猛地踢向他的小腿胫骨。林浩倒抽冷气的声音被瓷碗落桌的声响盖过，他捂着膝盖难以置信地望向我，我抢在他开口前绽开笑容："阿姨记性真好，我妈上个月刚办完退休手续，现在每个月能领1200呢。"

婆婆的眉毛高高扬起，像两道悬在额头的问号："这么少？不是说教师退休金都高得很？"

"您说的是重点中学的老师吧？"我舀了勺冬瓜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片，"我妈在乡镇小学教了三十五年书，退休前工资才四千出头。"汤匙碰到碗底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您看这虾仁，是浩哥今早特地去码头买的，说是要给您补补钙。"

话题成功转到海鲜市场的新鲜牡蛎上时，林浩还在揉他的小腿。我借着夹菜的动作凑近他耳边："去年你妈要借钱给表弟买婚房的事忘了？"他浑身一僵，筷子上的西蓝花掉进酱油碟，溅起几滴褐色的星子。

那天晚上，主卧的台灯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影。林浩掀开被子的动作带着赌气的力道："至于下这么狠脚吗？都快淤青了。"

"去年你脱口而出咱们存款二十万，第二天你妈就打电话要借十五万。"我把梳妆台上的面霜拧得咔咔响，"要不是我说要提前还房贷，那钱早打水漂了。"

他沉默着把枕头拍松，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他背上切出一道银边。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上个月婆婆突然说要搬来同住，被我用"备孕需要安静环境"挡了回去。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妈妈发来的语音："囡囡，亲家母没再提借钱的事吧？妈这里还有八万私房钱，需要的话......"

我没听完就按灭屏幕。窗外飘来玉兰花的香气，和二十年前妈妈在教师宿舍楼前种的那棵一模一样。那时她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用牛皮纸包着皱巴巴的纸币往我手里塞："拿着，别让你爸知道。"

浴室传来水声时，我点开银行APP。工资卡余额显示的数字让我手指发颤——昨天刚收到的季度奖金，足够在私立医院生三个孩子。这个秘密连林浩都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我偷偷给妈妈买的商业养老保险，每月实际到账3800。

晨光爬上飘窗时，婆婆正在客厅研究我的产检报告。"双顶径偏大啊，"她推了推老花镜，"还是剖腹产保险，顺产太遭罪。"我刚要开口，手机屏幕亮起妇产科主任的微信："检查结果正常，别听那些外行话。"

玄关处传来林浩找车钥匙的叮当声，婆婆突然抬头："对了薇薇，你表嫂在月子中心工作，说能给我们留个特价房。"她保养得宜的手指划过报告单，"就是需要预付三万定金。"

我弯腰系鞋带的动作顿住，真皮沙发缝隙里卡着半颗儿童维生素糖——上周邻居孩子来玩时落的。当指甲抠出那颗黏糊糊的糖球时，我听见自己带着笑意的声音："真不巧，我们约了专家评估顺产条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