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小凤

整理∶丑丑

我哥今年种了些大蒜，差不多有两亩多地。

说来也是巧了！

今年的蒜价不便宜，我们小地方的超市里都卖到七块多一斤了。

哥哥收完地里的庄稼活就开始盘算起来。

这么些蒜，自己吃也吃不了，卖吧！又没人愿意去摆摊。

那咋整哩?

反正好久也没和亲戚们联系了，平日里大家都忙着工作和赚钱，除了过年的时候大家偶尔聚聚，其他时间也根本见不着，更没有见面的理由。

总归是年龄越大，越顾念亲情。

我大哥才刚刚四十岁，就已经变得那么念旧了。

他想起了我小叔。

当年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是小叔一趟一趟地从运城给我们运粮食，运苹果和柿子，山核桃都是整麻袋整麻袋的往家里捎的。

我们家和小叔家离得最近，虽然不是一个省的，但是中间仅仅隔了一条河。

我爸和小叔手足情深，两兄弟从来没有过隔阂。

小叔家没有儿子，只有两个闺女，而且他是做生意的，家庭条件自然比我家好得多。

现在我和哥哥也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

哥哥感恩于小叔当年的帮助，只要家里有点好东西，自然第一时间先想起小叔。

小叔虽然是城市人，但是依然保持着农村人的老本色，他爱吃葱姜蒜，特别是大蒜，几乎顿顿离不了，无论是腌的糖蒜还是生蒜，小叔是来者不拒。

光他一个人一年都得吃上百来十斤蒜。

所以我哥哥突然种蒜，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源于小叔。

他想亲自为小叔种点爱吃的大蒜。

不用多说，哥哥的第一站肯定是小叔家。

也没打招呼。

哥哥直接把地里种的大葱，大蒜，萝卜和白菜，小米等，满满当当塞了一大车，跟搬家一样去了小叔家。

小叔正在炖鱼，看见我哥哥特别高兴。

他家附近有个水库，前几天开闸了，小叔和老伙计们就一起过去了，光草鱼就网了200多斤，家里的两个大水桶全部是满的，里面都是鱼。

小叔卸下了所有的蔬菜，拉着我哥哥的手就去厨房，说∶大龙，你还怪有口福哩，瞧瞧，我糟了一大盆子的草鱼和鲤鱼，你拿些回去吧！另外你大姑最爱吃糟鱼了，打小她就爱吃，我还想着咋给她寄一点呢。

哥哥赶紧说∶那正好，我就是准备去看大姑呢，今年种的蒜多，给她和小姑都送些，好久都没看见姑姑们了，顺道去转一圈。

于是，小叔就送给我哥哥五六十斤糟鱼，细心地包装好，让他给在石家庄的大姑带去。

大姑是嫁到石家庄的。

据说是我爷爷带着四个子女从山东出发，一路往南走，本来想去北京，是准备把大姑嫁到北京的。

但是男方没看上我大姑。

所以爷爷就把小姑留在了北京。

而大姑后来嫁到了石家庄。

她家日子不太富裕，孩子们多，姑父又身体不好，小叔一直惦记着呢。

得了小叔的嘱托后，哥哥不敢耽误，当日就返了回来，给大姑和小姑各装一袋大蒜，还有各色蔬菜，带着小叔做的糟鱼，又一路飞奔地到石家庄大姑家。

年迈的大姑看见我哥哥就哭了。

说没想到那么远的路程，娘家的亲人们还惦记着她，弟弟为她亲手做糟鱼，侄儿又是带礼物又是送蔬菜的。

当天晚上，大姑一宿都没睡着，一会儿跑一趟大哥的房间。

姑侄两人说不完的体己话，大姑问过我爸妈的身体，又问小叔一家人，感慨万千，说啥时候姐弟四个能再聚聚呢？

我哥说∶大姑，那你等着我，只等一天就行，我明天就去给小姑家送大蒜，等从她家回来后，顺道再把你接回河南，这样你就可以和我爸，还有小叔见面了。

但是大姑摇摇头∶娃啊！大姑现在走不了，你两个老俵都不在家，我和你姑父还得帮他们带孩子呢，娃娃们都在上学，大姑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唉！

哥哥赶紧安慰∶没事，姑，那就等放假，放假了我专门来接你回去，到时候孩子们也放寒假了，大家一块儿回。

大姑这才笑了。

收拾了自己家种的花生和红薯，芝麻油和面粉等，又塞满了一大车，交代我哥哥说∶反正你要去北京嘛！把这些东西都带上吧！你小姑他们是城市人，又不种庄稼，吃啥都是买的，咱们的东西都是自己种的，吃着放心，味道也好，正好你开车，多给你小姑捎点吧！

哈哈！

我哥又得了大姑的嘱托，去给小姑送东西了。

小姑看见我哥，哎呦，那个激动啊！

进屋就绕着一大堆农产品打转转，啧啧个不停∶哎呀，还是我的娘家人好啊！我大哥大嫂好，给我送葱蒜菜！

我二哥二嫂好，还给我捎了这么些糟鱼！

我姐姐对我好啊！瞧瞧，花生油，红薯，还有两大袋子自己磨的面粉呢！

放眼整个北京城，谁有我幸福呢？

我吃得可是最纯正的农家饭。

是我哥哥姐姐们亲自耕种，亲手制作的呢。

小姑一激动就把我大哥给留下了。

请他去吃全聚德的烤鸭。

西来顺的涮羊肉。

还带着游了故宫，爬了长城。

短短几天时间，花了不老少钱。

哥哥心里过意不去，着急要回家。

自己带的就是一些在农村不值钱的蔬菜，本来是想着借机会和亲戚们见见面，互相联络一下感情的。

哪想到却让小姑那么破费。

她也是能力有限，否则估计得把整个北京城让娘家侄子逛遍，所有好吃的东西都吃一遍吧！

小姑眼看拦不住我哥。

只好上街买礼物。

把北京的土特产都带上。

稻香村的糕点好吃，两个嫂子和姐姐一人来一份。

烤鸭买四套，一家送一套。

大哥爱喝白的，给他搬一箱。

二哥爱喝红的，再买一箱进口的。

娘家人面面俱到，大人小孩一个也不落下。

我哥回来说∶以后再也不去小姑家了，她真的是花钱如流水啊！咱以后也不种蒜了，也不再一一去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当侄子的专程去打秋风呢。

临上车的时候 ，小姑肿着一泡子眼泪，手扒着车门，朝我哥哥喊到∶大龙，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我大哥没本事，大嫂又卧病在床，你们这个家全靠你撑着了，你媳妇也是个好人，任劳任怨的，姑姑大的忙也帮不上你，这两万你拿着，不要给你爸，你和侄媳妇自己留着花吧，你去给她买两件好衣服穿。

小姑把红包猛地扔进车里。

“啪”地关上车门。

揉着眼睛，挥了挥手。

“赶紧走吧！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姑给你炖的羊排放在后备箱里，还有保温桶里是热水，不要喝冷的啊！”

小姑说着，声音又哑了。

一层迷雾漫上了哥哥的眼睛。

他笑着哭了。

话说这世间的亲情咋就这么揉搓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