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钟睒睒批算法、反价格战、直言“看不起直播带货的企业家”的话题引发社会高度关注。这其中，钟睒睒公开喊话张一鸣事件的舆论热度更是居高不下。
钟睒睒，“50后”，深耕领域跟“水”有关；张一鸣，“80后”，业务基本盘是互联网。二者原本鲜有交集，却因为前者喊话后者而意外“同框”。
“首富叫板首富”本就自带噱头，批算法也契合很多人对算法“洪水猛兽化”的想象。正因如此，钟睒睒喊话张一鸣成了全网热点，激起了很多人对算法问题的讨论。
算法应得到善用，这是当下社会的共识。舆论对钟睒睒喊话张一鸣的热议，本就包含了对算法向善的期待。
但不得不说，由于算法在互联网中已无处不在，算法原理的理解门槛又偏高，在技术万能论的影响下，不少人会为算法赋魅，将其视作全知全能的高维生物，是可左右万物的元法则。
钟睒睒批算法，本质上也是对“算法控制论”的沿袭。在此基础上，他将算法跟芜杂信息生态的多向关系简化为了因果关联，并将“算法控制论”的问题矛头指向了单个平台。
算法在技术上的进步不是免于被批评的豁免证书，它有不足，可以指出，有短板理应弥补。但完善算法治理，首先得摈除情绪化色彩看待算法的价值与缺陷，包括看到算法跟现实的深层次关系——算法根植于现实，也会作用于现实，但无法包揽现实，要看到算法可能存在的问题，也要避免把算法之外的问题归因于算法。
钟睒睒此次批算法后引发的反响，就值得玩味：他发声后，很多媒体都做了报道，在抖音、快手、视频号、微博等内容平台都得到了广泛传播。这里面，钟睒睒点名的抖音、今日头条同样是“钟睒睒喊话张一鸣”的重要传播渠道——从互动量（点赞、跟帖、转发）看，抖音明显高于其他平台。许多网友就由此调侃：“在抖音，张一鸣照样被骂。”
媒体抖音和微博截图
也就是说，钟睒睒批的算法也成了他批算法声音的放大器：曾经，批评钟睒睒的声音得到过算法推荐；如今，钟睒睒批算法的声音同样得到了算法推荐。这或许也证明算法不是他想的那样。
与其说这是算法打算法的“脸”，不如归结为算法遵循着算法的逻辑：从原理上讲，算法是依据用户的行为数据与偏好特征实现信息高效匹配与个性化推送，以提升用户信息获取便利性的工具，它关注的是大众关注的热点，算法推荐背后是声音与声音的汇聚、共鸣。
钟睒睒陷入的两场舆论风波会被算法“捕捉”到，关键原因就在于它是公众聚焦的热门话题，很多人会予以关注、讨论、评判，这类关注、讨论、评判又会作为事态的延续或后续激发更多的关注、讨论和评判。正如抖音无法因为钟睒睒批算法的声音逆耳就用算法轻易将其屏蔽那样，钟睒睒也无法因为评判钟睒睒的声音刺耳就用算法轻易将其屏蔽。
归根结底，算法能成为热点话题在网络空间传播的助推器，可它首先是真实世界在互联网世界的投射。
在两场舆论风波中，算法连接与汇聚的，其实是网友真实的关注、讨论、评判——上亿人的关注、讨论、评判会相互感染和影响，最终呈现出舆论的斑驳复杂来。算法是舆论环境里的“加速键”，而不是决定性因素。即便是平台，也只能调整优化算法本身，而难以改变算法之外的舆论氛围与社会心态。
正是因为算法会跟大众的关注点“同频”，热门谈资、热点话题出来后，各个平台的算法往往都会去“捕捉”——在当下，除了抖音和今日头条外，包括微博、快手、微信公众平台、视频号等在内的国内主要内容平台普遍采用了算法推荐。这就导致了，舆论风向会取决于多平台上的声音合集，而非受制于单一平台控制。
就钟睒睒陷入的两场舆论来说，就像当初讨论钟睒睒/农夫山泉的声音不仅仅出现在抖音上，如今钟睒睒喊话张一鸣的声音也不仅仅出现在抖音上。数据显示，今年3月，钟睒睒/农夫山泉舆情危机最活跃的平台是快手，贡献了27个热榜。其次是微博，10个热搜。而常见的舆情爆发点抖音，只有5个相关内容上了热点榜。这次钟睒睒批算法，直面张一鸣，在抖音上传播也很广。这些都表明，热点事件的舆情走向不是单个平台能控制的。
对平台而言，善用算法是基本要求，但这并不像有些人想象的一刀切地屏蔽一撮声音那么简单。因为平台要平衡信息自由传播与合法权益保护两大目标。在复杂的现实环境里，这经常会面临诸多技术、法律、伦理及社会舆论等方面的挑战，需要在多重价值判断中寻求最优解。
事实上，无论是监管部门还是内容平台，也都在完善算法治理上相向而行。
2022年3月日起，我国首部聚焦算法治理的部门规章——《互联网信息服务算法推荐管理规定》正式施行，就明确了不得利用算法屏蔽信息、过度推荐、操纵榜单等干预信息呈现。近日，四部门又印发通知，自2024年11月24日起至2025年2月14日开展“晴朗·网络平台算法典型问题治理”专项行动，重点整治同质化推送营造“信息茧房”、违规操纵干预榜单炒作热点等重点问题。
而抖音等平台也在积极努力完善内容审核机制，不断优化算法机制——探索算法测量指标的优化，综合运用内容消重、打散和对用户多元兴趣的主动探索等策略，避免信息呈现一元化……这着眼的，正是维护良好的网络秩序与合法权益。
着眼长远看，人们的数字化生活已离不开算法，看资讯时App会推荐感兴趣的内容，打车时导航会推荐最短（快）路线，点外卖时平台会推荐附近餐馆；算法跟算力、数据也是人工智能的基础，而人工智能已成为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重要驱动力量。在此背景下，算法的价值应该被充分看到，避免因算法带来的一些争议就轻易将其全盘否定。
这不是说算法不该继续完善，算法应该也可以持续进步，这需要监管部门、互联网平台和社会大众共同努力，让算法成为爱与爱的连接者、美与美的放大器。
张进（媒体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