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36年,洛阳城。
五代十国时期的第二代——后唐再次发生内乱,情况危急,君主李从珂遭到了昔日同僚石敬瑭的反叛,在是否亲征的问题上摇摆不定。
说起李从珂,可能认识的人不多,但石敬瑭在中国历史上可算是大名鼎鼎,因为这位老兄为了向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借兵,不顾对方比自己还小10岁,竟然尊对方为父亲,同时割让幽云十六州、丧权辱国。
从某种意义上讲,促成石敬瑭做这个决定的人,就是李从珂,不过他俩的恩怨与本文关系不大,这里就不赘述了。
尴尬的是,李从珂的皇位,是造反抢的;不过和李从珂同时代的许多君主都是造反登基。
远的不说,后唐一共才四个皇帝,开国君主李存勖在内乱中被害,他的义兄弟李嗣源就是乱兵拥立的;李嗣源还没咽气的时候遭遇次子李从荣政变,不过这次没成功,最终皇位传给了第五子李从厚;李从厚试图削藩却失败,结果又被李嗣源的养子李从珂造反成功。
而李从珂即位后,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也发动叛乱——这就是本文的故事背景。
但无论多么混乱的时代,我们也总能看到人性的光芒。

本文的主人公叫李重美,是李从珂的次子,同时也是唯一还活着的儿子,而且年龄应该还不小,因为我们能看到他已经参与军政决策的记录。
换而言之,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李重美就是当时后唐唯一的继承人,下一任皇帝。
但在五代十国那样的环境下,意外实在太多了:还是以后唐为例,第一任皇帝李存勖的儿子几乎被叛军消灭殆尽,第二任李嗣源的儿子也大多亡于非命、且丢掉了宝座,第三任李从厚的儿子可能也被杀光、史书上只留下了一个疑似幸存者。
如今轮到第四任李从珂在位,他的儿子李重美能顺利接班吗?
看起来似乎是希望渺茫了。
如前所说,石敬瑭起兵后李从珂犯了难,自认为没有把握击败对手,作为他儿子的李重美也认为应该稳重一点,但重臣刘延皓、刘延朗等人却力主御驾亲征,最终李从珂听信了他们的话,结果却遭遇大败,形势急转直下。

面对不利的战局,后唐首都洛阳城内人心惶惶,居民纷纷出逃但却被守卫禁止,然而此时留守的李重美却说道:
“国家多难,不能与民为主,而欲禁其避祸,可乎?”
国家多灾多难,我们这些主政的人不能为人民做主,反而禁止他们自寻生路、躲避祸患,这算怎么一回事?
随即下令任由老百姓们出逃。
不久后,石敬瑭在契丹兵的帮助下势如破竹,李从珂一家即将不可避免地走向灭亡,奔着“得不到就毁灭”的想法,皇后刘氏命人找到一堆柴火,准备将皇宫烧掉,挥一挥衣袖、不留给石敬瑭一片云彩。
然而李重美又站出来阻止了自己的母亲:
“新天子至,必不露坐,但佗日重劳民力,取怨身后耳!”
你就算把宫殿烧了,新来的主人难道就会因此而露天打地铺吗?还不是要建造新的宫殿,到时候又要征发民力、大兴土木,何必呢?
最终李重美从容地与父母一起走向生命的尽头,仅选择了焚烧自己,将皇帝的住所留给了石敬瑭。

李重美是一位值得尊重的人物,让这样的人最终不幸死于非命,是历史的遗憾。
但更遗憾的是,这样的人物,却常常得不到该有的尊重。
有时候一些人的思维非常奇怪——明明自己只是社会基层的平头百姓,却总是喜欢站在统治者的角度去评价人和事,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产生“共情”。
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历史上许多类似李重美的人会被评价为懦弱、无能,不值一提。
你可以说刘备是个英雄人物,但被他夺走基业的刘璋不也值得尊重吗?在面对外敌入侵时,他拒绝坚壁清野,直言:
“吾闻拒敌以安民,未闻动民以避敌也。”
在城中尚有精兵三万、粮草一年时,他却决议投降,理由则是:
“父子在州二十余年,无恩德以加百姓。百姓攻战三年,肌膏草野者,以璋故也,何心能安!”
这世上的大部分人是不会成为刘备的,甚至想当石敬瑭也没资格,大概率只能是那些被后唐士兵们堵在城内的居民。
如果那样的时候到来,你是愿意让李重美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还是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