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巢起义是唐朝末年一次规模空前、影响深远的农民大起义。
作为起义军首领,黄巢以残暴著称,他的军队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史书上更有黄巢军队以人肉为军粮的恐怖记载。
正是在黄巢军队的刀下,除掉了中国历史上一颗危害近600年的“毒瘤”,那就是士族门阀制度。
士族门阀的由来和历史发展
在中国历史上,士族门阀的形成有着复杂的背景和特定的历史条件。
士族门阀从汉末魏初时兴起,直至隋唐,兴衰存亡前后历时近六百年之久,研究中国的这一段历史,士族门阀是避不开的话题。
所谓士族门阀,又称世族门阀,是指一个在东汉时期逐渐形成的社会集团,士族的前身是东汉时期以世家大族和名士为代表的官僚士大夫集团。
东汉时期的官员选拔以推荐形式的察举征辟为主,掌握话语权的世家大族们举荐自己家族中的子弟们出仕,世家大族出生的官僚们以宗族为纽带,结成了一种牢固稳定的政治社会关系,对国家政权有着强大的影响力,形成了一个以家族作为联结的官僚士大夫集团。
在东汉后期,官僚士大夫集团在历史上大都以正面的形象出现,这一时期的东汉朝廷中,形成了外戚、宦官和官僚士大夫三股政治势力三足鼎立的局面,外戚和宦官掌权期间,政治黑暗,相对来说,还是官僚士大夫集团更有底线和操守一些。
东汉末年,国家社会动荡混乱不堪,爆发了黄巾大起义,动摇了东汉王朝的统治根基,在这这之后的混战中,外戚和宦官两大政治势力随着东汉皇权的式微而退出了历史舞台,而官僚士大夫集团则在大乱世中,与新兴起的各大军事势力合流,在政治上取得了明显的优势地位。
在汉末群雄逐鹿的舞台中,为了巩固政权,建立安定有序的统治,各大军事势力都十分重视出生世家大族的官僚士大夫群体,倚重他们作为政权的统治力量,尤其是在一统北方的曹魏政权中,这一群体占据了很大的话语权。
到了三国统一晋朝建立,延续了曹魏政权基本盘的西晋王朝,本就是在官僚士大夫集团的支持下得以建立,并实现全国的统一,因此也给予了官僚士大夫这个群体种种政治经济优待。
正是在晋朝,确立了门阀等级优先权的九品中正制和荫族荫客制,这些世家大族正式成为了一个享有经济和政治双重特权的阶层,也就是士族门阀。
在西晋正式形成的门阀制度,法律上明确了统治阶级内部的等级关系和士族政治、经济上的世袭特权,从此在中国形成了等级森严的门阀体制。
不但官员任命都遵从门阀等级,连婚姻嫁娶也受到了门阀等级高低的严格限制,士族门阀也随之垄断了高层的政治资源,逐渐走上了地位的顶峰。
士族门阀为了巩固和加强他们的统治地位,推行了一系列维护士族豪门地主利益的制度,比如著名的九品中正制,就将官员选拔制度和出生门第挂钩,此外,士族门阀还占有了大量土地,控制了多数农民,形成了世袭垄断的封建势力。
士族门阀的影响力从魏晋南北朝一直延续到隋唐,比如北方的崔、卢、李、郑等大姓,以及江南的士族如朱、张、顾、陆等姓,都有着崇高的社会地位,直到唐朝,家族门第还是衡量社会地位的主要标准。
当时流行着一种谱牒之风,所谓谱牒,就是记载着家族血缘关系的族谱文件。
在士族门阀垄断政治资源的历史时期,谱牒是朝廷选择官吏以及个人通婚的重要凭证,只有出生高贵的士族门阀,才能被朝廷青睐选中做官,同样,出生“高门”的人不能和门第低于自己的人通婚,否则家族地位就会下滑。
这种等级森严的门第制度,跟印度的种姓制度大同小异。
门第之见,这一时期的著名历史人物都不能免俗,从很多流传到今天的记载中可见一斑,比如晚唐的大诗人白居易,他的友人元稹的母亲郑氏出生高门大族,在白居易为元稹母亲郑氏所做的墓志铭中,就极力赞颂郑氏的高贵地位:“天下有五甲姓,荣阳郑氏居其一。”
唐代诗仙李白去世后,家道中落,他的两个孙女无法嫁给门第高贵的子弟,只能分别嫁给了普通农民,结果和李白家族有着“通家之旧”的一位刺史认为这样有辱门第,逼迫她们两人改嫁,虽然最终没有得逞,但我们从中也可看出当时社会对门第的偏见之深。
士族门阀的危害
士族门阀从魏晋南北朝时起,势力如日中天,这一制度虽然在历史上发挥了一定的作用,但给社会也造成了很大的危害。
东汉末年,群雄割据,彼此之间征战频繁,社会动荡不堪,大量农民流离失所,惨死在战乱和饥饿之下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士族门阀起到了一定的安定社会秩序的作用。
士族门阀根植于地方,有着深厚的家族传承,在战争和动乱中,能够保证自己的子弟接受教育,持续为统治阶级贡献人才,同样也能作为一股政治势力,一定程度上维护地方的安宁,保证地方的基本秩序不被破坏,这都是士族门阀的正面作用。
但随着士族门阀建立了对自己有利的统治制度,士族门阀的巨大危险性也逐渐显现出来,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的一颗 “毒瘤”。
南北朝后期,士族本身走向了快速的腐化堕落,他们不关心社会事务,生活极端腐化,成为社会的累赘,但在名义上还保持着很高的政治地位,有着很强的政治影响力,通过九品中正制牢牢把持着官爵的位置。
在严格的门第等级制度下,腐化堕落的士族享有政治特权,更多有才能肯拼搏的寒门之士却没有上升通道,这是门阀制度带来的最大危害了。
此外,随着隋唐时期的国家统一,以及随之带来的经济发展,商品生产进一步扩大,但士族门阀以分散的庄园式经济为主,将土地高度集中在自己手中,客观上阻碍了社会经济的发展。
从南北朝开始,统治者就看到了士族门阀的负面作用,推行了一些遏制士族门阀的政策。
比如南朝宋、齐、梁、陈的最高统治者们,都积极推行“寒人掌机要”,所谓寒人,就是不是高门大族出生的平民人才,与此同时,南朝统治者们都实施“土断”政策,剥夺士族地主所控制的部分劳动人手,从经济上削弱他们的势力。
北朝的北周也实行不按门资而以才能选人的“擢贤良”政策,打破以门资取士的标准,希望以此来遏制士族地主的政治势力。
到了唐朝时期,中央集权加强,实行了选拔官吏的科举制,维护地方大族势力的士族门阀制度,更明显成为社会发展的阻力,遭到了统治者的一系列打压。
比如贞观时期,唐太宗曾编《氏族志》,贬低山东氏族的地位,到了武则天时期,更是打破了关陇集团旧贵族对官爵的把持,将政权开放给一般中小地主,但这种种举措,依然无法根除士族门阀这个危害中国近六百年的毒瘤。
究其原因,是因为唐朝本就是在士族门阀的支持下才能建立,自然无法跟士族门阀进行彻底切割。
李唐初创时,李渊父子联合裴寂、李靖、长孙顺德等与士族门阀有深远关系的旧族势力取得反隋建唐的胜利。
这些旧世家建唐有功,掌握了很大的权力,他们排斥科举,垄断仕途,甚至还要依周齐旧制,恢复九品官人之法,虽然唐朝最终实行了科举制,但这些大世家的影响力还是不能消除。
中唐以后朋党之争,旧门阀世族的势力仍然很大,在世族门阀制度下,贵戚子弟即使无德无才,也可凭借门第做官,对政治起着很大危害作用。
唐朝始终无法彻底清除士族门阀的影响,而士族门阀最终退出历史舞台,则跟唐朝末年一次次轰轰烈烈的大起义分不开关系,这就是黄巢起义。
黄巢起义的影响
唐朝末年,藩镇割据,吏治腐败,民不聊生,众多农民因为土地兼并和苛捐杂税根本无法生存,只能走上逃亡之路。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唐朝末年爆发了一次次农民起义,遍地狼烟也最终让这个辉煌一时的皇朝走向了末路。
唐朝末年的农民起义中,规模最大,坚持时间最久的要数黄巢大起义了,从公元875年到884年,黄巢起义历时十年,南征北伐行程共2万里,在进入长安的全盛时期,起义人数达到60万人,影响尤其深远。
在中国历史上,作为起义首领的黄巢,一直以残暴著称,他率领的起义军每到一地,都会杀得血流成河,史书上更是记载了黄巢起义军以人肉为军粮的恐怖事迹。
黄巢虽然残暴,但正是他手中的刀,彻底葬送了祸害中国数百年的士族门阀。
早在青年时代,黄巢就因为多次参加进士考试不第,对门阀士族地主垄断官位的状况十分不满,后来成为起义军首领后,每到一地,便四处打杀官僚士族地主。
黄巢的军队南征北战,走遍了大江南北,所到之处,当地的门阀士族就迎来了灭顶之灾,从江东到福建,士族地主们纷纷葬身在起义军的刀下。
起义军进入长安后,更是大开杀戒,“尤憎官吏,得者皆杀之”。
后来韦庄在《秦妇吟》一诗中,曾以“天街踏尽公卿骨”,“甲第朱门无一人”来形容当时的惨像。
在黄巢起义的打击下,士族门阀的威权被粉碎,这也是唐末农民战争的重要历史作用。
黄巢起义结束后,五代十国割据政权的统治者大都出身寒微,他们也对一向把持政权的世族进行打击,最终让士族门阀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世族门阀制度的彻底消灭,对五代十国乃至北宋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政治上,五代十国统治者选拔官吏,不再讲究门第阀阅,而注重实际才能。
如周行逢占据湖南后,他的女婿前来求官,因其不能任职,就命其回家种田。
由于政治的开放,许多出身寒门的才能之士就有可能走上政治舞台,如蜀相毋昭裔便出身贫家,这跟当时政治的清明有很大关系。
到了北宋时,由于士族地主不再存在,没有形成新的门阀集团,出现了“朝廷无世臣”、“无百年之家”的景象。
对比唐宋两代的宰相出身,就可以看出士族门阀退出历史舞台的差异,唐代369名宰相集中分布在 98家新旧门阀之中,甚至竟有一门出15个宰相的。
而北宋72名宰相中,只有吕蒙正、吕夷简、吕公著三世为相,韩琦、韩忠彦二世为相,其他大都不是出自世家。
宋代科举中,更是采取抑权贵、扬寒俊和“取士不问家世”、“一切考诸试篇”的原则,并大量增加进士录取名额,使大批下层知识分子得以登上仕途,有效预防了门阀制度的复活,加强了封建国家的中央集权。
经济上,唐代士族地主轻视商业,而五代十国统治者重视商业,他们自己也常经商,并在政治上拉拢商人。
如朱温以富商李让为子改名朱友让,又选富家子弟置之帐下,周世宗柴荣本人就出身于商贩。
这样一来,唐以来国家对工商业的控制大大放松,商品经济得到了迅速发展。
世家门阀制度被打倒后,工商业进一步发展,城市繁荣,更进一步推动了文化繁荣,原起于民间并在中唐以后发展起来的词、话本等文学形式,便大量出现于北宋娱乐场所,尤其是词在宋代发展到了黄金时期。
士族门阀的消亡,中小地主的兴起,标志着中国封建社会的历史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参考】
《论黄巢起义的历史作用》,《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0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