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5年孙策率领父亲旧部东渡长江去帮助舅舅吴景和堂兄孙贲。孙坚的部下是由江东吴郡人和徐州一带的淮泗人组成。孙策又在江西招募了不少人马,加上父亲的旧部一共是五六千人。江西即长江以北岸扬州,即庐江郡、九江郡一带。短短数年间孙策就拿下江东大部分。公元200年孙策被吴郡太守许贡的门客所刺伤,不久后因伤去世。

在孙策去世前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解决,那就是接班人。孙策选择由二弟孙权。但据曹魏人鱼豢撰写的《典略》记载当时以张昭为首的人推荐三弟孙翊。陈寿并没有采信,但据《三国志》记载孙翊性格作风最像哥哥孙策。孙策对孙权讲:“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陈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知卿。”很多人认为这是选择孙权的原因。但我不这样认为。我个人认为选择孙权,正是因为他是一张没有污染的白纸。
父兄的班底在孙策时代一共封了六位中郎将,分别是讨逆将军府长史、抚军中郎将张昭,建威中郎将周瑜,征虏中郎将吕范,荡寇中郎将程普,定武中郎将孙暠、折冲中郎将太史慈。当时孙策一共有五个郡,讨逆将军孙策兼会稽太守。扬武将军吴景兼丹阳太守。丹阳朱治代理吴郡太守。孙贲任豫章太守。孙辅任庐陵太守。庐陵是从豫章拆分。这些人就是孙策时代军政的代表人物。张昭集军政一身是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

在公元195年孙策东渡长江时只有其父孙坚的嫡系旧部千余人,将领有程普、黄盖、韩当等。荡寇中郎将程普代表着父孙坚的旧部。九江、庐江有四五千人跟随孙策东渡,史书称为江西将。因为处于淮泗流域,也有人称淮泗将领。随孙策渡江还有豫州汝南人。在孙策东渡长江就找上了避乱江的张昭、张纮、秦松、陈端四位徐州人,他们是孙策创业时的谋主。孙策跟张昭、吕范、周瑜三人升堂拜母。所以这三个中郎将就是孙策的核心班底。
在孙坚起事时弟侄和外戚带着宗族子弟和同乡参加。所以孙坚军事集团是由孙坚军、弟孙静军、侄孙贲军、从堂弟孙香军、小舅子吴景军、外甥徐琨军组成。定武中郎将孙暠就是孙静的长子。在孙策渡江前吴景和孙贲跟扬州牧刘繇的部下打了很久,孙策到来意味着五千新力军。这才得以打过江,然后合力打下会稽、吴郡、豫章和丹阳。他们的部下也是有大量江西人。孙香因为在寿春无法回去,后死在寿春。这个太史慈就是杨州牧刘繇的部下兼同乡,刘繇虽死但还有残部万余人在豫章,控制了六个县。

虽然孙策明面上有五个郡,但实际控制只有吴郡和会稽。吴郡代理太守是丹阳人朱治。他早年也随孙坚征战,也是随孙策渡江。因为孙策是杨州人,他不能担任杨州刺史(牧),所以无法合法甚至名义上掌控江东。在江东有吴越两大系,吴郡代表吴,会稽代表越。所以在东吴做官的主要也是吴郡和会稽人。在孙策在世时没有启用吴郡四姓顾陆朱张,而是起用了会稽人。孙策把会稽人虞翻视为自己的萧何。孙权的第一任夫人也是会稽人。帝王将相的婚姻往往是政治的延续。
内忧外患在孙策兼并江东的过程过于依仗武力。虽然收效快,但后患也大。但我并非完全否定孙策。只是孙策死的太早。据《三国志吴书吴主传》:然深险之地犹未尽从,而天下英豪布在州郡,宾旅寄寓之士以安危去就为意,未有君臣之固。也就是说很多反抗势力躲在深山之中蠢蠢欲动。避乱江东的士人也担心孙策之死江东会动乱,所以准备离开江东。

在公元204年丹阳太守孙翊被刺身亡。威寇中郎将孙河责问孙翊部下妫览、戴员没有尽责,于是杀了孙河反,派人联络扬州刺史刘馥。妫览和戴员是吴郡士族。会稽人盛宪担任吴郡太守时曾举荐他们为孝廉。在孙权杀了盛宪后,他们就逃亡丹阳山里。孙翊把他们请出来做官。但据胡冲撰写的《吴历》记载妫览和戴员跟边洪合谋杀了孙翊。此案疑点太多了。
当初孙策进入江东,受到地方豪强士族的反抗,也有外部势力的参与。安东将军行吴郡太守陈瑀率军屯驻在海西,刻了三十多枚官印让人秘密去联络江东地方豪强武装为内应。后来陈瑀的堂侄陈登担任广陵太守时也继续联络江东豪强为内应。曹操也以朝廷的名义扇动江东地方豪强,也给他们发官印。荆州牧刘表的部下黄祖和侄子刘磐分别从江夏和长沙多次进攻江东。大部分江东各郡地方武装和山越的反抗,并没有记载有外部势力参与,他们只是纯粹的反抗。
腹心之疾有人讲孙权是三国之主最幸运,父兄留下现成的人才和地盘。我前面所讲的江东豪强地方武装、山越武装、广陵太守陈登、司空曹操、荆州牧刘表等只是内忧外患,真正要命的腹心之疾恰恰是父兄的遗产。在孙策去世时,堂兄孙暠就密谋夺权。诡异的孙暠在《三国志》只有五个字。(静)子暠,暠三子。这说明在孙权接班后孙暠成为路人甲。

在孙策临终前是把孙权托给张昭,并没有托给周瑜。一般至少要一文一武,这样才平衡。孙策是没想到还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不得而知。但是在孙策活着的时候“文武之事,一以委昭”。在孙策去世时,建威中郎将周瑜和征虏中郎将吕范都在外。得知孙策去世,他们都前往吴地奔丧。但周瑜是率军而至,从此就留在吴地。带兵来吴地目的史书没有讲。但是周瑜获得了以中护军与长史张昭共掌众事的权力。周瑜赢得和张昭平起平坐的地位。
在孙氏是有三支宗室,前面所讲的孙暠是孙静的儿子,孙香死在寿春了,还有就是豫章太守孙贲。其父孙羌是孙坚同父同母的兄长。所以孙贲才是吴郡富春孙氏嫡系。据《三国志吴书孙贲传》:坚薨,贲摄帅馀众,扶送灵柩。也就是讲孙坚死后,是孙贲接管了其军队。这也孙策为何只有千余人。就给孙坚扶灵送丧的也是孙贲,非亲子孙策。在孙策时代孙贲就有动用八千人作战的记载,所以孙贲至少拥军万人以上。赤壁之战时曹操以朝廷的名义任命孙贲为征虏将军。

公元197年汉廷任命孙策为讨逆将军,吴景为扬武将军。据《江表传》是任命孙策为骑都尉,在公元198年才任命为讨逆将军。按照这个记载吴景要早一年。东汉开国功臣云台二十八将马成就是扬武将军。当初更始帝派刘秀去河北,马成弃官北上去找刘秀。公元199年张锈脱离刘表投降曹操,拜扬武将军。这时吴景能不明白曹操的意思?我估计孙策都明白了。当初孙策是以助吴景平江东的名义,结果成孙策的了。
在孙策死后,庐江太守李术就不承认孙权接班人的身份。有不少从孙权这边叛逃的人纷纷跑到李术那里。孙权写信要求李术交出那些人。李术回信:“有德见归,无德见叛,不应复还。”意思是讲孙权无德。这个李术是汝南人,当孙策打下皖城就让其率三千人驻守。但是李术不仅发叛孙权,还把杨州刺史严象杀了。这等于把曹操也得罪,李术如此作死。有一种可能就是李术倒向袁绍纳投名状,他认为官渡之战袁绍会赢。
扶弱制强我认孙权首要解决问题就是腹心之疾。现在辅政是兄长孙策的班座,父孙坚的班底处于弱势,所以要扶一下弱势。史书记载程普与张昭等共辅孙权,等于辅权一分为三。扶持父亲的班底对于孙权更为有利。父死子继在合法性来讲要强于兄终弟及。公元203年孙权上表朝廷推荐朱治任吴郡太守、行扶义将军。朱治既是江东人,又是父亲孙坚旧部。其养子朱然是孙权同学。此时周程吕还未做到杂号将军。

我前面讲过吴景的问题,孙权接班肯定要解决。当时丹阳太守是表哥徐琨,后来让吴景当。孙策以要征战的名义让徐琨率军来吴。史书记载“而琨手下兵多,策嫌其太重”。孙权就封徐琨督军中郎将。当年徐琨就跟随孙权征讨庐江太守李术。此战后徐琨升平虏将军、广德县侯。周瑜打赢赤壁之战又攻下江陵,也只是偏将军,连个亭侯都没有。因为徐琨不仅是表哥,还是岳父。在孙权接班后就娶了徐琨的女儿。
在征讨李术的战争中还有叫孙河凭战功升为威寇中郎将、领庐江太守。虽然他是宗室,但原本姓俞。所以孙权带他们去打李术是有原因。在孙权接班后任命叔叔孙静为昭义中郎将,但孙静就是不出来。长子定武中郎将孙暠有异心,不能用。于是扶持孙静的其他儿子,比如孙辅。都是扶弱宗来压强宗。后来曹丕应该就是学孙权。用曹夏侯侄辈、旁系压制曹夏侯叔辈、嫡系和士族。

公元204年孙辅任丹阳太守加绥远将军,军队扩充万余人。此时吴景、徐琨已死,所以孙氏政权只有讨虏将军孙权、绥远将军孙辅、行扶义将军朱治三个杂号将军。在孙策时和孙贲合作过,那时毕竟在创业。到了孙权时代就把孙贲凉在一边。江夏太守黄祖进攻豫章柴桑,周瑜率军进驻防御。刘表侄子刘磐从长沙进攻豫章南部,孙权委太史慈豫章南方事。豫章郡有二十个县,太史慈控制了六县。周瑜潘璋等又驻守一些县。孙贲实际能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少。

我前面讲过孙氏政权有吴郡、会稽、丹阳、豫章、庐陵五个郡。庐陵郡最小,吴郡和丹阳有如今半个省。会稽和豫章超过一个省。孙辅做丹阳太守时就招了一万多人,这就是将军兼任太守的恐怖之处。丹阳兵号称精兵之地。孙权从丹阳郡再拆分为临川郡和新都郡。朱治子然任太守,朱然跟孙权是同学。会稽人贺齐任新都郡太守加偏将军。从豫章郡再拆分彭泽郡和鄱阳郡。彭泽郡太守是吕范,鄱阳郡太守不详。孙权没有拆吴郡和会稽郡,因为吴郡是讨逆将军府驻扎地,会稽郡太守是孙权自己。
在孙策时代是用会稽人,孙权就用吴郡人。吴郡吴县四姓的顾雍、陆逊、张允、朱桓等被孙权启用。孙权任命顾雍为会稽郡丞代行太守职责,让吴郡人去管理会稽人。因为孙权的重新洗牌,会稽大族受到打压。虞翻常年被流放,更别讲宗族子弟。虞翻激怒孙权跟对错没有关系。例如崔琰劝曹丕不要去打猎,曹丕立马认错并把猎具烧了。辛毗劝,曹丕从此减少。鲍勋劝,曹丕当场大怒。但孙权为了更好统治会稽就扶其他家族上位。比如董袭、贺齐、阚泽等相对出身更低。

在孙权一系列操作下平衡了父兄两个势力。非决定性的战争孙权几乎亲统大军。通过战争来集中全部资源,升拨文武。有人会讲那如果战争打败了,有人会写报告就行。比如曹丕征吴,魏吴都说自己打赢了,各自文武升官。在孙权上位后升官最快的除了宗室和外戚就是变色龙。如吕蒙,豫州汝南人,少南渡。这属于宾旅寄寓之士,也就是流亡北士。但吕蒙又接管了姐夫邓当的军队,从这论是江西将。
组建自己的班底一个帝王要稳固政权或者掌握权力就必须要有自己的班底。父兄的班底既用也防。有句话讲“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孙权上位初就发出信号。《三国志吴书先主传》招延俊秀,聘求名士,鲁肃、诸葛瑾等始为宾客。在孙策时代他们都在江东游学或者依附江东豪强。虽然他们落难了,但他们有中州士这个响亮的名号。在孙权接班后,周瑜推荐鲁肃,姐夫弘咨推荐诸葛瑾,张昭推荐严畯。他们都想往孙权那里塞人。张昭会推荐严畯,因为他是张昭同郡同乡。

从史书记载在孙权接班后就大量启用宾旅寄寓之士,有徐荆兖州豫等州的人。宾旅寄寓之士形成派系是在孙权时代,以徐州人鲁肃、诸葛瑾为首。鲁肃都准备离开江东了,周瑜拦住了。周瑜告知孙策已死,其弟孙权是明主。在孙权启用鲁肃后,张昭经常讲鲁肃不能用。所以个人推测鲁肃在孙策时代不见用是因为张昭。孙权为连接寄寓之士的纽带,娶了徐州淮阴步氏、徐州琅琊王氏、荆州南阳王氏等宾旅寄寓之士之女。

在孙权任讨虏将军时虽然启用宾旅寄寓之士,但官职权力都比较小,毕竟一口吃不成胖子。鲁肃和诸葛瑾八年时间里都只是作为宾客幕僚。公元209年刘备上表汉廷推荐孙权代理车骑将军兼徐州牧。曹操控制的汉廷肯定不会批准。但不重要了,走了流程就行。在孙权任车骑将军后改任张昭为军师,监察军务的职位,也可以参谋军事。但不如长史拥有管理幕府的权力大。
在车骑将军幕(莫)府担任长史(总幕府事务)徐州琅琊诸葛瑾和青州北海孙邵,这个孙邵还是第一任丞相。司马(管兵)徐州琅琊诸葛瑾中司马、青州北海滕耽右司马。从事中郎将(参谋)徐州彭城严畯。东曹掾(官员和军官人事)徐州淮阴步骘、豫州颍川冯熙。典军国密事豫州汝南胡综、青州北海是仪。这些人都是寄寓之士,也都没有被孙策启用。

虽然张昭也是寄寓之士,但他是打上了孙策的烙印。富贵可以给,但权力要拿回来。张昭闲得只能在家著书。随着孙权权力稳固,父兄班底逐渐失势。特别是第一代逝后,二代基本上沦为路人甲。他们被史书记载是托了父辈的原因,因为要拿出来当花瓶给别人观赏一下。比如程普死后十五年,孙权“追论普功,封子咨为亭侯。”程普的儿子在史书仅有这一句。
我认为曹操讲:“生子当如孙仲谋”很大程度是夸奖孙权在各势力盘根错节的情况下制衡获得大权。接班时十八岁,实在是不易。刘琮才接父刘表班,就给荆州士族蒯越、蔡瑁等和客居荆州的中州士傅巽等一起卖给曹操。益州牧刘璋也是给益州士族张松和客居益州的东州士法正卖给刘备。如果不是孙权多年制衡,赤壁之战时就被张昭、陈端、孙贲等人卖了。这不是孙权愿不愿意投降的问题,而是刀握在谁手上的问题,或者讲谁的刀更利。

孙权屈身忍辱,任才尚计,有句践之奇,英人之杰矣。故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业。然性多嫌忌,果於杀戮,暨臻末年,弥以滋甚。至于谗说殄行,胤嗣废毙,岂所谓贻厥孙谋以燕翼子者哉?其后叶陵迟,遂致覆国,未必不由此也。—陈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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