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方圆几里有名的乖乖女。
长得漂亮，什么活都干，打不还手骂不还嘴。
村里的人都抢着要我做儿媳。
渣爸笑得合不拢嘴，“谁家的彩礼高她就嫁哪家。”
渣妈也笑了，“钱都是给儿子的。”
我怒了。
“这么着急卖女儿，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1.
我是方圆几里有名的乖乖女。
长得漂亮，又勤快又能干。
村里人都抢着要我做他家儿媳妇。
这不周末了，几个男人又在我家侃大山。
“你这个女儿生得好啊！”
“念完高中直接就和我儿子结婚，多省心啊！咱也知根知底不是。”
我爸笑得合不拢嘴，“我看这事行，谁出价高她就嫁哪家！”
“看这娃多能干，大冬天还在外头洗衣服呢！谁家娶了她，那真是稳赚不亏！”
侃侃而谈，语气中透着股莫名的高高在上，仿佛我是什么明码标价的猪肉。
房间里，比我小一岁的弟弟温全抱着手机，玩得起劲。
窗外，大冬天，我正和妈妈用冷水洗全家的衣服。
看了看冻得开裂的双手，我沉默着继续洗。
我在县城里读高中，寄宿生周末本可以不回来，但我却被爸妈勒令必须回家。
“周末不回家干嘛？还想着我给你出伙食费啊！”
于是我每天走两个小时山路回家。
但温全却被爸爸用摩托车接接回家的。
似乎怕我有怨言，我妈跟我解释。
“你弟弟从小身体就不好，得要人接啊！”
一辆摩托车只能载三个人，爸妈都去接他的话，我当然就坐不下。
为什么就不能想想我呢？
晚上，我奉命给温全补习。
他不听我的，抱着手机骂我。
“傻子，走山路爽不爽啊？我就是懒得走路跟爸妈提了一嘴，他们就屁颠屁颠跑去接我了。”
“我不要你给我补什么习，真以为自己多厉害，快点给我滚！”
我一言不发，默默地回了房间。
我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和书桌，因为没有衣柜，连衣服都要小心翼翼折好放在纸箱子里。
我正打算再做一会儿题。
爸爸直接推门而入，“这么晚还开着灯干嘛，不要钱啊！现在的钱又不好挣，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我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我成绩其实一直还行，班主任说，照我这成绩，考个一本问题不大。
温全成绩不好，高中是塞钱进去的。
他从小就不喜欢我，因为我成绩比他好，亲戚邻居总拿我和他比。
每次他生气，就砸家里的东西。
“我让你们说！我让你们说！”
后来他找到了更好的泄愤对象——我的试卷和奖状。
“你弟弟又不是成心的，这东西也值不了几个钱。”
“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女的会读书有什么好，还不是要嫁人。”
“儿子啊，我都找人给你算过了，你将来是要当官的，你就当他们在放屁！”
我背靠着门，看着撕碎了散落一地的卷子和奖状泣不成声。
2.
高考当天，我紧张的不行。
不到四点我就醒了，出发前我听到爸爸状似无意地开口，“学得怎么样啊？”
我说还行。
他端详我一会儿，换上了那副我熟悉的，老生常谈的口吻。
“小燕呐，我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你看隔壁村里的小薇，人家早就没读书了，去年家里给她寻了门好亲事，人现在过得可好了。”
“女孩子啊，读那么多书也没用，反正最后都是要嫁人。”
“你现在这个年纪，正是好时候。听我的，高考完了就回来帮衬家里。”
我听懂了，他不想供我上大学。
我低着头没说话。
妈妈在旁边讪笑着，“瞧你这，今天说这个干嘛，走燕子，东西拿上，让你爹送你。”
我觉得我高考考的还行，但心里总不安，怕他们不供我读书，要我嫁人。
刚考完那段时间，我就天天帮家里干活。
我希望他们能看在我这么乖的份上，让我上个大学。
我爸挺高兴，乐滋滋地又上别人家打牌去了，逢人就说自己生养了个好女儿。
邻里都笑呢，说我爸算是熬出头了，马上就只用在家收钱了。
什么钱啊！彩礼钱！他们把女儿当肉卖。
我在不远处听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后来温全也放暑假了，当天我爸妈都去了县城接他，我就在家看自己偷偷攒钱买的课外书。
有人来了，是隔壁村的王婆。
我知道她是媒婆，马薇的婚事就是她凑成的。
我盯着她，说爸妈不在家。
她乐呵呵地，一双精明过分的眼睛细细的打量我，问我高考考的怎么样。
我点头，“很好，我是要读大学的。”
所以，你别打我的主意。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咧着嘴笑开了。
“傻孩子，你爸妈可没钱供你读大学，他们存的钱都是用来给你弟娶媳妇的！”
当晚我爸妈他们回来，还大手脚带回了龙虾和牛肉。
温全看也不看我，径直进门抱着手机又开始玩。
我妈把做好的龙虾和牛肉盛上来，又夹了好些放在一个碗里，让我拿去给奶奶——
我们家和奶奶分开住，平常有什么好吃的，都是带过去一份，也算是尽孝心。
我看了眼大快朵颐的温全，乖巧地应了声好。
不出所料，等我回来，桌上的龙虾和牛肉已经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或许是怕我心生怨怼，我妈赔着笑，又开始做烂好人。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都忘记跟你留了，下次再买给你吃啊！”
什么忘记给我留，分明是故意支开我，好让他们的儿子吃独食。
我知道她是哄我的，别说家里不可能经常吃好的，就算是买了，那也是给温全吃的，怎么会有我的份？
3.
出高考成绩的前两天，和我同村又同一届的林夏夏喊我去她家玩，她爸爸是村书记，家里很有钱。
我爸对于这事挺赞同，“多跟人接触接触，也好给你弟弟铺条路。”
“温燕，你估分了吗？”
我摇头，“没有。”
其实我估了，就是不想说。
我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大学呢，我看着满脸高兴的林夏夏，只觉羡慕不已。
回家的路上我竟然碰到了马薇，她正挺着大肚子在田里干活。
“你这样行吗？”我盯着她隆起的小腹，迟疑着开口。
“害”，她脸上竟然出现了村口那群多嘴大妈一样的表情， “有什么办法，日子还是要过的呀！”
我想起爸爸说的，马薇现在过的可好了？
挺着个大肚子干活也算好吗？
我有点羞于说出老公这类的词，只好说，“徐帅呢？”
她的脸上很快出现厌恶的神色，声音也淡淡的，“还能干嘛，死外边不回家呗。”
“男人啊，都一个贱样，你可别学我，好好读书。”
我继续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起天真烂漫的林夏夏，又想起苦大仇深的马薇。
我是不是要变成下一个马薇了？
出高考成绩这天，我照旧干完家里的活，想用温全的手机查成绩。
二十一世纪了，我还没有一部自己的手机。
噢不，我有的，有一部老人机，我妈为了方便联系花十九块九从拼多多上买的，她说这样好，不影响我学习。
我看着温全手上的苹果手机，在心里比划了一下，我的学费和这部手机，到底哪个更贵？
他眼底浮现嘲意。
“有什么好看的，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上大学吧。”
“家里的钱都是为我存的，爸妈压根就没打算送你上学。你还不如赶快物色个男人，我还等着用彩礼买电脑呢！”
最后是我答应给他写暑假作业，才顺利查到了成绩。
701分，足够我去想去的大学了。
欣喜之余，我紧接着立马被父母打到了地狱。
他们不肯供我上大学。
“没钱！”
“念了几年书，你就以为你了不起了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一个女的，读那么多书干嘛？老子生你养你十几年，吃的住的穿的，哪样不是我花的钱，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
难听的话砸向我，我颤着嘴唇，一字一句，“我要念书。”
我要念书，我要去更远的地方，我不要相夫教子困顿一生！
这是我唯一的翻身机会！
我要逃离这里！
温全冷眼旁观，他打定主意爸妈不会让我上大学。
妈妈在一旁搭腔。
“燕燕，不是爸妈不想供你，爸妈的能力只有这样，我们是没钱供啊！”
“我们生你养你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孩子好，燕燕，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从小到大没让爸妈操过心，你这回也听妈的好不好，咱不上学了。”
我瞪大眼睛盯着他们，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下来，我指着温全，“你们没钱吗？你们不是为他存了钱吗！？”
“你他妈的......”
温全正要呛声，我爸已经快人一步，上前直接扇了我一巴掌，我被打的晕头转向，一个不稳倒了下去，正中桌角。
桌子是不锈钢的，很快额头就有血流出来。
我爸冷哼一声。
“你个臭婊子，还敢打你弟媳妇本的主意了！？？”
“贱骨头，别惦记不是你的东西。那都是你弟的，你一个子也别想拿到！”
当晚，我被惩不准吃晚饭，房门被锁，门外还依稀传来我爸的谩骂声。
“儿子，别担心，钱都是给你留的，你好好读书，读不出也没关系，我和你妈苦点就苦点，上大专也要给你把这个大学读出来咯！到时候你就是咱们家唯一一个大学生！”
“要怪就怪她运气不好，不是个带把的！”
门外继续传来毫不掩饰的嘲讽声。
为什么？我只是想上个大学，他们就这么愤恨，好像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是男是女就这么重要吗！？我瘫在地上，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意。
我该怎么办？
4.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医生说，我是营养不良和情绪起伏过大导致的晕倒。
“医院都是抢钱，这么一下就花掉大好几百，我看这日子也不用过了，真是败家！”
“说你两句还说不得了，不就是少吃了顿饭，身子骨这么娇弱，搞得跟我们虐待你一样，我真是欠了你的。”
我爸气势汹汹地走在前面，拿着单子缴费去了。
我是被林夏夏他爸开车送过来的，我向他道了谢，又开始计划如何才能上大学。
贷款？爸妈一定不同意。借钱也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说服他们，我去打工凑钱。
正想着，旁边的林威开口，“燕燕，高考考得怎么样啊？”
我低头，“701。”
我挺喜欢林夏夏他爸，有次我走路回家，他还半路捎上我了。
林威惊讶，“这么高？厉害啊。”
我扯了扯嘴角，“考得好有什么用，我爸妈不让我读。”
他沉吟了一会儿，我爸就在这时回来了，我们坐着林威的车回家。
我在家里想了两天，甚至想说如果再不行，自己就去警察局，这总有人管吧？没想到我爸却在这时松口了。
我有大学上了！
录取通知书拿到手中的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
我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跑回家的路上，我甚至差点摔倒，可却意外在门口听到他们的一番谈话。
“真要让那丫头上学？一个女娃娃，用不着上那么多学，去了也是浪费钱。”
我奶奶的声音。
我爸哼了一声，“林书记说了，只有让她上学，那钱我们才能拿到。钱一到手，我们藏起来不给她交学费，看她拿什么上学！”
“我跟王婆都商量好了，等李家那小子打工回来，立马就安排他俩的婚事，彩礼，这个数。”
我爸比了个手势，我没看到。
原来是这样！
整个县城像我考得这么好的少见，只要我录上个好大学，县里和乡里都是要奖钱的，好几万呢！
我愣住在门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倒流，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是我的亲爸爸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他竟然就这样联合别人打算把我嫁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