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至爱宋杰剥下我的人皮,挂在他和秦玲成亲的正堂。
秦家把宋杰当狗,宋杰暗里豁豁宰相一家。
全府上下,上演着勾心斗角的狗咬狗大戏。
然而,宋杰被杀的时候,我义无反顾地挡在他面前。
“秦刚,我弄你全家!”
1
我的人皮被剥下,挂在当朝宰相的正堂里。
此刻,红烛摇曳,满堂华彩,前来祝贺的亲友们络绎不绝。
新娘秦玲凤冠霞帔,美人如玉;新郎宋杰剑眉星目、英姿勃发。
若是我能身化厉鬼,哪怕地府的诸般酷刑加诸在我身上,我也要一口一口地把他们身上的肉咬掉。
但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鬼魂。
不知道什么原因,我离不开宋杰的身边。
他曾是我最爱的人,他答应过我,征战归来就与我完婚。
三年闺中苦守,宋杰终是得胜归来。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我坐在房中对着妆镜化了两个时辰的妆,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生怕我打扮得不够精致,生怕他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不满意。
我心头有如鹿撞,在心中排炼着我们相见的话本,连呼吸的轻重缓急都在反复练习。
然而,外面响起了打杂声、呼救声、军士的呼呵声,就跟打仗似的。
我眼皮直跳,跑到门口,准备拉开门时,我爹浑身是血地推开门。
他虚弱地嘶吼了一句“雪儿快跑——”,直挺挺倒在我面前。
后背有一条长长的血口子,鲜血洇开,成了血人,我爹就这么死在我的面前。
宋杰手里拿着刀,刀尖沾染我爹的血。
在他的身后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散也散不开。
三年没有见他的雪奴,摇着尾巴去拱他的腿,被他一脚踢死。
我声嘶力竭地大吼:“宋杰,你就是个畜生、白眼狼、魔鬼……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每个字、每句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我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胸腔的震颤,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吧!”
我向刀尖扑过去,宋杰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我仆倒在地,抓起地上的雪朝他身上扔。
宋杰默默忍受,低声说了句:“沈雪,你不要怪我,我……”
他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吗?我不想听,也不想知道,一心只想着死。
2
秦玲出现在宋杰的身边,高高在上地俯视我。
宋杰出年幼时,家道中落,秦玲没少欺负他,强逼他沿街像狗一样爬来爬去。
我以为,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秦玲了。
可我没想到,他们两人居然勾搭在一起。
当年,是我一心想方设法地保护宋杰。
宋杰第一次带兵打仗大败,因为我爹知道我喜欢宋杰,冒着顶撞圣上的危险替他求情。
“你怎么来了?天这么冷,别把手给冻着了。”
他摸挲着秦玲的手,给他取暖,吩咐随行的军士为秦玲搬来桌椅,准备炭火,温上美酒……
在秦玲将要坐下时,拿出绢巾替她细细地擦拭。
他看秦玲的眼神充满了柔情蜜意,举止温柔贴心。
我从地上爬起,发了疯地扑向宋样:“你快杀了我,你们这对狗男女真让我恶心!”
然而,宋杰再度一个闪身,我又跌倒。
秦玲淡淡地斜睨我一眼:“宋杰,杀她太便宜她了,我要剥了她的皮,把它挂在正堂。让她亲眼看着咱们成婚!”
“那你背过身,你向来善良,见不得这么血腥的场面。”
我头一次听到有人用“善良”这个词来形容秦玲,真是充满了讽刺。
秦玲转过身,宋杰举刀朝我走近,他提起我一刀捅进我的肚子里。
刹那间的剧痛让原本麻木的我回了神,我一口咬向他耳朵,他没有闪避,腥热的血灌满了我的口腔。
宋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把刀抽出。
他按着我的头,尖利的刀尖划破我的头皮。
这时,我已经死了,灵魂就飘在附近。
我眼睁睁他面无表情地撕下我的人皮,对待我就像对待一个畜生。
他单手提着我的人皮,用世上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我去把人皮处理一下。天晚了,你千万别冻着。”
3
秦玲站起身,掖了掖披风,先行走了。
我跟在宋杰身后,朝他扑去,做着各种攻击的动作。
然而没有任何作用,因为我是鬼,所有的攻击都轻而易举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提着我的人皮走进一个幽深的巷子。
在一处没有招牌的店铺里,有一个高鼻隆目的胡人。
屋子里光线很暗,外面的天光透不进来。
大白天的,桌上放着一盏晕黄的油灯。
胡人抬头看了他一眼,专心低头做事儿。
宋杰把我的人皮往桌子一抛。他
胡人拿起丢进了一个装满了稠绿色液体的水缸里。
明明我已经是鬼,闻不到味道,还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胡人背对宋杰,把我的人皮像淘衣服一样淘洗:“你真狠心。”
宋杰的脸半明半暗:“你话真多,在人皮上纹一个闭眼地藏。”
两个时辰的功夫过去,人皮纹身完成,变成一幅精美绝伦的画。
闭着眼的地藏脚踩骷髅头垒起的白骨堆,没有一点儿的慈悲,更像是一个恶鬼。
宋杰丢下一锭银子,径自离开。
我知道我不能奈何得了宋杰,想有没有人给府上人收尸。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根本离不开宋杰身边一丈的范围。
4
宋杰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扭头大步向宰相府走去。
大喜的日子,宰相秦刚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原本就跟驴差不多的脸拉得更长。
宋杰把茶杯递到他的面前,他却不伸手去接。
我心里解气,叫你杀了我们全家来讨好秦家,结果人家根本没有把你当人看。
秦玲咳嗽了声,秦刚这才颜色稍缓:“宋杰,我女儿可是我的掌上明珠,你得把她伺侯好了。若是他受半点委屈,我必不会放过你!”
他用到“伺侯”这个词,明显是把宋杰当成了下人看,宋杰能娶到秦玲是高攀。
宾客们闻弦歌而知雅意,纷纷投来鄙夷的神色。
“听说御史大人的灭门惨案,就是宋将军的手笔。他在宰相大人面前立下军令状……”
虽然后面的话没说,但八成是真的。
如今宰相权倾朝野,我爹早就看不惯,曾数次弹劾他。
他恨我爹,如恨附骨之蛆,早就欲除之而后快。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宋杰为了攀附宰相,悍然对我们家举起屠刀。
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看着他在宰相面前如同一条狗摇尾乞怜,我恶心得想吐。
“宋杰,枉我家大人和小姐对你那么好,你竟狠心将他们全杀死。老奴就是今天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他们报仇!”
人群分开一条路,老迈的陈伯举刀直直地朝宋杰捅去。
“不要——”我的心提到嗓子眼。
可陈伯听不见我说话。
他没有冲到宋杰的面前,已被秦府侍卫死死按住,嘴里犹自对宋杰辱骂不休,恨不得快点死。
秦玲一声冷喝:“拖出去打死!”
宋杰拦住她:“夫人,今日我们新婚,不宜见血。他不过一条没牙的老狗罢了,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让他滚吧。”
秦刚对宋杰不待见,秦玲却对宋杰青眼有加。
听他这么说,狠戾的神情也变得柔和。
“既然夫君这么说了,把他赶出相府。”
婚礼继续进行。
5
洞房里传出旖旎的莺莺燕燕之声,甜腻得让我直犯恶心。
要是鬼能吐的话,我能把玉京城的明镜湖给吐满。
我也不想听啊,可是我不能离开宋杰太远。
等到声音止歇,烛火熄灭,洞房的门打开。
“宋杰,这个时候你不该跟秦玲圆房吗?你的嘴是塞不下秦玲的亵裤吗?”
这是我在话本上看到的,说某些个王公贵妇最喜欢玩的,就是在男宠的嘴里塞亵裤。
当然,以宋杰在相府的地位,恐怕做秦玲的男宠都不够格,他应该叫狗。
宋杰的眼睛定格在我的方向,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带着三分揄揶。
我蓦地感觉到后背发凉,难道他能看得见我?
他在偌大的后花园里踱着步。
后花园遍植奇花异草,毫不夸张地说,圣上的后花园都没有相府的花园奢靡。
但是我总感觉到心里毛毛的,一进到这里,就好像某个凶兽盯着,不自觉地心惊肉跳,如芒在背。
连我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想必宋杰也能感觉得到。
宋杰转过一处假山,后面别有洞天,奇迹般地出现一扇门。
他才出现在门前,就有一个阴森恐怖的声音,挟带冷入骨髓的阴寒:“姑爷,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小姐还在房间里等着你呢。”
循声音看去,我看到两团团绿油油的鬼火妖异燃烧。
那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道,枯瘦到皮包骨头,全身散发腐朽的味道。
我能看到在他的周身环绕着无数成团成团的黑气,这些黑气幻化出一个个表情惊骇的骷髅头。
我的恐惧达到了极点,好像老道一个眼神就能将我斩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