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豫西灵宝小秦岭腹地,有一段特殊的山脉,名叫汉山。汉山方圆四十余平方公里,虽然不大,但清秀水灵,奇岩险峰,不仅在历史上拥有特殊的地位,其中更隐匿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机。
汉山是因东汉开国皇帝刘秀而出名的,原来并不叫汉山,而叫喊山。西汉末年,刘秀被王莽军队追杀,逃进了此山,王莽率兵紧追不舍,刘秀沿一条山谷仓皇逃命,忽然被眼前一道十余丈高的大石崖挡住了去路。刘秀看到无路可逃,只好躲在石崖下听天由命。谁知莽军搜遍了汉山里的九十九道岔,唯有刘秀的藏身之地被大雾笼罩而未被发现。刘秀死里逃生,日后击败了王莽,建立了东汉政权。为感念喊山的救驾之功,他御封喊山为汉山,即汉室之山。刘秀藏身的这道石崖,便被后人称作“刘秀崖”。
刘秀御封后,汉山上有了寺庙,香火旺盛起来,朝拜者络绎不绝,如今民间流传的“穷朝亚武富朝汉”,指的就是汉山。到了唐时,儒教、释教、道教相继入驻,山上有了七寺八庵九道观。这些遗迹至今尚存,其中的祖师庙位于汉山顶峰,庙旁长着两棵参天松树,树身三人合抱不住,被称为“大将军松”和“二将军松”。庙前有一石潭,潭如井口大,深不过米,平时水满欲流,当地人称其“刮水潭”,据说只要舀出潭里的水,不出三日就会下雨,直到潭满,十分灵验。
我第一次登汉山还是在1995年。那时称“登山”还真有不妥,用“开山”才比较合适。那是五月的一天,山脚下的河西村专门派人陪我们几个“笔杆子”上山,想让我们在报纸上为他们开发汉山景区造造舆论。因为山路早被荆棘埋没,且山上野兽出没,村里便派了十几个人陪我们上山,既有扛枪的保安,也有拿着镰刀砍刀的青年,一行人浩浩荡荡。村支书老席为这一趟上山费尽了“心机”,把汉山渲染得险乎其险、神乎其神,我们心下却并不以为然。
直到进入汉山,我们几人才收起了那点漫不经心。这里的景致果然名不虚传,但见雾走山谷,阳染西坡,羊肠小道深入草丛与密林,野花遍地可见,野果随处可摘,而且有野羊于山腰处不疾不徐地与我们同行,惹得我们驻足惊呼。沿途除了“刘秀崖”,还有“通天梯”“瓦罐庙”“吉龙庵”,个别寺庙中的神像依然健在,栩栩如生。下午一点时,我们终于披荆斩棘爬到了汉山顶端,站在了“大将军松”下,而“二将军松”已在几年前被村人偷伐,只剩下直径七八米粗的树枝横躺在荒草中,令人惋惜不已。
且行且看,我发现了两个奇怪的现象。一是祖师庙周围的松树与汉山上的松树品种截然不同,这里全是清一色的华山松。如果说这些松树是人为栽植的结果,那么庙旁悬崖峭壁上的华山松又该作何解释呢?第二个发现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汉山本是小秦岭金矿田的腹地,大小采矿场几乎遍布于小秦岭,唯独这里如世外桃源,不见人影,不闻人声。从这里四顾,南边是已经有了几十年生产历史的老鸦岔矿区,东、北、西三面的沟沟谷谷也都被各金矿企业占据开发,唯独这四十平方公里无人染指,难道这是村人保护的结果?但村人如实相告:汉山里根本没有金矿,很多人曾偷偷来这里找矿,但都无果而终。我不禁对汉山肃然起敬,这就是天意吧——汉山是一块圣地,上苍不赋予它黄金,是为了保护它的纯真,从而给人类留下一笔价值远超黄金的财富,留下一块让人类净化心灵的土地。
下山前,我们寻到刮水潭。这是一个死水潭,全靠天雨积水,上面盖满了落叶。拂去落叶,只见一潭略微发黄的水,凑近闻闻,倒颇为清新,并无异味。临走时,我用空易拉罐把潭里的水舀出了一点。两个小时后,我们下到山脚处,忽见刚刚还万里无云的碧空霎时乌云密布,大雨瓢泼而至,我们一行人全淋成了落汤鸡。这场雨虽已过去二十多年,但至今仍让我无法忘怀,留在心底的,不仅是一种眷念,还有更多的思索。
文/刘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