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阳光斜斜地漫过窗棂,在褪色的窗帘上绣出金线。林夏握着丈夫陆明的手,指尖触到那道淡褐色的疤痕,突然想起二十八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时他们刚结婚三个月,陆明在工地加班到深夜,冒雨骑摩托车回家时摔在碎玻璃上。急诊室的白炽灯管滋滋作响,她攥着他渗血的手掌,看医生用镊子夹出玻璃碴。"疼吗?"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却笑着摇头:"比这疼的,是看你哭。"
如今疤痕已浅得像道皱纹,可他的手依然温暖。林夏轻轻抽出被他握着的手指,起身去厨房熬粥。煤气灶 "咔嗒" 一声窜起蓝焰,她望着窗外梧桐树在晨风中摇曳,忽然听见背后传来拖鞋拖沓的声响。
"怎么不多睡会儿?" 她转身看见陆明倚在门框上,睡衣领口歪歪扭扭,头发翘得像被风吹乱的稻草。这个模样让她想起年轻时那个总把衬衫穿反的男孩,忍不住笑出声来。
"梦见你不见了。" 陆明挠着头,声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醒来发现手是空的,吓死我了。" 他走过来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你说咱们结婚都二十八年了,怎么还这么离不开彼此?"
林夏望着锅里翻涌的米浪,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的争吵。那天她抱怨他总把臭袜子乱丢,他摔门而去。深夜他回来时,大衣口袋里装着冻得硬邦邦的糖炒栗子 —— 那是她怀孕时最爱的零嘴。
"婚姻就像瓷器。" 她忽然开口,"刚买回来时锃亮崭新,可日子久了总会磕出裂纹。" 陆明的手在她腰间轻轻摩挲,那里有道剖宫产留下的淡粉色痕迹,"但你看,这些裂纹反而让瓷器更珍贵。"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那我们算不算古董级瓷器?" 林夏笑着拍开他作怪的手,却任由他把脸埋进自己颈窝。晨光中浮动着米粥的甜香,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的絮语打着节拍。
暮色四合时,陆明在阳台上侍弄兰花。林夏望着他微驼的背影,忽然想起叶芝的诗句:"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她悄悄走过去,将温热的姜茶放在石桌上。陆明抬头看她,眼角的皱纹漾开温柔的涟漪。远处传来广场舞的乐声,天边的云霞像打翻的调色盘,他们相视而笑,无需言语。
二十八年的时光,把浓烈的爱情酿成了醇厚的老酒。那些吵过的架、流过的泪、握过的手,都成了婚姻瓷器上的金丝纹路。当岁月的潮水退去,他们依然是彼此眼中最珍贵的那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