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高红

作者：小雅

我叫作高红，今年53岁，出生在一座小村庄，这里被大山环绕，虽然环境优美，物产丰富，但是交通不便，经济贫困，因此但凡是有本事的人都选择外出打拼。

我父母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生育了两儿两女，我前面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

小的时候，我过得还算幸福。虽然家庭条件不好，但是父母很疼爱我们，对待儿女一视同仁。父母希望我们有出息，希望我们可以有更好的人生，于是他们宁可自己省吃俭用，也要把我们兄弟姐妹都送入学校。

我们都知道，对我们这些农村娃而言，读书可能是我们唯一能抓住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那时，我们兄弟姐妹每天都埋头苦读，希望可以靠读书改变命运，可惜我不是读书的料，勉勉强强读完初中，中考既没有考上中专也没有考上高中，不得不选择放弃学业。

中考失利后，我回到家里种了几年地，帮父母一起支持弟弟妹妹读书。五年后，我满了20岁，经人介绍认识了我的老公。

论家庭条件，老公家比我家好不到哪里去。公婆膝下子女比较多，也以种地为生，家境贫寒。

我父母选中我老公做我丈夫，主要是看在老公家风不错、公婆通情达理不会瞎折腾儿媳妇、我老公忠厚老实没啥花花肠子会对我好的份子上。最终，我顺利嫁了过去。

婚后第三年，我生下了女儿，我与老公商量好了，考虑到家庭条件不好，加上当时一直在倡导只要一个孩子，我们就不再生育了，省得养不起害了孩子。那时，公婆已经有两个孙子了，尊重我们的选择，就这样我们只有女儿一个孩子。

女儿上小学那年，我老公觉得种地不是出路，决定外出打工：“我们没能考上大学，不得不继续种地，我可不希望女儿重蹈覆辙，一辈子待在农村出不去。我想好了，哪怕是苦点累点，也要出去打工，挣钱供女儿读书。”

我认为老公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我们把女儿托付给了公婆，两个人忍受着骨肉分离的痛苦，背井离乡来到了外面，进入了工厂，开启了20年的打工生涯。

在这20年里，我与老公一年只能回去一两次，在老家呆的时间顶多十天半个月，但我们赚到了供女儿读书的钱。

在我们的努力供养和公婆的教导下，八年前，女儿参加高考，考上了一所985大学，消息传开，轰动了全村，只因我女儿是我们村考得最好的一个。

如今，女儿大学毕业四年了，已经有了对象，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与老公也苦尽甘来了。

半年前，婆婆不慎摔倒，引发了陈年旧疾，自理能力下降得厉害。由于大伯哥他们比较繁忙，婆婆又对我蛮不错的，这些年来帮我照顾女儿对我有大恩，因此我与老公商量好了，尚未缴满社保的老公继续打工，我辞去工作回到老家照顾婆婆。

腊月二十九那天，我注意到了一个群消息，这个群是我的初中同学群。

这个群是四年前建立的，那时，我长期在外打工，回到老家的次数少之又少，与同学们见面的几率也很低，连一个初中同学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直到三年前，我回老家办事，去了一趟县城，在银行门口遇到了初中同学李娟。见到彼此，我们开心坏了，两个人聊了起来，聊着聊着李娟提到班长建立了初中同学群，大家一直想要拉我，可是没有我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我在哪儿，都没拉成。

听到这话，我尴尬地笑了笑，望着李娟还有些熟悉的面庞，我的思绪也回到了几十年前。

那时，在全家人的支持下，我进入了位于镇上的初中读书，班里一共有43人。由于我从小到大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不擅长与人交往，加上学习成绩也不好，因此我那时并没有交到几个朋友，顶多与几个女孩子玩得比较好。

不过不管怎么样，学生时代的时光还是充满了美好的，毕竟那时我们只需要努力读书，争取考上中专或者高中，不用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生活琐事，不用为了生计四处奔波，再说了，学生时代的我们天真无邪，没啥勾心斗角，同学相处要比与老板、同事们相处容易多了。

我加了李娟好友，没过多久，李娟把我拉入了同学群，大家见我来了，积极跟我打招呼，还有几位同学主动加了我，跟我回忆起了上学的时光，比如我曾经借给她铅笔，我们在周末的时候一起去踏青、偷摘人家的枣子等。

在他们的提醒下，我仿佛也找回了曾经的记忆，内心深处感到十分柔软，我以为大家都还记得这些，比我想象中的更为看重这份同学之情，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腊月二十九那天，班长在同学群里提议聚会的事情，说大家都几十年没见了，平时忙着上班，忙着照顾孩子，现在我们都年过半百了，很多人都退休了，儿女也长大了，应该有时间了。

大家纷纷响应，有35人明确表示会参加，于是班长承担起了筹办聚会的任务，把时间定在了正月初五，地点定在了县里的一家大酒店。

正月初五那天，我跟老公女儿打了招呼后，坐车来到了县里，赶到了聚会现场，没成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前面提到，班长提议聚会的时候，有35人明确表示会参加，班长在订酒店之前，也再度询问了，还发起了接龙，确定人数后才订了酒店。一桌12人，班长订了三桌，没成想，前前后后只来了17人。

见少了一大半人，班长急忙在群里催促，挨个艾特了遍，可是他们要么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要么不吭声，这让班长感到十分生气，也让在场的人感到十分尴尬。

没办法，班长让服务员上菜了，大家边吃边聊，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三件事情让我彻底看懂了人性，再也不想参加同学聚会了。

我以为的同学聚会，应该是只谈同学情。大家聚在一起回忆一下过去的岁月，把酒言欢，好好放松一下，可是他们没扯几句同学情，把重心都放在了三个问题上。

第一个问题就是你现在的近况，包括干啥工作的、收入怎么样。

一说到这里，当年的副班长就来劲了，副班长叫作赵亮，是当时班级里学习成绩最好的一个。那时，班主任劝他报考中专，他不干，想要考大学，最终去了县里最好的高中。

三年后，赵亮参加高考，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如今赵亮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副总了，在大城市有房有车，是混得最好的一位。

赵亮喝了不少酒，侃侃而谈，很多人围在赵亮的身边，奉承着赵亮，我也听说大家基本上都加了赵亮好友，毕竟赵亮的确有本事，搞不好哪天就要求到人家头上去。

我没有凑过去，一方面我与他不熟，哪怕上学期间都说不了几句话，另一方面，我一个农民工与这样的副总站在一起，会感到十分另类。

第二个问题是退休金，女的已经到了拿这个的年纪了，男的还没到，但从工作状况上可以推测出来。

说到这个，我也没啥好说的，毕竟我打工几十年，直到后期才缴纳了社保，直到现在，我一个月养老金也不到2000，勉强够我花的。

然而，我还算好的，毕竟有好几位同学目前依然在种地，过着从地里刨食的日子，没缴纳社保，拿不到钱，他们更是插不上话。

退休金最高的是何娅，她也考上了大学，退休之前在国企工作，目前一个月退休金八九千，引起了一大片羡慕声。其次是李敏，她考上了中专，毕业后成为了一位教师，目前退休金六七千，也让大家赞叹不已。

第三个问题是儿女成就，说到这里，很多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我，让我感到手足无措。

班长笑呵呵地说：“高红，你女儿的事情我可都听说了。听说你女儿考上了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学，是不是？可真有出息啊！”

我笑了笑，说都是孩子自己够努力，没啥好说的，可是有人问到了我女儿现在在干什么，一个月收入多少。

对于这样的问题，我不是答不上来，只是我发自内心不想回答。这些年来，来我家借钱的亲戚朋友不少，当我们说没钱的时候，就有人拿我女儿说嘴，说我女儿毕业于这么好的大学，收入肯定很高，让我去找女儿要钱借给她，被我拒绝后，这位亲戚可没少在亲戚朋友的面前说我坏话，想到这里我就感到头疼。

最终，为了不给女儿添麻烦，我还是岔开了话题，没跟他们讲，他们见问不出来个名堂，也就不搭理我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酒席散了的时候，我离开了，可是回到家没多久，我就看到班级群里吵翻了天，原来，班长把聚餐的费用发在了群里，要求AA制，可是大家不服气，只因去的17人里，有10名女性七名男性，喝酒的都是男性，因此几位女同学认为酒钱理应由男同学承担。

三位男同学答应了，可是其他人包括副总赵亮不同意，认为应该AA制，到了最后，班长不得不出面打圆场，自己掏了酒钱，其他费用AA制。

聚会结束第三天我发现班级群被解散了，看来班长也感到寒心了。我还看到了何娅发朋友圈，说同学聚会后很多人找她借钱，不借就说她不念情分，把那些借钱的人一顿嘲讽，评论区底下还吵起来了，这让我更是叹了一口气。

看来，人性复杂多变，大家早已不是我们记忆里天真无邪、看重友情的同学了，以后我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少去参加这些没意义的聚会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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