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公主成亲三年,我们青梅竹马外人皆知。
我家人陷入困境,她却旁若无人地与小倌亲吻。
我时日无多,她夜夜笙歌。
1
我与临安公主成亲已有三年。
但这却是我第一次踏入公主的紫竹院。
紫竹院这名字听着清雅,但内里奢靡的不成样子。
珠帘绣幕,画栋雕檐,仙花馥郁,异草芬芳,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做宫。
但作为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妹,临安自然也有这个奢靡的资本。
我还未到紫竹院门口,那看门的小厮就远远地看到了我。
这些下人对我的态度很复杂。
我和临安成亲后感情不佳,也甚少见面,寥寥几次无可避免的碰面两人也都十分冷淡。
时间久了,自然有些奴才议论纷纷。
有次奴才说我坏话被临安听见,本以为公主宽仁,自会大事化小。
但临安听完后却震怒,将那两个多嘴的奴才拖入了院中,叫来府内所有下人。
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俩人被片去皮肉,鲜血流尽而死。
待两人死后,临安拂袖而去。
「若谁还敢对驸马不敬,就想想自己能受几刀。」
看门的小厮面露恭敬。
「劳请驸马先在这等会儿,还容奴才去通禀一声。」
那小厮将我请到了门廊,就急匆匆地向院内跑去。
我虽心里着急,但面上不显,在这公主府自然也得守公主府的规矩。
可想到家人即将在牢狱内受苦,我不由地牢牢握住太师椅的把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随行的来鸿面上浮现心疼之色。
「驸马,早知道要您等,我就给您带个汤婆子了。」
我咳了几声,对他摆了摆手。
「这雪刚停,陡陡寒了,你不知也无罪。」
这时从院内走出一个着青衣的男子。
那男子唇红齿白,眉目里有些像我,衣摆摇曳间看起来倒是活泼可爱,生机盎然。
原来现在临安喜欢这个类型。
我打量着他,心里默默地想着。
他大老远就看到了我,盯着我的眼里有着惊艳和怨怼。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青绿色的影子就窜到了我的眼前。
「你就是驸马?」
他故意用眼神从下至上地扫视了我一遍,发出了一声嗤笑。
2
我早已宠辱不惊,这种小手段自然伤害不到我分毫。
来鸿是府里的「万事通」,他伏在我耳边。
「这是春风楼的青暖公子。」
来鸿的语气中有些忿懑,声音不小,青暖自然也听到了。
青暖还有些少年的意气。
「知道是我,那你就该清楚,公主最宠的究竟是谁。」
他骄横的语气里充满了得意,这脾气也确实是宠出来的。
我有些怜悯,这孩子说幸也不幸,到底是出身勾栏,还是把自己当个玩物,非要让人来宠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这人正如他的名字,有情则暖。
不过的确,我虽不怎么出门,但青暖公子的名字我听了不下数十次。
来鸿总想着我和临安破镜重圆,时不时就会给我带些临安的消息。
比如,青暖公子是公主的新宠。
府中男宠的数量并不少,但少有人能和青暖一样,得临安每日召见的。
听闻临安近日多次出府就是他在楼里拿乔,非说自己身体不适,不愿进府,非要公主来看看这病才能好。
而临安也愿意惯着他,明知他是装病,还每日乔装日日去看。
若不是青暖是那春风楼的小倌,身份太过卑贱,可能早已成为这后院里的一员。
我看着他,微微地笑道:
「临安近来的确最宠你。」
「但你为什么没能光明正大的入住公主府呢?是因为不想吗?」
这句话把他噎了半晌,最终气急败坏地说道。
「我没入住公主府是身份原因,那你归为驸马又为什么在公主面前不得宠呢?难道是因为不想吗?」
「说来可笑,堂堂的曹家大少爷还不如我这个小倌。」
他越说越得意,兴起时还掩唇偷笑。
「瞧我还把这事给忘了,以后哪还有什么曹家大少爷,就连曹家都没了。」
「刚刚公主还说呢,你们曹家入狱是罪有应得。我劝驸马现在最好机灵点,以后等我进了府,你怕不是还要在我手里讨生活。」
我本无意和他计较,但他的话越说越过分,我的脸也阴沉起来。
来鸿在一旁听着,也气得红了眼,眼瞅着他说着得意,直接上前甩他重重一巴掌。
这巴掌可不好受,青暖捂着脸硬是缓了半天。
他受了欺负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盯着青暖的眼神仿佛淬了毒。
「驸马说不过我就让下人来打我?我这就带你去公主面前讨个公道!」
3
门房的小厮刚跪在临安面前还未说话,门外就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公主,公主!」
青暖将我拽进了屋,他理直气壮地走在前面将我遮得严严实实。
屋内点了上好的沉香,烟气袅袅,地龙也烧得足足的,暖意袭人让我不禁想解下大氅。
临安挥了挥手让小厮退下,又见青暖气冲冲的模样,不由嫣然一笑。
「是谁惹我们青暖不高兴了,气成这样。」
「是他!」
青暖终于把拽着我的手松开,我理了理被他捏皱的衣角,有些不快。
那凤眼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眼睛从淡然到惊讶,又带了些许激动。
「敬之?你来了……」
青暖惯会察言观色,见临安态度有变,生怕自己讨不到好处,立刻扑到了临安怀里。
「奴知道自己是贱籍无法入公主府,但奴不求名分,只求能陪伴公主左右,替公主分忧。」
「若驸马不高兴也无妨,他与公主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青暖在这只能碍眼,青暖还不如去死。」
他一边说着一边侧过了脸向临安展示着那通红的巴掌印,几滴泪水从脸上滑过,又从下巴滴落,我在一旁看着真真是破碎极了。
但他这勾栏做派却真能俘获临安的芳心。
「你哭什么?暂时先忍几天,待我什么时候给你换个身份,后面的院子还不随你挑。」
我垂下眸子,这青暖是真的不一样,都能让临安为他花心思换身份了。
我不想再和他们纠缠,这一幕刺得我眼疼。
「临安,我家里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你能不能……」
我看着青暖得意的脸,话属实说不下去,只能抬头看着临安,想她开口让青暖出去。
临安挑了下眉心下了然,但她想刻意折辱我,让我弯下脊梁。
「怎么?驸马没事了?」
我心知逃不过,只得闭上眼睛,沉沉说道:
「救救我的家人。」
临安定然心头畅快了些,语气松快。
「曹敬之啊,曹敬之,若没有这事儿,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踏进我这紫竹院?」
我并未说话,因为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她见我半晌没回声,已然知道了答案。
她怒极反笑,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好,帮你家人说情可以,但你要去外面在雪地里跪下给青暖道歉!」
我瞪大双眼看着临安,一脸难以置信,身体摇摇欲坠。
临安的脸一瞬间那么陌生,冷漠又残忍,不复当年的天真烂漫。
她想折辱我,便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还未问清事情原委就让我下跪?
来鸿在一旁早已急成热锅上的蚂蚁,愤愤不平道。
「公主,驸马可是清风朗月的曹家大公子,怎能让他给这勾栏中的小倌下跪,他哪受得起。」
青暖作势又要哭了起来。
「公主,是他,就是他!驸马出言羞辱奴也就罢了,奴被驸马骂几句倒也不碍事,但驸马还让这个下人扇我的巴掌!奴是靠脸吃饭的,他这是要断奴的活路啊!公主,奴好痛,亲奴一下奴才能好。」
临安闻言亲了亲青暖的唇瓣,安抚住他。
我闭上眼睛,生怕脏了自己。
「受不起还是跪不下?曹大公子?你没了曹家算什么东西!本公主的人也是你能随意乱碰的?」
临安的冷言对我来说无异于剜心。
若是平常我定会拂袖而去,诗书传家的曹家早有不可折腰的古训,尊严对于曹家人来说重逾千金。
但家人的音容笑貌皆在我的脑中闪过,我万不可不管不顾。
我咬咬牙按住了来鸿,坚定地对着临安说。
「我跪!」
4
膝盖重重地砸在雪面上。
寒意循着衣服的缝隙刺进我的骨头里,我的脊背却挺的笔直。
太阳寸寸西移,但屋内一直没有传来声音。
好在我在屋内并未脱掉大氅,厚软的毛皮还能垫在膝下抵御寒意。
来鸿在一旁哭唧唧地陪着我。
「驸马都怪我,我是看那青暖不顺眼才扇了他,却给驸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我真该死!」
他边说话边流着鼻涕,一抽一抽的样子让我笑出了声。
「倒也不怪你,她想让我跪,就算你不扇青暖也自会找出理由。」
青暖半晌才从屋里出来,看着我的时候面露得色,但好似想到了什么并未上前与我说话,而是甩着袖子走了。
我在雪里跪的时间久了,膝盖有些麻木反而不觉得疼痛,冷意也在不知不觉间逐渐散去,只是觉得从膝下传来一股热气,氤氲着整个身体,暖融融地,有点想睡觉。
恍惚间也总感觉有人在看着我。
来鸿看我状态不对,能上前扶正我的身子,当他握住我的手时瞬间惊呼。
「来人啊!驸马发热了!」
我眼前的画面再渐渐消失,直到归为白茫茫的一片雪地。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我与临安初遇那年。
临安的母亲是贵妃,所以她也过过一段好日子。
但在她五岁那年,她母亲却因为发现给皇后投毒而被贬为废人,她的地位至此一落千丈。
我那时也才七岁,在宫里赴宴无聊,想出门透口气。
我母亲再三叮嘱不可生事,定要早去早回,我一口应下便抛之脑后。
在御花园里,我溜达了半天,就遇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女孩。
她看到我时泪眼汪汪,像纯真的小鹿。
「哥哥,我知道你是来赴宴的,能不能帮我弄些吃的。」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冒昧,她又低下头喃喃。
「临安真的好饿啊,嬷嬷不给临安东西吃,临安要饿死了。」
小女孩大大的眼眸并不似如今这般冰冷,而是充满了祈求。
少年的我也总有一个英雄梦,听她这般诉苦哪还能想起母亲跟我说的话。
临安也是个机灵的,当下就想到了法子,
我随便拉了一个宫女,让她带我去休憩的雅室,并送些茶点。
等茶点送到再故作老成地说要一个人待会儿。
宫女远去的脚步声还未完全消失,临安就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狼吞虎咽地吃了半盘梅花糕,又将剩下的半盘揣进了袖内。
我一开始还满心欢喜,以为她是留了一半给自己,这下见她的动作自然不满。
「这个是我要来的,你怎么能自己吃了?」
「我要带回去给我哥哥,他还饿着呢。」
临安怯生生地说着。
听她说了许久,我这才了解他们的处境。
虽说我回家后就因晚归遭母亲家法伺候,硬生生扛了母亲好几鞭。
但今后我总是会在和母亲进宫时偷偷溜出去找她玩,并把藏起来的好吃的分享给她。
5
当我醒来时已是夜幕西沉。
我摇了摇床前的铃铛喊道。
「炉上有温粥吗?盛些过来,我饿了。」
来的人是去燕,来鸿白日里也受了寒,现下在屋里躺着。
去燕为难的看着我。
「驸马,我一直在煎药也没准备吃的,您要不等等,我现在去厨房拿些。」
我看着去燕额上细密的汗珠轻叹一声。
「不必,我自己去吧。」
我住的院落与厨房相隔甚远,我正好借次机会好好梳理一下该如何救出自己的亲人。
正当我行至池塘边时,却意外看到了临安。
临安在池塘另一边的假山处来回踱步,几根葱白玉指正揪着一朵寒梅的花瓣。
「去、不去、去、不去……」
我虽不知临安在干什么,但也没那个好奇心,只想悄悄从旁边溜过。
但她却一眼就看到了我。
「敬之!」
我的身子瞬间僵直,不敢回头。
「公主有何事?」
临安绕到了我眼前:「你怎么不叫我临安了?」
我后退一步眼神淡漠,心中却不免自嘲,经过白天的事情我哪还敢在尊贵的临安公主面前分不清轻重。
「公主千金之体,小人怎敢高攀,自然是叫公主。」
临安却不知从哪儿来的怒气。
「你知道我是千金之体,就该把我送回紫竹院,这更深露重,万一伤着我可怎么办?」
我向她行了一礼。
「臣还有其他要事要做。」
临安凤眼一眯,猛然贴近,抬起了我的下巴,逼着我正视着她。
「曹敬之,你最好明白你现在的处境,除了我没有人能保得下你。」
「今晚就由你陪我,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让我不开心,你在牢里的家人就会多挨一鞭子。」
她恶狠狠地说完,把掐着我下巴的手松开,拍了拍袖子。
「所以,曹大公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我狠狠蹭了一下她掐过的部位。
我知道自己不能激怒她,但心里升腾而起的恨意让我忍不住眼眶通红地瞪着她。
她也不急不闹,反而慢悠悠地看着我,仿佛认定了我会服软,有一种猫抓老鼠的戏谑感。
时间一点点流逝,临安的耐心也消磨殆尽。
「啪,啪,啪。」
她击了三下掌,唤出了隐在暗处的暗卫。
临安盯着我,面上浮现残忍的笑容。
「去牢里找到曹家人,就说曹大公子赏他们一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