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爸妈想你了,我们能去看看你吗?”电话那头的程云霆小心翼翼问道。
对这个刚寻回来的妹妹,他们全家都心怀亏欠。
江思年下意识捏紧手里的结婚证,沉默了片刻。
“不用了。”
意料中的答案,程云霆虽有些失望但并不意外。
他刚想开口转移话题,却听到江思年说道:“哥,我要回南城了。让爸妈在家等我就好,用不着来回折腾。”
程云霆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要回家了?”
“嗯。”江思年低声承诺,“最多半个月,处理完手里的事我就回去。”
“太好了,到时候我来接你。”程云霆语气里满是欣喜。
“好。”
挂断电话后,江思年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她死死盯着结婚证上熟悉的面容,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
上面的两个人她都很熟悉。
一个是和她相恋十年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男朋友顾长安,另一个是她昔日的情敌陆柔。
领证日期是一个月前。
江思年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她清楚记得那天恰好是他们选婚纱的日子。
当时顾长安不厌其烦地陪着她试了一套又一套婚纱。
连店员都真情实意夸赞:“江小姐,你真幸福!像顾总这样有耐心愿意陪女朋友逛街的男人可不多见。”
最后顾长安拍板定下店里最贵的那套。
他说:“年年,你值得最好的。”
他还说:“年年,真希望今天就是我们的婚礼,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把你娶回家了。”
那时的幸福和感动还在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竟恍如隔世。
江思年不明白。
为什么心里眼里全是她的顾长安会变成别人的老公?
他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一边筹划着和她的婚礼,一边瞒着她和别人领了证?
不知过去多久,开门声响起,顾长安推门而入。
“年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他献宝似的提起手中的东西凑到江思年面前。
是她昨天才提过的新款包包和她最爱吃的榴莲千层。
江思年的心顿时揪成一团。
明明每一处细节都能证明顾长安还爱着她,可他偏偏背叛了她。
她举起手中的结婚证,神情复杂,“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顾长安急了:“结婚证怎么会在你这里?!我明明放在我妈那里……”
他没有否认。
结婚证是真的,他真的成了别人的老公。
江思年自嘲地笑了笑。
刚刚她还抱着一丝奢望,期待这只是个误会。
甚至想过这张证也许是假的,是陆柔故意恶心她的。
顾长安心头一紧。
他慌忙丢掉手里的东西,一把抱住江思年。
“年年,你放心,就算我和陆柔领证也绝对不会影响我们的婚礼,一周后的婚礼还是照常举行。”
江思年面无表情推开他,“你不怕犯重婚罪,我还怕自己被人骂小三。”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顾长安的话没说完,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打断了。
江思年垂眸望去,屏幕上出现陆柔两个字。
顾长安有些烦躁,但还是第一时间接起了电话。
不知陆柔说了什么,顾长安神色大变。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来。”说完他毫不犹豫挂断电话看向江思年,“年年,我有事出去一趟,你等我回来跟你解释。”
话音刚落,他就急匆匆转身离去。
这是顾长安第一次为了陆柔丢下她,可江思年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陆柔特意给她发了条消息来炫耀。
【江思年,你现在一定很伤心吧?可惜,只要我一句话,长安就会丢下你来陪我。】
江思年本不打算理会,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哦,那又怎样?】
兴许是她的态度惹怒了陆柔,对方一通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江思年,你在装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你在嫉妒我吗?”
江思年哦了一声,“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陆柔彻底破防了。
“江思年,结婚证你看到了吧?长安现在是我的老公,你还要脸的话,就趁早滚远点!”
江思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今早那封装着结婚证的匿名快递果然是陆柔寄的。
她不开心,陆柔也别想开心。
“有本事管好你的老公,让他别来找我。”
陆柔当然管不住顾长安,不然她怎么会来骚扰江思年?
被戳中痛脚,她气急败坏骂道:“江思年,我要是你,才不会恬不知耻追着有对象的男人跑。你曾经说过的话,如今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你可千万说到做到。”
江思年恍惚了一下。
五年前,刚回国的陆柔对顾长安一见倾心,不顾他已有女朋友的事实,对他穷追猛打。
无论她和顾长安在哪儿约会,陆柔总能神出鬼没出现在他们身旁。
不堪其扰的江思年怒怼她:“陆柔,我要是你,才不会恬不知耻追着有对象的男人跑。”
当年随口说出的气话如今竟化作回旋镖打到自己身上。
江思年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她失去继续听下去的欲望,直接挂断电话。
看着黑掉的屏幕,陆柔脸色沉了下来,她咬咬牙又重新打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播。”
连续打了几次,陆柔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拉黑了。
她不怒反笑:“江思年,看来你真的很生气,那就让我再加把火吧。”
“叮。”消息提示音惊动了兀自发呆的江思年。
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她皱着眉点进去,一张图片跳出来。
【宫内早孕,约孕8周】几个字深深刺痛江思年的双眼。
这是陆柔的孕检单。
她居然已经怀孕两个月了。
江思年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人仿佛寒冬腊月被冰水从头浇到尾,浑身上下都凉得彻底。
一纸孕检单让她曾经的幸福变得像个笑话,要知道顾长安向她求婚也才不过一个半月。
江思年颤抖着手紧紧握住手机,像是在抓住最后的支撑,但瞬间决堤的泪水无情地摧毁了她所有的坚强。
她一遍遍用力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所有痛苦。
可惜越发汹涌的泪水终究还是模糊她的视线。
江思年认命般安慰自己:“江思年,没关系。大声哭吧,就哭这最后一次。”
她低下头,凝视着被遗忘在地下的包包,任由心里那个装满顾长安的世界在她的沉默里破碎。
良久,她捡起这个早已沾满榴莲千层残渣的包包,一把丢进垃圾桶。
顾长安,我要彻底放弃你了。
脏了的东西我不要,脏了的人我也不要。
再喜欢也不要了。
顾长安一夜未归。
或许是早已预料到这种状况,江思年没有多问。
一大早,她就联系婚庆公司取消婚礼。
婚礼前取消婚礼这种事并不少见,但像江思年这种花费几十万布置婚礼现场又取消的倒是第一次见。
工作人员不放心再三确认,“江小姐,你确定要取消婚礼吗?现场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预付的款项没办法退回。”
“确定。”
这场婚礼的男主角已经成为别人的老公,继续办下去有什么意义?
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江思年只是有些可惜,她花费那么多心血筹备的婚礼终究还是浪费了。
紧接着江思年又挨个告知好友婚礼取消。
此刻她无比庆幸婚礼只邀请了几个至交好友,让她不至于丢脸丢到太多人面前。
说起来还得多谢顾母。
要不是顾母坚决反对,顾长安恐怕要把婚礼办得热热闹闹,人尽皆知。
突然知道婚礼要取消的消息,朋友们都很震惊。
“顾长安这小子搞什么鬼?他不是想娶你很久了吗?好不容易他妈同意你俩结婚的事了,怎么说取消就取消?”
他们的问题,江思年无法回答。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在昨天之前,她一直坚信自己和顾长安会像故事里的男女主一样,熬过所有苦难后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美满度过一生。
不过很快顾长安的好兄弟就自行找到了理由。
“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长安他哥去世的事。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婚礼肯定得推迟。”
江思年微微一怔。
他哥去世了?
什么时候的事?
顾长安从没提起过。
很快江思年就反应过来。
她和顾家人向来都是相看两厌,顾长安自然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家里的事。
不过无所谓,左右她以后也不准备嫁给顾长安,顾家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医院里,顾长安冷着张脸死死盯着手机。
忙了一夜,他好不容易才拿到手机。
点开消息和未接来电,没有一条是江思年的。
顾长安原本还很淡定。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年年肯定还在生气。等我忙完好好解释清楚就好了。”
可当他看到好友的消息,顿时如遭雷劈。
【下次婚礼你准备什么时候办?嫂子期待了那么久,就算这次事出有因,你也不能一直拖着。】
他再也冷静不下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什么下次婚礼?你给我说清楚!”
“顾哥你不知道?嫂子不是说婚礼取消了吗?”
“婚礼取消?怎么会?!”
婚礼取消!
听到这几个字陆柔心头大喜,她就知道以江思年的脾气肯定忍不下这口气。
顾长安挂断电话,扭头就要回家。
他急着弄清楚状况。
躺在病床上的陆柔连忙捂着肚子唤他:“长安,你别走!我肚子不舒服。”
顾长安不耐烦,“肚子不舒服就找医生,我还有事,先走了。”
陆柔咬咬牙,反手拔掉输液管就跟了上去。
江思年抱着一箱垃圾刚走出门,迎面碰到匆匆回来的顾长安。
顾长安冲过来死死拽住江思年,“年年你要去哪儿?”
箱子被撞翻在地,垃圾散落一地。
江思年无语,“丢个垃圾而已。”
“你为什么背着我取消婚礼?”
不想在离开之前再生事端,江思年随口编了个理由:“你哥去世了,咱俩现在办婚礼不合适吧?你怎么也得守孝一年吧?”
听完顾长安长舒一口气,“我真是傻了,你怎么可能丢下我?离开我你还能去哪儿?”
江思年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嘲。
原来顾长安也知道她离开他无处可去,或许这就是他肆无忌惮背叛她的理由吧。
幸好她找到了家人,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察觉到江思年情绪不高,顾长安只当她还在为结婚证的事生气。
“年年,我……”解释的话刚到嘴边,不远处就传来陆柔痛苦呼救的声音。
顾长安扭头望去,只见陆柔跌坐在地上,身上沾染不少血迹。
他瞬间惊慌失措,“你别急,我这就带你去医院!”
顾长安抱着陆柔头也不回的远去。
江思年收回视线,平复了下心情,蹲下默默处理满地狼藉。
如果顾长安仔细观察,他就会发现,这堆所谓的垃圾全是江思年往日送给他的礼物。
可惜没如果。
接下来几天顾长安都没有回来,只是发了条消息说有事在忙。
江思年不甚在意。
反正他在做什么,陆柔都已经发消息炫耀过了。
江思年从没回复过。
毕竟她也很忙,忙着清楚自己生活过的痕迹。
既然决定要放下,就没必要再拖泥带水。
她仔细收拾出家中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能卖的卖,能捐的捐,剩下的全部丢掉。
时间就在江思年的忙碌中匆匆而过。
顾长安最近有些心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飞快流失,却又抓不住。
直到手机跳出备忘录提醒,他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他们原定的婚礼日期。
一股愧疚涌上心头,顾长安决定好好补偿江思年。
见陆柔已经熟睡,他交代护工照顾好她后就悄悄离开。
【年年,老地方见,我让司机回去接你。】
突然收到顾长安的信息,江思年有点意外。
犹豫片刻,她最终还是决定赴约。
顾长安口中的老地方是他和江思年初遇的地方。
十六岁那年,在此兼职的江思年请离家出走身无分文的顾长安吃了一顿饭,从此命运的红线让两人纠缠在一起。
因为是定情之地,他们过去常来这里约会。
一走店门,江思年就察觉到不对。
店面重新装修过,和以往完全不同。
“年年,我把这家店买下来重修装修过了。”
江思年环顾四周,装修更豪华了,却再也找不到昔日的痕迹。
顾长安眼中满是期待,“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不等江思年回答,陆柔声嘶力竭地怒吼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醒来发现顾长安不在身旁,陆柔偷查手机定位后匆忙追来就看到他和江思年在一起。
情绪陡然失控。
整个人像炮仗样冲过来。
可她忘记自己穿的是高跟鞋,一个踉跄就撞到江思年身上。
两人双双倒向地面。
“小心!”顾长安眼疾手快,稳稳地将陆柔接入怀中。
江思年却因失去平衡,猛地跌落在地。
顾长安的注意力全在陆柔身上,竟未察觉江思年的处境。
陆柔故作虚弱靠在顾长安怀里,得意地瞥了江思年一眼。
江思年挣扎着站起来,一阵剧痛从脚踝处传来,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顾长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他急忙扶起陆柔,但目光却追随着江思年。
“年年,你没事吧?对不起,陆柔她怀孕了,所以我……”
“我没事,孕妇为大。”江思年语气里不带一丝情绪。
她甚至有些庆幸。
还好她已经决定放弃了,不用再伤心一回。
顾长安眸底错杂的情绪翻涌,江思年平静的让他心慌。
他下意识想要解释,话还没到嘴边,陆柔又闹起来。
“长安,我好像动胎气了。”陆柔浑身像没骨头一样软绵绵地赖在顾长安怀里。
顾长安微微蹙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疲惫和不耐烦,“你不在医院好好待着,跑出来干什么?”
“我一个人在医院害怕。”陆柔眼角泛红,声音微弱。
“怕什么?不是有护工吗?”
陆柔顺势勾住顾长安的脖子,倚在他耳旁撒娇:“不嘛,人家不要护工,就要你陪!你答应过我的话可不能食言。”
顿了顿,她扭头挑衅江思年,“思年姐,你千万别介意。毕竟我肚子里现在怀的可是顾家未来的继承人,长安难免要格外上心些。”
江思年嗤笑一声,“那你可千万保重身体,没事少折腾,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思年不高兴,顾长安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难怪她今天这么反常,原来是在生气。
“你什么意思?”陆柔声音尖锐刺耳,“你敢诅咒我的孩子!”
“好了,别说了!”顾长安制止陆柔继续说下去。
他不想再刺激江思年。
陆柔咬了咬唇,似乎有些不服气,但最终还是沉默了。
顾长安看向江思年,眼中带着歉意:“年年,我先送她回医院,你能自己回去吗?”
“嗯。”
江思年不愿再过多纠缠,简单应了一声转身就朝外走去。
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顾长安竭力克制住自己想要追上去的冲动。
他必须保证陆柔的安全,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容有失。
或许是因为受伤,又或许是因为心累。
回到家江思年只觉得浑身无力,她给伤口涂完药就昏昏沉沉睡过去。
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江思年从睡梦中蓦然惊醒。
即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依旧第一时间认出那是顾长安。
她不动声色挪到一旁,打开床头灯,“你怎么回来了?”
她没想到顾长安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灯光下,顾长安脸色晦暗难明。
他对江思年的疑问置若罔闻,转而提出自己的疑问:“家里的东西怎么少了那么多?”
进门的那一刻,他差点以为家里遭了贼。
江思年微微一愣,随即淡淡地回答:“都旧了,我处理掉了,准备以后换新的。”
想起江思年曾经说过婚礼后要把家里重新装修一遍,顾长安也没有怀疑。
他随口接道:“换了也好,以后我陪你一起挑。”
江思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们哪还有什么以后?
顾长安深吸一口气,开始解释:“陆柔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哥的,我和她领证是为了给孩子上户口,等生完孩子我就跟她领离婚证。”
江思年不明白他哥的孩子上户口跟他有什么关系,但也没兴趣追问,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顾长安坐在床边,目光牢牢锁定在江思年脸上,“年年,我知道错了,但我是怕你伤心才瞒下这件事的。你能不能不生我气了?”
“我不生气,你早点回医院好好陪陆柔吧,大晚上的她要再跑来找你可真不安全。”
江思年认为自己回答得挺真诚,可惜顾长安不信。
他放软语气,“我知道你最近受了不少委屈,但我需要你的理解和支持。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江思年无奈,“我说了没生气你又不信。”
顾长安有几分生气。
“我哥去世了,我当弟弟的照顾嫂子和她的孩子不是理所应当吗?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耍小性子。”
江思年随口敷衍:“嗯嗯嗯,你说的都对。”
都照顾成嫂子的新老公了,能不理所应当吗?
顾长安气急,摔门而去。
一大早门铃就响个不停,江思年揉着惺忪的睡眼不情不愿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顾长安的母亲。
她面带微笑,手里提着一筐水果,“江小姐,我来看看你,听小柔说她不小心撞伤了你。”
一个江小姐一个小柔,亲疏远近立见分明。
江思年有些意外,但还是礼貌地请顾母进屋。
心中暗自揣测对方的真正来意。
她不信顾母有这么好心,专程跑一趟就为了给她探探病送个果篮。
果不其然,顾母坐下后直奔主题:“你应该已经知道长安和小柔领证的事了,我希望你能尽快离开长安。如果你答应,我会多给你点补偿。”
“可以。”
江思年同意得太过爽快,顾母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说会多给我点补偿吗?拿来,支票你应该肯定随身带着。”江思年微笑伸出手。
陪顾长安创业五年,这是她应得的。
属于她的东西,她一分一毫也不会退让。
“你倒是比上次识趣多了。”
顾母本以为江思年会愤怒,会哭泣,就像五年前那样。
但江思年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江思年笑意不达眼底,“总不能人财两空吧?”
同样的场景,江思年五年前早就经历过。
当时顾母一眼相中家境显赫的陆柔,试图用钱收买江思年,让她离开自己的儿子。
那时候江思年坚信爱能排除万难,毫不留恋撕碎支票,选择和顾长安离开顾家开始新生活。
现在她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亲手为这十年的感情画上句号。
“给你。”顾母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江思年。
江思年接过支票,淡淡地看了一眼数额。
一千万。
比五年前多。
一千万买断她的十年,不亏。
“我需要一点时间收拾东西,后天就走。”
家里的东西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江思年准备收个尾就提前离开。
许是江思年太过冷静,顾母莫名觉得有些不爽,“看来你对我儿子的爱也没我想象中那么深。”
尽管顾母嗓音依旧和善,但江思年还是听出几分嘲弄和讽刺。
江思年微微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支票:“不如我再撕一次支票给你看看我对你儿子的爱?”
顾母一时语塞,她勉强维持自己的风度,干巴巴吐出“不用了”三个字。
片刻后,她又补充了新的要求:“离开的事你必须瞒住长安,不能让他知道。”
顾母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如果他知道江思年要离开,必然会千方百计地挽留,甚至不惜采取非常措施。
“没问题,我会处理好一切。”江思年爽快答应下来。
她本来也没打算让顾长安知道,更不想再有无谓的纠缠。
“我等你的好消息。”
顾母站起身优雅离开。
她知道这场交易已经达成,而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江思年关上门,转身回到空荡荡的房间,心中再无一丝波澜。
后天,她将告别这座城市,告别过去的一切。
她拿起手机,拨通哥哥的电话:“哥,我准备后天回家。”
“太好了,我去接你!后天是你生日,你回来我们一起给你庆生。”
电话那头程云霆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妹妹身边。
江思年心头一暖,“好。”
“妈,江思年真答应了?”
陆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本以为还要努力很久,才能赶走江思年。
顾母点了点头,“是的,她答应了,而且答应得很干脆。”
对长安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执着。
陆柔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那长安这边怎么办?他能轻易放手吗?”
顾母安抚道:“不用担心,长安这边我会处理。你只要安心待产,其他事情交给我。”
陆柔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那就好,等后天她走了……”
陆柔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顾长安拎着饭盒走进来,漫不经心问了句:“谁后天要走?”
陆柔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如常,半带轻笑道:“不重要,一个我讨厌的人而已。”
江思年,这个名字已在她心中萦绕五年,伴随着无尽的厌恶。
如今,终于要从她和长安的世界里滚出去了。
她相信,只要江思年离开,她和长安的婚姻就能稳定下来。
时间久了,她早晚能得到长安的心。
顾长安也没放在心上,他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后天似乎是年年的生日?
最近他好像都没有好好陪过年年。
仅有的几次单独相处,最终都以不欢而散收场。
想到她可能在家一个人偷偷躲着哭,顾长安心底略微一颤。
他真是傻了。
年年是孤儿,除了他以外连朋友都没几个,又怎么能体会兄弟之间互帮互助的感情?
他居然为这种事跟她吵。
太不应该了。
顾长安编了个理由:“妈,公司最近有事,我不能一直待在医院。你多陪陪陆柔,别让她一个人到处乱跑,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顾母担心顾长安跑回家,刚要拒绝,陆柔已经开口同意了:“长安你去忙吧,我肯定不乱跑。”
她此刻心情大好,无意为这点小事跟顾长安起争执。
顾长安点了点头,心中却在盘算如何弥补江思年。
怕陆柔发现后再次搅黄他的约会,顾长安决定先在公司待一天做做样子。
等江思年生日那天再好好陪她。
刚走出医院大门,他就立刻拨通江思年的电话。
“年年,是我。”顾长安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
江思年一时间恍了神,她没想到他会主动联系她。
“有什么事吗?”她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跟陌生人对话。
顾长安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伤害了她。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以后我会好好补偿她。
想通后,顾长安才缓缓开口道:“后天是你的生日,我想陪你一起过,像往年一样。”
江思年呼吸一滞,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不可能再像往年一样了。
死一般的沉默。
江思年无声的拒绝重重砸在顾长安心上。
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变得如此陌生?
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堆在心头,仿佛全世界的黄连都在胃里面翻腾咆哮。
他想吐又吐不掉,空留一口苦涩。
难受又刺痛。
顾长安垂下眼帘,遮掩住眼底的失落。
他停顿了很久,终于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低沉而充满歉意:“年年,我承认我之前做得不够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求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隔着听筒清晰传入江思年耳中。
终究是爱了十年的人。
听着向来高傲的他如此低声下气,她还是心软了。
“那就一起吃个午饭吧。”
反正她是下午的机票,也不耽误离开。
就当给彼此一个体面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