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年,季东霖提了十六次离婚。
每一次我都跪下来求他。
他越来越过分,让小情人拿着离婚协议,甩在我脸上。
这一次,我毫不犹豫签了。
毕竟。
我死后也不想做季家魂。
1
收拾好行李,我连夜离开了医院。
自从得病后,我就格外惧怕医院的夜晚。
白天总是好混,一到晚上夜深人静,胃就疼得我直冒冷汗。
好几次,我恨不得吃下一瓶安眠药。
但又想想,婚还没离,我不想死了还属于季家人。
这太束缚。
拖着无力的身子,瘦骨嶙峋,连一个袋子都快提不起。
轮子轧地的声音,在夜深人静下,分外清晰。
经过我时,病床上一块白布遮住整个身体。
旁边还有两三个家属在低声抽泣。
我能感觉到,她们想大声哭。
但又怕吵醒其他病人。
唉。
我已经幻想到,一个月后我死时的场景。
就让我静静离去。
没有人为我哭泣。
这样我会更舍得离开这个世界。
当初检查出胃癌晚期时,医生非要我找来家属。
我说没有,我就一个人。
医生犹豫良久,在我逼问下。
才告知我,我看到医生眼里的星点,微微红了眼眶。
可我是轻松的,好像卸掉了所有包袱。
我对医生说,「像我这样的人,早死早解脱。」
毕竟,跟着季东霖这三年。
实在太痛苦。
没有人的心,在经历千疮百孔后,仍然能够如初生一样鲜活。
颤巍着走到电梯口,正好在旁边电梯看到着急出来的季东霖。
他搂着沈佳丽,脸上挂满心疼。
沈佳丽则轻微呻吟,还一边绿茶着。
「没事的,就不小心划破了个口子。」
季东霖语气激动。
「别人怎么划都没事!但你不行!你的这双手!是为钢琴而生的!我不允许你的手受到半点伤害!」
我迅速侧身低头,加上戴了口罩。
他们直奔急诊室,丝毫没有看到我。
我的心微微触动。
划破手指。
这样的事,在我身上。
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
刚和季东霖结婚的时候,我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后来家里破产,还不起巨额债务。
爸妈双双跳楼。
我悲痛收起性子,强迫自己做个懂事的全职太太。
季东霖,是我最后的依靠。
不会做饭,我就学。
失败无数次,季东霖越来越嫌弃吃我做的饭。
从没碰过菜刀的我。
很多次切菜,都会切到手。
可是他不知道,他甚至都不愿意踏进厨房半步。
一次,他终于进厨房洗水果。
我想,如果我这个时候,切到手。
他是不是会心疼一下,帮我吹吹,贴创口贴呢?
咬着牙,我对准食指,尖叫了一声。
他仍然专心在用盐水清理青提,蓝莓…
我刻意凑到他身边,伸出流血的手指。
他瞥了一眼,又专注洗水果。
我不甘心,「这些水果等会我来洗吧,你先休息。」
「你看,我这手…流了好多血。」
他冷冷注视我,轻飘飘说了句,「茶几下有创口贴。」
然后,他用保鲜盒,装好水果。
我的心有些冰凉,狐疑道:
「你带到公司去吃吗?」
在我印象里,季东霖从来不带吃的去公司。
他眼神闪躲,「嗯。」
「可你…」
他继续反驳,「水果做下午茶不是很正常?」
其实,关于他和沈佳丽一些风言风语,我心知肚明。
2
电梯响了一声,门开。
思绪刚回笼,只觉背后好像有人看着我。
转头过去,季东霖突然背过身,我紧张地赶紧跑进电梯。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半夜12点,我会在医院。
他一定会怀疑自己看错了。
我的病,只有我自己知道。
没有第二个人。
就算他知道,也没有意义。
他的心里,只有沈佳丽。
离开医院,路上的空气都是甜的。
我太需要这样的甜了。
结婚三年,太苦了。
条件反射再次拿出手里的检查单。
B超显示的那块区域,都成一坨乌漆嘛黑了。
医生摇头,没说出口。
我知道,我的胃,很快就要被吞噬干净。
最后剩下一团糟黑,恶心的物质。
所以我跟医生说,让我回家吧。
我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待在医院。
人生最后的日子,我想尽量快乐点。
不知怎的,今晚格外想念父母。
躺在床上,伸手去拿床头柜的相框。
那是唯一的一张全家福。
可是,我好像摸不到了。
我勉强撑起身子,左右两个床头柜一顿翻找。
就是不见了。
难道是季东霖?
不可能,他根本都不知道我有这东西。
关于我的一切细节,他从未上心过。
猛然想起,之前我没查出癌症时,沈佳丽来过家里一次。
公司年会表演,她出演钢琴。
好像是进了这个房间,替季东霖拿资料。
当时我不知道她和季东霖的关系。
所以没太在意。
情绪有点激动,胃里翻江倒海的疼。
额头开始直冒冷汗。
我要去找她!
那是爸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我最爱的两个人,我多想见到他们。
可就连最后的照片,都要从我这夺走。
沈佳丽,你好狠!
我全身抽搐捂着肚子,扭开止痛药瓶子。
往嘴里倒了大半,拿起杯子。
没有水了。
我忍着巨苦,直接硬吞了下去。
含了两口口水。
连拖鞋都没换,跑了出去。
叫了一辆滴滴,直奔医院。
刚好在途中,看到对面季东霖的车。
他的车,我再熟悉不过了。
他的一切,我比他自己还熟悉。
「师傅,停车!」
我顶着胃里的呕吐感,强行放大了音量。
就怕司机开过头。
我拖着身子,直接朝对面车辆冲了过去。
双手撑直,挡在车身前面。
反正要死的,我已不惧怕死了。
季东霖吓坏了魂。
一个急刹车,沈佳丽的头差点撞在车上。
他看到我的那一刻,不是下来直接问我。
而是迅速轻拍沈佳丽的后背,嘴里说着什么,应该是在安慰她。
男人往往不会鉴茶。
沈佳丽不过是身子往前倾了下,眼泪立马就出来了。
娇滴滴侧在他怀里,季东霖安抚了好一阵,才从车上下来。
「你有病啊!叶笑笑!
「大晚上,你像个鬼一样突然出现在这里!你是想死吗!」
安静的道路上,几乎没有车,整条路似乎都能听到季东霖扯着喉咙的声音。
而我冷笑的声音,也异常清晰。
他说的太对了,我确实是要死了。
我回应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我不找你,我找沈佳丽!」
3
季东霖眼色一挑,试探性问我,「你跟她很熟?」
内心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说话又很费劲。
强行让自己站直,自己给自己底气。
「我跟她不熟,倒是你跟她比较熟。」
胃里一阵刺痛,我下意识摸了下肚子。
他冷哼了声,「搞了半天,你跟踪我?」
我不屑笑了笑,「你觉得我有那个必要吗?」
看到我如此不在乎的模样,季东霖反而来劲了。
「笑笑,你误会了。沈小姐今天演出比较晚,女孩子家家一个人大晚上不安全。
「…正好我在附近谈点事,顺带送她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不行,我估计要笑掉肚子痛了。
这种早就不流行的骗人鬼话。
估计也只有季东霖还在用了。
可我只想速战速决,要回照片。
「别废话了,叫沈佳丽下来!我有事问她!」
季东霖大概以为我是来抓奸了。
凑到我跟前,用宽大的肩膀堵住我。
我本来个子就小,生病后又掉了十斤,更加没有人样了。
而这一切,季东霖根本没有发觉。
不是他不够细心,是他心里压根没我这个人。
「笑笑,咱们别闹了。送完沈小姐,我就回去陪你…」
最后一点耐心,被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挑战得一滴不剩。
「沈佳丽!下来!」
我直接打断季东霖的话。
车里的沈佳丽,朝我使了一个傲慢的眼神。
我就知道,照片一定在她手里了。
沈佳丽一秒变脸,一副小白兔的娇柔模样,下了车。
我直奔主题,「把照片交出来!」
见我一副孱弱的样子,她柔得像水,好像下一秒我要吃了她。
她一脸懵逼,「照片?什么什么照片?」
我怒瞪着她道:「我的那张全家福!那是我爸妈唯一留给我的纪念!你把它藏哪了?」
季东霖一脸诧异侧头看向沈佳丽。
沈佳丽无辜地摇摇头,嘴里一直嘀咕:
「我没有!不是我拿的!
「我好端端拿你照片干嘛?」
沈佳丽在我和季东霖之间,来回切换脸色。
我上前一步去抓沈佳丽衣角,她立马变得柔弱无比。
我明明身体都快掏空,是怎么也扯不倒她的。
她一个后仰,翻在地上。
季东霖情绪一下失控,手用力一挥,朝我扔过来一个巴掌。
我歇斯底里倒在地上,已没有力气爬起来。
全身的疼痛,我咬着牙,眼泪一滴滴吞到肚子里。
季东霖紧紧抱着她,我看到沈佳丽朝我投来胜利者的眼神。
「你没事吧,痛不痛?」
季东霖关切问沈佳丽。
她继续绿茶道,「我一点事都没有,你赶紧去看看,叶小姐怎么样!我感觉她很不好!」
季东霖满脸不悦,「她能有什么事!」
「可你刚刚,打了她一巴掌…」
季东霖眼神隐隐闪躲,还是起了身来到我跟前。
见我实在爬不起来,他有些疑惑。
「不就一巴掌吗!身体这么禁不住打?」
我卯足了劲,使出所有力气,对准他的脸,死死甩了一巴掌!
终究还是轻了,要是在没生病以前,我没这么好欺负!
季东霖冷冷瞪着我,舌头舔了舔嘴角。
「你最近没吃饭吗?这么有气无力的样子!装给谁看!」
我将眼底的怒意,继续对准他身后的沈佳丽。
4
「我只有一个请求!照片还给我!
「至于你们俩,爱怎么着怎么着,不是我要管的事!」
季东霖看着我眼神里的坚定,有些惊愕。
「那正好!咱们今天一次性把婚给离了!免得我天天还要想着怎么演戏!」
我倒吸一口凉气,此刻已经快说不出话来。
只能拖着嗓子吼,「这个婚,我离!但是,照片必须还给我!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我的全家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