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原名马思意。”“思念的思,意大利的意。到晚年,她坚持改回来。在此之前,我只知道母亲叫马思艺。”

如果没有《马可·波罗游记》,意大利小城维罗纳迪马克家的两个儿子最多也就是一个喜欢冒险,偶尔消失的中产阶级小伙子。他们不会知道,远在东方的神秘国家,也不会在战乱纷飞、时局动荡的时候踏上这片土地。

所以马思艺的祖上来自意大利,说个熟悉点的故事就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里面,朱丽叶的老家。
老马做鞋子出身,发财了,买了几艘贡多拉在不远的城市威尼斯出租,日子很简单卖鞋子收租金,除了爱冒险的两儿子。

任性的小儿子从小就喜欢玩消失,这一次玩大发了,跟随着“黑手党”以水军的身份来了中国,目的是保护本国正在受义和团攻击的“公使馆”。而他真正目的是走遍马可波罗笔下的中国。
那个叫“秦如玉”的姑娘我们以文明之名,我们以正义之名,我们以尊严之名,我们以救援之名,又做了一回屠杀者和强盗。
怀着正义的目的,却做着罪恶的事情,瘸了腿的马德福选择了做一个逃兵。在停留起风淀的时候,他喜欢上了一位名叫“秦如玉”的姑娘。

战争从来不是和平民小百姓无关的事情,用马福德的话讲,只有活的和死的。复杂的时代背景下,秦如玉的老父亲,被对手陷害勾结洋人,给村里水井下毒。

好不容易逃出军营,找到心爱姑娘的马福德,给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带来了最大一把火,勾结洋人的罪名坐实。马福德带着秦如玉逃离,一路北上,在北京通州蛮子营定居下来,而老秦两口子被大火焚烧,留在了他们难离的故乡。

日子就这样过着,马德福越来越像一个中国人,人们都知道那个摆渡的瘸子,有一天他生硬的意大利语被意大利绅士嘲笑时,他问儿子“你看爹像中国人吗?”“爹,你有点像外国人”“老子终于是正儿八经的中国人了。”
这个叫秦如玉的姑娘给了马福德一个家,而时光流逝,马福德不知道他这个瘸子还能不能走一走马可波罗笔下的运河。

头一次见到如玉,也是在大卫的画上。他问我,漂亮不?我说漂亮,看这眉眼这鼻子这嘴这手和脖子。如玉在白河里漂洗衣服的姿势都好看,侧身半蹲,衣服在水中画出了一个中国太极的圆圈来。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该是很好的,儿子娶妻生子了,孙子有了两个,第三个是最喜欢的小孙女,长的和爷爷很像,美得跟个洋娃娃似的。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的枪声经常在家门口响起,就像好友大卫说的那样,战争不会停止,不是自己打自己,就是别人来打,如果没有枪响,那一定是敌人还在背后上膛。

经历过战争和日本人合作过的马福德,虽然躲过了无数次战争但是他明白这次,他们没有躲过去的信心,他了解日本军人。
联军里,没有哪个国家的军人敢说自己比日军更守纪律,比日军更吃苦耐劳,比日军更有执行力和战斗力;可能也没有哪个国家的军人敢说自己比日军更残暴、更贪婪、更具有破坏力。他们既然来了,就一定带着必死和必胜的决心。这民族像一根弹簧,要么温文谦恭,要拉就一下子扯到头,不给你活路也不给自己退路。
秦如玉的惨死。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是悲剧的发生还是那么猝不及防。如玉被日本人的狗给咬死了!
日本人要渡河,如玉为了家里的安全,主动带着日本人去渡口,不知情的儿媳妇让孙子带着孙女出来找奶奶,日本人一看,马思艺长得像个洋娃娃,生这孩子的女人一定是个大美人。

奶奶说就是普通的瘦弱中国女人,日本人不信,非要看个究竟,奶奶喊着让孙子带着孙女快走,她船动起来,日本人也没办法。万万没想到,日本人竟然放狼狗咬马思艺。
人固有一死,但你给我一万个脑袋,我也想不出这世上竟会有如此残忍、粗暴又无谓的死法。我们坚忍地活过一个又一个乱世,多少凄风苦雨都扛过去了,一个新的乱世如今才刚露出眉目,她都没来得及挺一挺、熬一熬,就死了。如何活着才算有意义?什么样的死才算值得?谁说了都不算。赶上了你逃不掉;赶不上,操那份闲心也没用。甩开步,照命数走。
奶奶抓住狼狗死死不放手,人哪里斗得过畜生,奶奶被咬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人死了手还紧紧的抓着狼狗的腿,日本人把她的十指都掰断。如玉死的是真惨!

一起走过的三十多年,马福德从来没想妻子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去。生在乱世,熬过了多少风风雨雨,但是命运没有放过这个本就身世凄惨的女人。
马德福的悲壮复仇如玉没了。我从没想过如玉死了我该怎么办,三十三年来一次都没想过。我怕想,我没法去想。她是我跟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我一度以为马可·波罗很重要,运河很重要,后来我发现,跟如玉比,一切都不重要。这个世界可以没有马可·波罗,可以没有运河,甚至可以没有意大利,但不能没有如玉。
亲历了战争的马福德,放弃他年轻的梦想——追寻马可波罗,午夜梦回时,他可能还回回想,在威尼斯父亲的贡多拉上摇摇船。但是梦醒了只有怀里坚贞貌美的姑娘如玉,生儿育女,安稳度日才是珍贵。

葬完如玉,我这一生也可以结束了。
但是他的如玉没了。如果运河没有了起点,那么终点就在眼前。
埋在地下三十多年的枪支还是崭新如初,子弹哗哗作响提示着主人是时候打出这一枪了。单枪匹马的马德福,一个人杀了十几个日本人,咬死如玉的狼狗被他活活撕成了两半,一个漏掉的日本人在背后给了马福德两枪,这个一生经历颇多的老人再次寻找他的如玉去了。

上帝好像总是跟人开玩笑,一个惨案的发生带来了一系列的反应。马德福和秦如玉的去世,马家再也无法回归平静。
日本驻扎的士兵在换,但是日本人残暴、记仇的本性没有换,马家的日子水深火热。马德福走后,马思艺的爸爸继承了父亲的摆渡事业,“河过得太磨叽”日本人枪杀了马思艺的爸爸。

妈妈无力,只能带着两个哥哥先走,留下生病无法走路的马思艺给邻居二蛋家照看,哪里知道自此一别,马思艺再也没见过妈妈和哥哥们。
马思艺的一生如果说小时候家人的离开,在三岁的马思艺心里没有丢下什么记忆,但是来自丈夫的不信任,女儿的冷嘲热讽才是马思艺一生的悲剧。

寄养家的二蛋哥哥成了马思艺的丈夫,二蛋像蛮子营的传奇人物马德福一样,疼爱自己的老婆,但是命运又给马思艺开一个玩笑。

女儿的长相像自己,儿子的长相却却不像丈夫也不像自己,模模糊糊像是某一天来家吃饭的运河考察专家。
“你要信,他就是你儿子;你要不信,离婚,我带他走。”
老胡拎起酒瓶对饭桌抡过去,剩下半个瓶子握在手里。他把犬牙差互的半个玻璃瓶子对着右边的大腿扎下去,一脸的泪,说:“我信。”
马思艺把孩子放进摇篮,替胡问鱼包扎好。然后说:“你真信?”
胡问鱼又不吭声了。
马思艺拿起那带血的半个瓶子,在胡问鱼反应过来之前,扎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她一滴眼泪没掉。她说:“其实你不信。”
风言风语袭来,马思艺看出了丈夫的疑虑,她没法说,有些事情根本没法解释,谁能想到她的家族来自意大利,谁人明白她那潇洒英俊的祖父?

女儿和儿子的名字都是她取的,“胡念之”。念谁?
她念念叨叨要改名,名字写错了,是马思意。对她误解已久的女儿,不认为一个字错了有什么区别,冷嘲热讽“让您儿子去”。
胡静也在“您儿子”三个字底下加了着重号。胡念之看见母亲的脸色微微一变,瞬间又恢复正常。母亲说:“忙你们的,我自己去。”
八十岁四高龄的马思意,对人生对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期盼了,早在四十多岁生病的时候她就想死,拒绝吃任何固体食物,只吃流食,就这样挨了三天,她也要去找最爱她的爷爷奶奶了。

回光返照年,她仿佛看见了记忆中爷爷奶奶年轻的样子,而儿子身上,那所谓的像专家的影子,其实就是爷爷那种,纯粹的,干净,洒脱的文人气息。

“我又梦见你们太姥爷了。我一直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他死时我才三岁。刚我看清了。静也,你长得像你太姥爷。念之,你五官不像太姥爷,脸上那股精气神像。你甚至比静也更像你太姥爷。”
至此马家的历史这一页沉重的落下。秦如玉家的传家宝“龙王行雨图”的杨柳青年画雕版,马德福的马可波罗,义和团,八国联军,日本人的狼狗,就像运河的水,不停的流啊流,总是会过去的,这个坚韧和沉默的老太太也走了。
原著和电视剧差异如果非要把原著和电视剧做一个说明,简单来说,时间的跨度是一百多年,历经四代,马德福,马思艺爸爸,马思艺,马思艺儿子。

电视剧里面的马奶奶应该是马思艺的角色辈分,这部原著如果真的拍出来,只拍马思艺一家都是一部中国近代史般的大制作,所以我能理解改编,现在很少有团队能下这狠功夫。

原著中对于清末的时代巨变到抗战期间的残酷,中华大地上的动荡都有特意说明,但是又聚集到了时代对大人物小人物的影响,文人的悲悯,看客的叹息。
结束语:我想不必批评电视剧版本的《北上》,它有一个无法被抹去的优点:给广大观众推荐了这么一本好书,开卷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