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19K纯娱 素材:陈水生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陈水生,是枫树村土生土长的庄稼人。1978年那会儿,我刚好22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在村里,我有个响当当的称号——打井能手。这门手艺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只可惜他老人家现在卧病在床,每天光买药钱就要掏去不少。
我们村地处江南水乡,一年四季都不缺水。可这不代表家家户户都有一口好井。打一口深井,要有技术,要懂水脉,更要有力气。那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机器,全靠人力。我爷爷常说:"打井和相亲一样,都得用心。水性子烈,不好好伺候着,就不肯乖乖往上冒。"
那年夏天特别热,热得连树叶都蔫了。我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就盼着能多赚点钱给爷爷治病。正发愁的时候,村里传来个好消息:徐家要打新井。
要说这徐家,那可是咱们枫树村的首富。徐老板做布匹生意发了家,在村口盖了栋二层小洋楼,气派得很。平日里,徐老板不常在家,生意都是徐夫人打理。那徐夫人啊,是城里人,举止大方,说话轻声细语的,和我们村里人不太一样。
那天早上,我正在院子里磨凿子,就听见有人喊:"水生,水生在家吗?"
抬头一看,是隔壁王婶子。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水生啊,好事来了!徐家要打新井,问过村里人都说你手艺好,让我来问问你,有空没?"
我心里一喜,赶紧放下工具:"有空有空,什么时候去都成。"
王婶子又说:"那成,你收拾收拾,跟我去徐家说说价钱。对了,听说徐家给的工钱不少,你可得把价要高点。"
来到徐家,徐夫人正在院子里剪花。她穿着淡蓝色的旗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很是端庄。见我们来了,她放下剪刀,笑着说:"这就是小陈师傅吧?快请进。"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徐夫人客气了,叫我水生就成。"
进了堂屋,徐夫人给我倒了杯茶,说起打井的事。她说徐家原来那口井有点浅,夏天总是不够用,想重新打一口深井。
"听村里人都说你手艺好,年纪虽轻,但打出来的井又深又甜。"徐夫人说着,看了我一眼,"不知道小陈师傅要价多少?"
我搓搓手,有点不敢开口。王婶子在旁边使眼色,我才说:"徐夫人,按现在的行情,一口深井得八十块。"
这个价钱在当时算是高的了,一般人家打井也就五六十块。我本以为徐夫人会还价,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好,就这个价。什么时候能开工?"
"随时都成。"我赶紧说。
"那就明天吧。"徐夫人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来的时候带个帮手,活重,一个人干不了。工钱另算。"
就这样,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村里的张老三来到徐家。这张老三是我爷爷的老友,年纪虽大,但力气不小,最重要的是,他懂行。
徐家院子很大,进门就是一片花园,种着各种名贵花草。徐夫人领着我们来到后院,指着角落说:"就打在这里吧,离厨房近些。"
我们刚要动工,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看,二楼窗户后面闪过一个人影,好像是个年轻姑娘。
"那是我女儿小芳。"徐夫人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刚从城里回来,还在睡懒觉呢。"
打井不是件容易的活。先要找准水脉,这需要经验。我蹲在地上,用手摸着泥土,闭上眼睛感受。爷爷说过,水脉就像人的脉搏,要用心去感觉。很快,我就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就这里了。"我站起来,对徐夫人说,"这地方有水,而且水质好。"
接下来就是苦力活了。我和张老三轮流挖土、打洞。夏天的太阳毒辣,没干一会儿,汗水就湿透了衣服。徐夫人很会待客,一直让佣人给我们端茶送水,还特意叮嘱我们:"累了就歇会儿,不着急。"
到了中午,我们刚要找个地方歇脚,徐夫人就让佣人摆了张桌子,说是给我们准备了午饭。这在村里可是少见,一般干活都是自己带干粮。
吃饭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个人影。这回看清楚了,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扎着马尾辫,穿着碎花连衣裙,长得很是清秀。她站在楼上往下张望,见我抬头,赶紧躲开了。
下午的太阳更毒。我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干活。这活又脏又累,没一会儿,全身就沾满了泥水。眼看着洞越挖越深,水一点点往上渗,我知道快要成功了。
"要不要我给您打些凉水来?"突然听见身后有个怯生生的声音。
转头一看,是徐家小姐,手里端着个搪瓷盆。她低着头,不敢看我,脸红红的。
我赶紧说:"不用不用,我身上太脏了。"
她放下水盆就跑了,那背影轻盈得像只蝴蝶。张老三在一旁笑着说:"徐家小姐倒是懂事。"
天快黑的时候,井打得差不多了。我用铁桶打上来第一瓢水,清澈见底。徐夫人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好水,又甜又凉。"
收工的时候,我去院子边的水龙头冲洗。那会儿天已经黑了,院子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我光着膀子,用凉水冲着身上的泥巴,突然感觉背后有道目光。
转头一看,二楼窗户后一闪而过一个身影。我心里一惊,赶紧穿上衣服。这种事我也不好声张,只当没看见。
就这样,我和张老三连着干了三天,总算把井完全打好了。徐夫人很高兴,当场给了八十块钱,还多加了二十块说是辛苦费。对我们村里人来说,这可是一笔大钱了。
拿到钱的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总是浮现出那个偷看我的身影。我知道这种想法不对,赶紧把这些杂念压下去。我爷爷常说:"做人要本分,妄想高攀是要吃大亏的。"
没过多久,村里就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徐老板的生意赔了,欠了一屁股债。那栋气派的小洋楼很快就空了,徐家举家搬走了。听说是去了南方,具体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靠着打井的手艺,总算把爷爷的病治好了。后来,我经人介绍,娶了邻村的李巧云。巧云勤快善良,我们生了个儿子,取名叫树根,希望他能像树根一样,牢牢扎在这片土地上。
树根从小就聪明,学习成绩特别好。他不但考上了大学,毕业后还在城里做了生意,专门做布料生意。看着儿子穿着西装,开着小汽车,我和巧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去年夏天,树根说他谈了个女朋友,想带回来给我们看看。说起这个女朋友,他眼睛里都在放光:"爸,她叫徐梦,是做服装设计的,特别有才华。"
那天,我和巧云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特意去镇上买了些水果。眼看着到了说好的时间,院子里传来汽车的声音。
树根领着个姑娘进来了。姑娘长得水灵灵的,气质不错,一看就是城里人。可等她妈妈也走进来的时候,我愣住了——那不是当年的徐家小姐吗?
她也认出了我,惊讶地张大了嘴:"是...是你?"
二十年过去了,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扎马尾的小姑娘。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清亮。
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树根和徐梦不明所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巧云倒是心直口快:"这不是徐老板家的千金吗?"
徐小芳——现在应该叫徐夫人了,她强作镇定,对女儿说:"这位陈叔叔,是当年给我们家打井的师傅。"
徐梦恍然大悟:"妈,你说的就是这口井啊?你总说那是你喝过最甜的井水。"
我们坐在堂屋里,气氛越发压抑。树根看出不对劲,拉着徐梦出去散步了。屋里就剩下我们四个大人。
巧云张罗着去厨房准备饭菜,徐小芳的丈夫说要去车上拿东西,也出去了。屋里就剩我和徐小芳两个人。
沉默了好久,徐小芳才开口:"陈师傅,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重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嗯了一声。
"那口井,后来还在吗?"她问。
"在,现在归赵家用了。"我说,"他们说水质一直很好。"
她抿了抿嘴,眼圈有点红:"其实...其实那年我们家搬走,我很不甘心。不是因为房子,而是...而是舍不得那口井。"
我心里一惊,不敢接话。
"那时候我总偷偷看你干活。"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看你多认真,多用心。后来我嫁人了,生了梦梦,可是我总会想起那口井,想起那个夏天。"
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老老实实地说:"井是要用心打的,不然出不了好水。"
她忽然笑了:"你还是这样,实在。"
这时候,外面传来树根和徐梦的说笑声。徐小芳赶紧擦了擦眼睛:"孩子们的事..."
我打断她:"只要他们好就行。"
她点点头:"是啊,只要他们好就行。"
晚饭是巧云做的,她手艺一向好。酒过三巡,大家都放开了。徐小芳的丈夫是个开朗的人,跟我们聊得很投机。原来他是做建材生意的,认识徐小芳的时候,她正在南方打工。
吃完饭,徐梦非要我讲当年打井的故事。我喝了点酒,就把找水脉、打井的过程说给她听。说着说着,我发现徐小芳一直在偷偷抹眼泪。
后来,树根和徐梦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村里人都说我们家祖坟上冒青烟,儿子能娶到城里的美女设计师。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那口井的缘分。
前几天,我特意去赵家看了看那口井。井台已经翻新过,但井水还是那么清甜。站在井边,看着自己的倒影,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有些水,就像有些情,藏得再深,也总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树根和徐梦的婚礼就要到了。听说徐小芳特意买了一块地,就在枫树村,说是要盖房子。她告诉徐梦:"这里的水,特别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