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董卓的时候，袁绍是盟主，兖州刺史刘岱是下面的一家。为了能叫刘岱加盟，袁绍把自己的老婆孩子，给送去了兖州居住。这当做人质，也是信物。

幽州的公孙瓒和袁绍是对头。公孙瓒也发展下线仆从诸侯，派从事范方带着骑兵来刘岱这里，供刘岱使用——俺们幽州就是这个特产。

刘岱依违在两家之间，就跟乌克兰一样。

初平二年（191年），在公孙瓒和袁绍的盘河大战（界桥大战）前夕，公孙瓒派人跑去兖州，对刘岱说：“你把那谁的老婆孩子送走，不然，我们范方的骑兵就回去了。”——不再给你提供军事援助了。

刘岱这个头疼啊。

连议三天不绝。

兖州东郡的东阿县人程昱，四十多岁了，长八尺三寸（是三国中最高的人之一），美须髯。他不是当官的，但也是大户，在黄巾闹的时候，带着吏民保卫县城，可见也是大户。

下面人说：“要么问问老程昱，老程那鬼主意多。”

程昱来了，就说：“这可很好决定啊，袁绍近而公孙瓒远，当然是跟近的好啊。”

泽连斯基大悟，当即选择继续跟袁绍好。

范方的骑兵气呼呼地骑着马，往北跑了。

这帮人刚到冀州，就见战场上公孙瓒界桥大败了。

刘岱高兴了，可是程昱还是老样子，拒绝当官。他一直等着一个英明的主子，不久，这样的英主——虽然个子不高，就来了。

在讨董大战时，刘岱带着自己的部队，以及本州他下属的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郡守袁遗、济北国相鲍信，十几万人，屯扎在酸枣（黄河南岸的延津地区，属陈留郡）。

曹操因为跟张邈好，逃出洛阳后，就待在陈留，也招募了五千兵，跟在酸枣这里屯扎。

所以，曹操跟兖州系的人关系算比较熟。他还介入兖州泰山郡人胡毋班家报仇的事，总之曹操在这里有一些根须。

袁绍如果派代理人去兖州，当然曹操最合适。

这样的机会在盘河大战后，立刻就来了。

兖州地处河南省的东北部与山东省西部，整个兖州有71县。

既然袁绍与兖州刺史刘岱关系不错，老婆孩子也送去了，就想派曹操去兖州的东郡，帮着刘岱设在东郡的太守王肱，后者不是黑山贼的对手。

当时，黑山贼骚扰东郡等地区。

袁绍给刘岱送来帮忙的军队，刘岱只能答应“外国”派来的志愿军。

曹操于是来了，他到了东郡，打得还不错。挫败了那里的黑山，于毒等人战败，钻回了山里。实际上，他们和白波贼一样，也是生产、生活、战斗一体，只是以山地为屏障，不接受地方官领导。

袁绍于是表封曹操为东郡太守。表封，就是上表朝廷请求封谁为官。这个当然是要批准了才有效。

东郡离袁绍太近，刘岱对这里被按查了袁绍的人，也无可奈何。

次年，初平三年六月。这时候，青州又闹起来了黄巾，青州刺史焦和打不过他们，青州黄巾吃光了该州，又滚滚地涌入兖州，足有一百万。

刘岱就举着脑袋，拎着兵器出去打，结果被黄巾军打死了。

兖州一下子群龙无首。曹操属下的东郡人陈宫，就推举东郡太守曹操当兖州牧。兖州官员就接受了。

曹操在兖州的人缘这么好吗？

其实，曹操算是袁绍的部将，背后有北面的冀州袁绍支持。完全是因为老大袁绍的面子和势力，分给了他。

这事当然要请示袁绍。于是又派人去找冀州牧袁绍，说希望让曹操为兖州牧。

袁绍同意，说：“现在情况紧急，上表朝廷来不及了，我就承制拜封曹操为兖州牧吧。”

所谓承制，就是被皇帝授权在紧急情况来不及请示时，拜封某人为高官。从前刘秀打天下时，给远征军主将比如邓禹这种承制拜官的授权。

至于汉献帝有没有给袁绍这样的授权，就不知道了。

这时候，长安的李傕听说了兖州的情况，心说：袁绍、曹操都是跟我们的老大董先生过不去的啊。怎么能让袁绍的人当兖州牧？

当即李傕找了个关中人，京兆杜陵县的，名叫金尚，也有名，号称“京兆三休”之一。诏封他为兖州牧，去兖州上岗。

看见金尚这个正宗的兖州牧来了，曹操很头疼，于是发兵挡着金尚，不许他入境。

金尚无法上岗，捏着一纸空文，狼狈而走，一路被追得，差点死掉。

金尚向南跑去南阳郡，投奔了这里的后将军袁术。袁术大喜，有了这个国有品牌，我就可以拿着他进攻兖州。

曹操一方面离开东郡，东行一百里，把家小安置在鄄城（东郡的东部），然后向东进入东平国（属兖州），这里是青州黄巾杀来的进口，准备打黄巾，一方面，继续搞自己上岗批文的事。

曹操派自己的州从事王必，跑去长安，费尽口舌，求李傕批准自己当兖州牧。

王必老远跑去，说：“曹操虽然是袁绍的人，但他是个英才，迟早会脱离袁绍，不如您支持他，给袁绍树敌。”

这样的游说辞都出来了。

李傕一听，有道理啊。拉拢曹操瓦解袁绍，这道理说得通。

竟同意下诏以曹操为兖州牧了。

曹操当上了兖州牧，但是拿着诏书，乐不起来。老天给我的都是苦活累活，打完黑山打黄巾，这么卖命，却哥哥不疼婆婆不爱，哀求着才要了个官。

他在夜里，举头望明月，低头思人生。如果月光仍能照亮波光淡荡的人生，那我又怎能拒绝五彩的明天。他暗暗给自己打气。

早上，继续面对眼前的无数难题。袁绍给他的兵，都是新兵。新兵蛋子，不是黄巾的对手。

现在济北国相鲍信属于他的下属了。他和鲍信合兵一起，带着一千多步骑兵向东到寿张县去了。

寿张是黄巾的大屯所在。曹操和鲍信本来是想看看敌情的，结果半路遭遇黄巾军。

没想到黄巾军人那么多，后面的曹操步兵又没有跟上。当即陷入重围，曹操战败，死者数百人，最不幸的是，大恩人鲍信为了掩护曹操突围而阵亡了。

曹操没有找到鲍信的尸体，只好用木头刻了他的形状，哭着祭奠把他埋了。

于禁，字文则，兖州泰山郡人，是从小兵一路杀敌上来的。泰山郡前面说过，因为是泰山山地，所以是精兵所在。于禁的朋友昌豨、孙观，都要投奔臧霸，去干黑社会去。叫于禁一起，于禁没去。

鲍信当初讨黄巾时，也去泰山郡募兵，于禁就参加了。

现在鲍信死了，于禁就转做了曹操的军司马。有了于禁，每次进攻，于禁打先锋，每次后退，于禁殿后。

随后曹操亲自披甲冠胄，巡按将士，明劝赏罚，屡屡发出奇兵，以少胜多，昼夜会战。很快寿张被打下来了。

除了打仗，外来户曹操推进工作的办法就是找人。三公府可以辟人来做官，州牧也可以。鲍信等人当然给他推荐了程昱。于是，把大叔程昱辟来了。曹操叫他当寿张县令。

兖州中间那一圈的山阳郡巨野县有个大豪强李乾，也带着四千家部曲（依附民）来投奔曹操。

东汉豪强家族的实力，说跟郡守县官可以等同，也不虚言。这李乾，竟控制着四千户人，够一个县长的势力了。

这些依附民只向李乾交租税，而不向国家交租税，而李乾因为势力大，钳制巨野县令，就只向国家交很少的税，于是他就富得流油了。

县令没办法，只好向其他自耕农家庭多摊派税收，于是促使更多人破产，更多人跑去豪强家里当依附民（部曲）。

之所以叫部曲，是因为豪强们也学着县令的样子，组织下面的依附民搞军事训练。

曹操最后能击破寿张的黄巾军，也是依靠了李乾的部曲。

终于，曹操把黄巾军还是击败了。

袁术这时候在南阳郡，而且控制着豫州（这是河南东南部）。

对于袁术来讲，他的发展，不外乎北上抢兖州，就是南下打荆州。

金尚给了袁术借口，于是接下来，袁术保着金尚这个国有品牌，北上打兖州。具体是兖州东部最大的陈留郡，它往南就是南阳。

但是，刘表不灭，袁术北上，一定会被刘表来断其后路。

还得远交近攻。

袁术当即给北面幽州的公孙瓒写去信：“袁绍，你们不知道，他根本不是我哥哥。他是我爸爸跟一个婢女生的东西。是我们家的一个奴才。袁绍根本不是人类，我宣布，开除袁绍的家籍。我命令你，替我收拾这个东西。”

袁绍和曹操是一体的，袁术知道，打曹操容易，重点是要对付袁绍。

公孙瓒当即响应，与袁术合纵。（公孙瓒本来就是跟袁绍对战的。）

冀州袁绍立刻动作，与袁术南边的刘表合纵。

双方诸侯分成两大阵营。

公孙瓒派山东青州的平原国相刘备向西兵进高唐——田楷、刘备都是在去年盘河大战前派往青州的，现在已经有了青州西部的平原国做立足点。青州在山东省北部，兖州以东。

公孙瓒派自己任命的兖州刺史单经，前进到平原城屯扎。处于高唐刘备的北面。这两处，都紧邻着冀州的清河郡和兖州的东郡。

青州以南是徐州（可以理解为在山东省分占一北一南）

公孙瓒与徐州牧陶谦，从而都作为张温的部将西征过，虽然公孙瓒只是送乌丸突骑过去。

于是，公孙瓒以徐州牧陶谦为盟友，令陶谦发兵兖州、冀州交界的发干。

以上三部的目的，是“以逼袁绍”。实际上也是威胁袁绍的支属曹操之兖州。

曹操当即跟袁绍联手，把他们皆击退。曹操向西屯驻在东郡的鄄城。

虽然盟友一战没有取胜，但曹军被吊在了北面。于是袁术趁机出南阳郡，北上杀向陈留郡（兖州东部大郡）。

袁绍忙联络自己的盟友，在袁术南边的刘表。刘表发兵北上，断袁术的粮道。

袁术也不管了，继续北上，攻入陈留郡屯扎在封丘，部将刘详屯扎匡亭。原本跟曹操打过的黑山贼余部和南匈奴於夫罗也来帮袁术忙。

曹操毫不犹豫地攻击刘详这个弱一点的据点，袁术和黑山、匈奴来救，结果一场交战，被大破。

曹操追上来，围攻封丘。袁术不等合围，向东南方向逃去。

曹操把悬军远来，后路不安的袁术军，一路追杀着，打跑到了东南方向的九江郡。

九江郡是扬州在江北的一个郡。

袁术杀了扬州刺史陈温，夺据州治安徽寿春，自领扬州牧。

曹操舒坦了，终于坐稳了兖州。

文/潇水：知名历史小说作家，历史战争特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