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寒林-李成《读碑窠石图》

翰墨南朝国画 2023-04-07 16:30:42

李成《读碑窠石图》

进入宋代,山水画的高峰也跟着到来了,关仝,李成、范宽,正是这三个来自中国北方的大师,把由荆浩开启的广大悉备的风格推向了顶峰。 这三人的风格既有源流上的同一,也有个性上的差异。 相似的是他们在构造上显示出的,是北方山水博大、寒冷、荒凉的气息,这使他们的画成为全息式的宇宙图景,是一种包裹宇内的自然的象征模型。 不同的是,关仝注重的是山势的起伏跌宕; 范宽则在对庞大的山体的表现中,显出平易和朴实的笔法; 而李成的山林,则有一种灵动透明的深远诗意。 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是构成中国北派山水画中心脉络的重要一环。

李成(919-967),生于山东营丘,后人因此称之为李营丘。其人博闻强识,具有济世的情怀。 可因时运不济,只好流连于山水之间。可见,他早年的雄心并不在绘画上,并不想以画师的身份终老此生。“无意于佳乃佳”,这反倒使他能够于不经意间打开了潜意识的能量,更自由地驱使笔端于山水之间。他具有文人落拓不羁的个性,性嗜酒,常放歌酣饮于三五朋友之间,最后醉死于羁旅中的陈州客舍,完成了他浪迹江湖的狂放画师的一生。他活着的时候画名即已冠绝一时,死后更被称为“古今第一”。因为画得少,仿品又多,真伪难辨,死后不久即有“无李论”这一说法。

李成在技法上独创“卷云皴”,对此,米芾形容为“淡墨如梦雾中,石如云动”,李成善作平远寒林,树的画法形似蟹爪,人称“蟹爪法”。他的画和关仝、范宽相比,更具有文人深秀的内质,善于表达漂泊不定的羁旅者的情怀,从画面中仿佛能听到一声声叹息,兀自感怀着沧海桑田的变迁。后人说他是“水石风雨,晦明、烟云,雪雾之状,一皆吐其胸中而写之笔下。如孟郊之鸣于诗,张颠之狂于草,无适而非此也”。这样的说法,指出了绘画与诗歌一样,有一种“物不平则鸣”的直抒胸臆的功能。

李成《读碑窠石图》

《读碑窠石图》,顾名思义,读,是一种对历史的解读;碑,正是历史的遗留物;窠石,则是自然那无始以来即已存在的荒凉的象征。 画家把人置于自然与历史的对照之中,从自然的无字之书过渡到历史的漫灭不清的记忆。 而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旅者,好像穿越了无限的时空阻隔,满身的征尘,终于来到了这块似乎已被遗忘了的石碑之前。 这个辨识者,从以往的经历中寻找着似曾相识的记忆。他从涌起的思绪中,看到了自己形单影只的漂泊,他的漂泊既是向着远方的漫游,又是对自我的回归。而这回归,需要在对历史的解读中确认自己的位置,并与往逝的灵魂进行超时空的对话。 碑石犹如路标,是给在无限的自然遨游中迷失的人确立方向。

因此,在这里,羁旅者的读碑,要从碑中找到自己行动的指南,以通向一种明确的意义。 而石坡、枯树、远山所构成的荒芜景象,指给我们一个空旷的远方,既暗示了这种寻找的艰难,又暗示了历史和命运的不确定性。 那碑上的字句,是否已在时日的风雨中磨灭消失了呢?而那碑下的神龟,又经历了几多沧桑的转换? 此世究竟是何世? 此时又究竟是何时?时空的纵横交错,置个体于扑朔迷离的命运,平添了羁旅者无限的怅惘之情:“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李成在此画中,显示了高超的技巧和营造意境的能力。李成善用淡墨,却能用淡墨画出石碑和山石的质感,其中又有一种深远秀逸的特质,画面无处不透明,充满了呼吸,透明中则显示出意境的幽远和玄妙。 人景交融互参,画出了画家胸中涌动着的那股抑郁不平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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