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梅花

国斌小说 2025-03-02 20:56:44

封面·梦里梅花

早该去拍梅花了,当梅树的枝丫上刚刚结出来梅骨朵儿,有如珍珠一般,一串串挂着清晨的霜露,挺立在今年冬天的暖风之中,便是拍梅的日子了。或许,那也不是霜露,是微微暖气扫在熬过寒夜的树枝上,激荡出来的水珠子吧。梅骨朵的红色珠子和着晶莹透亮的水珠子,一样的个头儿,双姝并立,如影随形,彼此照映,简直分辨不出来宾主呢。

于是突然想起了《木兰辞》,那个照镜子的木兰骄傲着自己的美貌,得意地说: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这自然是无聊而且胡乱的联想,不相干,不相干。

不过拍梅骨朵儿要早起,迟了,太阳照在梅树林里,桠桠杈杈伸出来一排排朝天生长的梅枝儿,热闹固然热闹,只是显得有些儿枯燥,有些儿干巴巴的,不像是赏梅,倒如同看诸葛亮草船借箭,把那些个草垛插成刺猬一般,不再有优雅的趣味了。而且,这个时候梅树林里,梅花谷里太过于安静,完全没有游人光顾,走在山路上,显得自己傻乎乎的,何况,还扛了一部相机。

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傻人。南宋有一位落落寡欢的南渡画家叫做马远,画了一幅《梅石溪凫图》,画里的梅,便是梅骨朵儿。我想象他也是在一个初春的时节,扛了自己的画具,好比我扛了相机一样,走进了深山之中。马远的深山中居然有野鸭子出没,野鸭子不是生长在湖塘里的吗?这是哪里的山呢,我觉得好稀奇。宋代的画家们喜欢画那些瘦骨嶙峋的山,你比如董源范宽郭熙李成,还有南宋的李唐夏圭马远这些人。他们常常在万壑松风之中放了一个两个人,很落寞地行走。

读宋代的画,便想啊,假如我生活在宋代,背着相机和一大堆镜头,孤苦伶仃地行走在蹭蹬崎岖的蚕丛鸟道上,行走在层岩丛树,烟江叠嶂里,一定也会成为那些画家们的模特。好想看到深山老林之中的我的背影,那么一个形单影只的小黑点,前面是无尽的旅程,看不到边的一个连着一个的嵯峨的山峰,而这个小黑点的脚下只有那么一条细若游丝的羊肠小道。

这就是宋代的青绿山水了。

当然咯,还是梅花开了更好看。走进梅林里,不一会儿便可以嗅到一阵香气。梅花的香不是那么浓烈,它静静地漂浮过来,不经意之间你就闻到了。于是,这一缕梅香就始终缭绕在了梅树丛中,淡淡地陪着你,但又不打扰你。今天拍梅花的时候,见到一群女孩子把鼻子凑到梅花前使劲嗅啊,叽叽喳喳地说,哎呀,没有蜡梅香呢。我好想走过去告诉这些女孩们,梅花不是这么来闻的,你要静下心来赏花,花香自然就弥漫在了你的周围。

古代的文人墨客喜欢梅兰竹菊不是没有道理的,梅花兰花菊花的颜色也好,香气也好,都是那么淡雅,而不会让人感到不适,感觉受到侵略,受到骚扰。就像好的女人,时刻都能感到她给你带来的温暖、舒适与安宁。所以那个写“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林逋,干脆让梅花做了自己的妻,让白鹤做了自己的子,是谓“梅妻鹤子”。

我喜欢拍梅花,当然也不全是因为它气味的温润,梅花朵儿虽然娇娜,梅树的老枝却是枯瘦有力,刚健虬曲。黢黑的树干配上柔美的梅花,真是好有趣味。因此也生出奇想,也许梅树是由父女两人结伴而来的,父亲用它宽厚结实的,历尽人间沧桑的手臂,呵护着自己娇羞的女儿呢。也只有父与女才能够将这样的色彩与质地的反差,结构得如此天衣无缝,毫无违和之感。

还有生长在樟树丛中的緑萼梅,拍出来同样好看。当緑萼梅没有开得很大朵的时候,枝上的小花儿疏疏落落,星星点点,背后映衬着密密叠叠的老树,以及树林中透露出来的天光,就像撒了满天的珠子。置身其中,有如走进旖旎的梦境,眼睛也是花的,思想也是花的,天旋地转,不知春梦秋梦,不知今夕何夕。我努力拍着这样的场景,但始终拍不好。那也是啊,你怎么能够拍出自己的梦呢?

拍到了湖对岸的梅花和教堂,拍到了一群惊惧飞过的鸟,拍了一只红腹山雀,也拍了红色的梅花和緑萼梅,很满足。

今年的冬天太暖,没有雪下来。不能踏雪寻梅固然遗憾,但无雪的梅花依然是美好的梅花,宜人的梅花。也许,老天真不会辜负我们喜欢梅花,哪天夜里在不知不觉中,飘然下来一场大雪呢。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去赴一场关于雪中梅花的约会可好!

我期待着这场与梅花的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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