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被分到部队司训队学开车了!"一进院子,我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喊道。
娘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眼里有着欣慰,却又藏着说不出的不舍。
那是1969年的夏天,我刚满18岁。站在那个破旧的土坯房前,望着屋檐下挂着的几串红辣椒,心里五味杂陈。
娘给我收拾了一个旧布包,里面装着两件补了又补的衣裳,还有几个她蒸的红薯。
"儿啊,家里穷,就帮不上你啥忙了。"娘的声音有些哽咽。
那时的农村,能参军是多少年轻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可我却看到娘红着眼圈,在门口一遍遍地叮嘱:"到了部队要好好干,别给咱们王家丢脸。"
我和村里另外几个小伙子一起,踏上了从川西到成都的征程。坐在摇摇晃晃的绿皮火车上,我们这些乡下小子都憧憬着即将开始的军旅生活。
到了部队,我被分到了司训队。说实话,当时心里美得冒泡,要知道能进司训队可是个美差。
我们的班长张德海是个老司机,开车技术出了名的好。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能把沉重的解放牌大卡车开得像轿车一样平稳。
刚开始学车,我连档都挂不好,车子老是突突突地抖。张班长就骂我:"王建军,你这样开车,把首长的牙都能震掉!"
可骂归骂,他对我们可真是费心。大热天的,他穿着汗透的军装,手把手教我们。
有天夜里下着大雨,我听见发动机房有响动。打着手电筒一看,原来是张班长在修理发动机,为第二天的训练做准备。
那时候,我和战友李国强经常熬夜背驾驶规程。他家在东北,说话带着浓浓的大碴子味,可人特别实在。
"老王,咱俩一起努力,争取早点提干。"李国强总是这么说。
渐渐地,我的车技有了长进。记得有一次,我开着大卡车送物资,路过一个偏僻的山村。看到路边一个老大爷在雨中艰难地推着自行车,我就停下来载他一程。
老人家感动得直说:"解放军真好啊!现在的年轻人,有的眼里只有钱,可你们解放军还记得为老百姓服务。"
听了这话,我心里暖暖的,觉得穿上这身军装更有责任感了。
1971年春天,我调到了汽车连。没想到家里却传来了娘病重的消息。
请假回到家,看到往日红润的娘,躺在床上瘦得不成样子。握着她的手,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儿啊,娘这不中用,病这一场。"娘虚弱地说着,"地里的活都耽误了。"
我知道,娘这是因为操劳过度,又没钱看病才会这样。可她却笑着安慰我:"快回部队吧,别为娘操心。"
回到部队后,我更加刻苦。风里来雨里去,从没叫过一声苦。战友们都说我这人实在,领导也喜欢用我。
1972年大年三十的晚上,我值班没回家。突然接到紧急任务,要运送一批物资到山区。
山路陡峭,夜色漆黑。我和李国强轮流驾驶,一路上说着笑话提神。天亮时,我们平安完成了任务。
看着李国强熬得通红的眼睛,我心里一阵感动:"老李,谢谢你陪我熬这一宿。"
他憨厚地笑了:"咱们是战友嘛!"
1973年春天,我终于如愿以偿提了干。给娘写信报喜时,想起她曾经的叮嘱,心里满是自豪。
娘回信说:"儿啊,娘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一宿没睡着。村里人都夸你有出息,给咱们王家争光了。"
提干后,我被安排做了新兵的驾驶教员。看着这些和当年的我一样青涩的面孔,我总想起张班长教我时的情形。
有个叫赵明亮的新兵,聪明但太过急躁。有次训练,他为了表现,操作不当差点翻车。
我把他叫到一边:"小赵啊,开车不是耍威风,要稳、准、狠,样样都得过关。这话是我们老班长教我的,现在我教给你。"
看着他认真听讲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最让我意外的是,1974年春节前,李国强特意从外地调来看我。我俩坐在营房前的大树下,回忆着过往。
"老王,记得咱们刚来时的样子不?"李国强笑着说,"那时候啥都不懂,就知道做梦要提干。"
我打趣道:"可不是嘛,现在都当教员了,时间过得真快。"
突然,李国强正色道:"老王,我要结婚了。"
"真的?对象是谁啊?"我惊喜地问。
"就是咱们医务室的小护士,王淑芳。"李国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一拍大腿:"我就说你小子整天往医务室跑,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年夏天,我和战友们一起参加了李国强的婚礼。看着新郎新娘脸上幸福的笑容,我也为这位生死与共的战友感到由衷的高兴。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的军旅生涯也在不知不觉中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艰苦的岁月,反而成了最珍贵的回忆。每每想起战友们的笑脸,想起那些并肩奋斗的日子,心里就暖暖的。
。它让我明白了责任和担当的分量,也让我懂得了战友情谊的可贵。
那些年,有欢笑,有泪水,有困难,也有收获。现在我早已退伍,但每当看到威武的解放牌大卡车从身边驶过,仍会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向那些穿着军装的战友们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那是我们的青春,也是我们最值得骄傲的岁月。看着天边的晚霞,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年代,回到了那段难忘的军旅时光。